解嶙盯着玄卫,种种迹象串联,一条线在他脑海里亮了起来。
黑烟魔是不越。
眼前这位是与他们一同重生而来,九千年后的不越,也是附了玄卫的身,完全替代玄卫的黑烟魔。
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什么玄卫明明对解嶙立下心魔血誓,却仍能做出背叛解嶙的事情了。因为,立誓的是上一世的玄卫,但玄卫早就在与不越争夺身体时失败而死,最后害死解嶙的是黑烟魔不越。
想到这里,解嶙的手微微发颤。
刚刚不越结印呼唤的,自然也就是现在这个时间点的不越,按照正常发展走的话,不越应该已经抢夺了玄卫的身体控制权,听从呼唤而来,对地宫之内的解嶙来一个前后夹击,也让解嶙明白自己信任的手下背叛自己,从而瓦解他的心理防线。
但外面不知发生了何种变故,不越没有过来。
解嶙苦笑一声,他自然知道原因在何。
有血魔那个天生克制邪魔的东西在玄卫身边,他又让血魔对玄卫立下心魔血誓,各种情况都不利于黑烟魔不越与玄卫争夺身体控制权,黑烟魔当然就被血魔克死了。
仔细想来,解嶙忽觉有些愧疚,之前玄卫明明每晚都要承受神魂撕裂之痛,与那不越艰难抗争,第二日起来脸色惨白疲惫,他竟都没有注意到过,反倒是自己无心的安排,误打误撞地救了玄卫一命。
但转念一想,自己一直以来所以为忠心耿耿为自己鞍前马后地处理要务的人竟是黑烟魔……整整九千年。
若不是最后不越动了护身大阵的阵法,不越的衷心无懈可击。
整整九千年,不越从未出过差错……就算是坚铁,也能化成水了。
解嶙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问黑烟魔:“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又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不越伤得不轻,他隐忍地低咳几声,仍旧执拗地勾起嘴角:“当然是为了抢走你的这把剑……其他的,我给你的那封信上,早就都说明白了。”
那一瞬间,解嶙几乎相信不越仍旧是自己那个忠心的手下,他所做所说的一切,全都是仔细斟酌之下,对自己来讲的最优解。
天征骤然化成人形,手中剑气凝结成实体,在解嶙还犹豫之时逼上不越的性命:“你是怎么重生回来的?”
不越气息奄奄,但眼中光芒丝毫未散:“自然是沾了你的光,若不是回到过去,我还怎么有机会完成我的心愿?”
解嶙瞬间回神,拧眉:“你想做什么?”
不越故意不说,他挑在这个时间让自己断了气,身死那一刻,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个夸张又诡异地笑容,映在解嶙的眼中,阴森又恐怖。
浮夸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地宫之中,过了许久才散去。
而“玄卫”的尸身,化作一团黑烟,彻底消散了。
解嶙没问出不越真正的目的,有些遗憾,天征看向解嶙,神色立即软化下来,道:“他没死。”
解嶙点点头:“我知道,他很狡猾。”
说着说着,目光又忍不住往长桌正中央的镜子看去,刚才就是这面镜子,映出“玄卫”本身的模样,帮了他们一个忙。
天征循着解嶙目光望去,轻笑一声,朝解嶙递上自己的手:“烦心的事先放一放,过去看看?”
解嶙借着穹顶微弱的光细细打量着天征的手。
肌理细腻,指节修长,浅淡光芒照耀其上,散出玉质的微光。
解嶙心头一动,不受控制地握住了那只伸过来的手。
天征嘴角轻轻地牵动一下,反扣住解嶙的手掌,缓缓向地宫正中央走去。
不知是巧合还是最初建造这个地宫的人有心设计,穹顶正巧有一个通光孔,而从这个空洞投射下来的光正巧成一圆台形状,将长桌正中央的镜子笼罩其中。
镜子不大,镜面大约有成人两个巴掌大,共有两面,镜台由青铜做成,精致无双。
解嶙轻轻地将镜子拿起来,下意识地询问天征:“这镜子有什么作用?”
他细细打量一会,发现这镜子,竟然已经是一件完全的神器,已经生了灵,只是这灵还未苏醒,算不得真正的神器,不过与其他的神兵相比,这已经是最接近神器的了。
天征目光闪烁,他也有些搞不清这其中的状况了,不是说津川只有四件神器,何时又冒出了这件第五神器?
