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他们要撤身离开时,宁静的镜中世界忽然响起一道苍老遥远的声音。
“这是起源之镜,我的孩子。”
天征的动作瞬间僵在了原地。
第46章 围剿妖窟(一)
解嶙没有听见那句话, 看见天征顿住的脚步,解嶙转头看他,静静等着天征的解释。
天征嘴唇微动:“解嶙, 你先出去,我还要去见一个人。”
解嶙不解, 这镜子里明显是太古寿皇的记忆,而且他们两个也不过是灵体,根本无法与这镜中世界的任何人产生交流。
天征道:“等我出去,我就把什么都告诉你。”
解嶙知道天征是在哄他, 但他又看见天征固执抿着的嘴角, 轻轻叹气:“我在外面等你。”
天征轻轻握了握解嶙的手,在解嶙与他擦肩的那一刻,压低了声音:“谢谢。”
解嶙嗤笑一声:“有什么可谢的。”
-
与解嶙分开后,天征转身便往回走, 在茅草屋前, 他果然看见了在日光下负手而立的太古寿皇。
太古寿皇看见他过来,轻轻牵动嘴角,露出了个满意的笑:“你果然是你们五个里最聪明的那个。”
天征分毫不惧,太古寿皇早已死了,现在留在这镜中世界的不过是他一缕神魂, 根本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任何伤害。
天征眼中的怀念早已散去, 换作冷漠与仇视覆盖其上,他冷声道:“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太古寿皇并不打算回答天征的问题, 他轻抬手指, 温和的灵力包裹住他的手指, 眨眼间,凭空生出了一只娇弱的彩翅的小鸟。
凭空化物, 这是上古神祇的神通。
而天征早已醒悟,他知晓他们最初的几人早已如那小鸟,是太古寿皇的掌中玩物。
太古寿皇,从来不是他在众人心目中那高大伟岸无私的模样。
天征漠然看他:“你把我叫过来是为什么事情?”
太古寿皇像个温和的寻常教书先生,他耐心而细致,像对待授业时遇到的调皮孩子那样,无奈一笑:“溯,这是起源之镜,我又只不过是一缕残魂,你何必如此戒备我。”
天征:“你给他看那些作什么?”
太古寿皇与天征也很有默契,自然知道天征在说什么,他挑眉:“为何不能给他看?
“让他了解一下四件神器集齐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算过分。”
天征:“没有必要。”
太古寿皇看穿他的心思:“恐怕你是不愿让他看见你重伤濒死的狼狈模样。”
天征:“你若没有其他的事情,我便走了,待我出去,我就将这起源之镜毁掉。”
太古寿皇并不在意他这威胁,他轻轻抬臂,小鸟飞高了,太古寿皇收回目光,看向天征:“溯啊,我活得太久了,岂会在意这一朝一夕,我叫你过来,一是为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天征缓缓攥紧了双拳。
太古寿皇睨他一眼:“二是为了告诉你有人暗中收集四件神器,企图再次开门,你小心些。”
天征闻言浑身一震,眸光晦暗不明,谨慎地望向太古寿皇。
津川创世之前的事情,怎么会有人知道?
而太古寿皇告诉他这些,究竟是不是好意?
太古寿皇嘴角咧开了一个弧度:“我把那些事情都写在了飞鸟印上,集齐四件神器——就可开启极乐之门。”
天征终于明白,太古寿皇留在飞鸟印上的是极乐之门。
但如果集齐了四件神器之后真的被人打开了那扇不知福祸的门,那场悲剧就会重演!
天征眸光瞬间变厉,他身周光芒尽化锋锐剑气,悉数朝太古寿皇刺去。
太古寿皇温和一笑,目光像是在看着自家调皮捣蛋的孩子,下一瞬,天征顿觉天旋地转,所有的攻击像是击打在了柔软的棉花上,再一睁眼,他骤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阴暗的地宫里,解嶙正面露担忧地望着他。
天征深深闭上眼,小心地将自己身上的煞气收敛干净,等再睁开眼时,眼前时解嶙调笑的眼:“你怎么比万象还凶了,要不然,我也用灵力淬炼你一通,让你主杀?”
天征扯出了个笑:“胡闹。”
天征自知自己不该再对解嶙有隐瞒,便斟酌着开口,将镜中世界太古寿皇对他说的那些全部告知了解嶙。
解嶙听后蹙眉:“有人要收集四件神器开极乐之门,那不是好事吗……若真能引进些好东西,也未尝不可,只不过此举消耗甚大,现今哪有人比得上太古寿皇?”
天征拧眉,喉头一哽,正欲将所有的真相都对解嶙和盘托出,但就在话语都涌到喉咙边上的那一刻,远处地宫入口骤然响起石壁爆炸声,解嶙再也顾不得摆在面前的真相,猛然扭头去看。
只见血魔不敌,足有八尺高的庞大身躯被击飞,满是血肉碎块的勉强能称得上是“脸”的部位扭曲着,两个漆黑的洞朝向解嶙这边,解嶙看着,竟