但他根据自己的推测,依然回答上了解嶙的问题:“这镜子有两面,一面能映出人神魂的真正模样,另一面,能映出一个人未来的模样。”
解嶙心中好奇,正欲照一照镜子的另一面看看自己未来是何模样来看看这镜子准不准,倏然,忽听得不远处一声气息奄奄的“主人”。
解嶙骤热回头,看见了玄卫满身是血,金色的血淌了满地,他瘫倒,目光灼灼地看着解嶙。
解嶙与天征的脸色瞬间就凝重了起来。
这到底是不是玄卫?
第45章 意外收获
解嶙朝天征使了个眼色, 天征不动声色地将镜子的正面朝玄卫那边放着。
解嶙垂眸,看见镜面上出现的人是玄卫本人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天征见解嶙放松的样子, 心也软下来,将镜子放回原处, 跟上解嶙往玄卫那边走过去的步子。
玄卫的伤看起来惊心动魄,其实都是皮肉伤,只不过是暴露了玲珑骨的身份,让他现在多了一重危险。
解嶙蹲下身, 给他输送灵力助他痊愈。
玄卫始终低垂着眼睫, 不出声,就连解嶙不小心碰到他痛处,他痛极了,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缩, 他都没有呼出声。
解嶙看他一眼, 放轻了手中的动作,低声道:“对不住。”
玄卫受宠若惊地抬头,身体紧紧绷着,过了许久才放松:“是我要多谢主人才对。”
解嶙忽然觉得头疼。
上辈子九千年与他朝夕相处的是黑烟魔不越,他所了解的也是不越的行事与说话风格, 甚至前些天与他说话的都有可能是鸠占鹊巢的不越。
解嶙无奈:“你不用喊我主人, 随便喊些什么都行。”
玄卫思考许久,歪头询问他:“君上?”
解嶙觉得这个称呼到底是比主人好上百倍, 便点头应允了。
怕什么, 日子还长, 他有的是时间去真正了解玄卫。
这边话刚刚说完,就听得入口处听得炸裂一声响, 玄卫脸色骤变,他惊呼:“血魔还在外面!”
解嶙安抚他:“不必惊慌,血魔是有真本事的,他能拦住外面那些人,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做。”
玄卫似懂非懂,解嶙给他掐了个昏睡诀,玄卫便老老实实地闭上眼,背靠墙壁,睡了过去。
从始至终,天征都含笑看着他。
解嶙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我是怕他接受不了,小孩儿哪懂这些弯弯绕绕的,让他睡着了倒省得给他多费口舌解释这些事情。”
天征没说什么,也同样歪头看他:“那地宫入口先由血魔守着,我们去看看镜子?”
解嶙有些受不了天征这个歪头杀,他顺了口气,忍住去给天征来个摸头杀的冲动,道:“去看看,若能收为己用,再好不过。”
天征听从解嶙的话,手轻轻抚上光滑的镜面。但刹那间,流光过眼,砂砾倒转,巨钟被敲响,遥远的钟声破空而来,利刃一样穿入天征的脑海。
天征身化星沙,眼见着就要没入镜面之中。
解嶙惊诧,在旁注意到天征不对劲,连喊了数声天征,却不见天征有反应,解嶙暗道不好,分出一缕神魂,随着天征一同进入到镜面之中。
镜子里面又是一番天地,青山碧水,美不胜收,解嶙紧拽着天征的手,生怕他迷失在这里。
天征瞬间清醒,金色双瞳倒映着远处的青山,趁着解嶙没注意,反握住了解嶙的手。
解嶙抬头,见天征眼中一派清明,哪还有半分进入镜中时的迷茫,他顿觉无语,深深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天征察觉到解嶙的心思,含笑:“镜中自成世界,我不知为何这面镜子对我并不排斥。”
解嶙手中松了力,任天征轻轻握着他。
天征话音一落,周遭景色骤然变换,晴空渐黑,星屑闪烁在天,一间窄小的茅草屋亮起温暖的烛光。
解嶙疑惑地看向天征,但见天征眸中光影交织,一半脸隐藏在阴影里,但解嶙知道,在这个瞬间,天征很难过。
解嶙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低声道:“去看看?”
天征声音不辨喜怒:“好。”
两人离茅草屋越来越近,天征却不肯走了,他眸中光芒渐渐淡去,解嶙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里面的是你主人?”
天征点头,纠正:“前任主人。”
是太古寿皇没错了,解嶙心里有些酸,但不好发作,只好问道:“你们以前在这里生活?”
天征没说话,但解嶙见他反应便知自己猜对了八成,心道果然在津川创始之前,有一个远比津川要先进发达的文明存在过。
不待他二人进前,周遭景色再次变化,只见茅草屋大门敞开,解嶙一眼便瞧见了里面的境况。
一个男人身着月白长衫,面对着长桌上的漆黑长剑进行灵力淬炼,他每一道磅礴的灵流压下,长剑的光泽就愈亮一分,解嶙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天征,或者说是溯。
解嶙特意打量着那人的相貌,男人相貌平庸,几乎没有辨识度,头发也只挽了个普通的结,松垮地搭在脑后,但他深藏不露,灵力磅礴如海,不声不响,恐怕放到如今,只有瀚辰帝君能有资格与他一战。
这就是上古神祇的力量。
解嶙松了口气:“起码我比他长得好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又被他狠狠压下去了,我胡思乱想这些做什么?
但他一看见天征目露怀念地望着太古寿皇,心底就开始冒酸泡泡。
解嶙偷偷地拽了拽天征的手让他回神。
天征矮了矮身体,眼中的难过还没有彻底散去,耐心地看着解嶙:“怎么了?”
解嶙硬着头皮,不能说自己不想让他再看太古寿皇了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忽然一眼扫到桌上放着的一个镜台。
由于他们两个是灵体状态,进入到镜中世界根本不会被人发现,因此解嶙才肆无忌惮。
他眼睛一亮,抬手便指:“你看那个。”
天征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是太古寿皇锻造我时剩下的一些材料……”
说到这,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那个镜台,他无比熟悉,正是地宫里的这架半成品的神器镜子的镜台……
他知道太古寿皇锻造他时剩下些材料,只是不知后来那些材料去了哪,不然,他也不会不知道那架镜子的来历,而此刻,他也知晓为何镜中世界对他并不会排斥的原因了。
他们同出一源。
解嶙看见天征又在发愣,叹了一声,天征自从进入这镜中之后就一直不在状态,解嶙故作轻松地开了个玩笑:“那也算是你同胞的弟弟或妹妹了。”
此刻画面停留在神剑溯完成的那一刻,但那面镜子却因为太古寿皇一直没有凑齐材料而被搁置了。
此刻解嶙有个大胆的想法:“地宫那些兵器,全都是太古寿皇做的?”
天征轻轻摇头:“他没那么多精力,他亲手做的只有我们四……五个。”
似乎是为了印证天征的这句话,周遭景色再度变化,小茅草屋已经变成了大茅草屋,太古寿皇独坐小院中饮茶,温暖的太阳照耀在他身上,他惬意地喟叹一声,眼中却是有些遗憾。
没人懂他遗憾在哪,高处不胜寒。
他这一隅安静闲适,另外一处却不是如此,有三个青年男女在叽喳论道,两女一男,多数时间是两位女子在反驳或提问那名禅衣青年。
禅衣青年手持佛珠,半晌道一声佛号,耐心细致地回答刁钻古怪的问题。
解嶙在旁看得直笑:“这是佛池金莲吧,一眼就能认出来——旁边那个坐着看书的小古板是不是你?”
天征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解嶙提醒他才看过去。
只见一青年男子白衣墨发,即使坐在小板凳上也坐出了龙椅的气势,他手中拿着一本书,正在仔细阅读。
这个角落无比宁静,仿佛自成一个空间,隔绝了另一头的喧闹。
解嶙脸上挂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出的笑:“你小时候这么拽啊?”
天征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三个太过吵闹,如何静修。”
另一头的一位红衣女子似乎解了惑,正开心着,抬头看见天征,眼中浮现一抹狡黠的精光,鬼鬼祟祟地躲到一旁,幻化成了太古寿皇的模样。
太古寿皇轻轻走到天征身后,静静地拍肩,天征反应非常大,转头看见是太古寿皇之后立即紧张地从板凳旁站直身体,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太古寿皇要吩咐自己何事。
女子见自己捉弄天征计成,咯咯地笑,天征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眼中只划过抹无奈。
解嶙转头看着天征眼中的怀念,敛了笑:“你们几个关系挺不错的。”
天征颔首:“太古寿皇对我们很好,他教了我们许多有用的东西,更多的是要心怀善意。”
山中不显岁月,千年万年过眼云烟,仅是弹指一挥间。
青年男女样貌不变,但浑身气势却变得凌厉与强大。
每个人都得到了成长,只是那面镜子一直没有出现过。
而太古寿皇却明显到了寿数,他变得懈怠,懒散,实力虽强大无匹,但他老了。
解嶙看得津津有味,天征却忽然遮住他的眼,压在他的耳畔:“不要看了,我们出去吧。”
解嶙疑惑:“为什么?”
天征声音软下来,带着祈求的意味:“解嶙,别看了。”
解嶙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但既然天征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会再强求,后面恐怕是会勾起天征痛苦回忆的事件,解嶙扪心自问,与其满足自己那些微不足道的好奇心,他更愿意让天征不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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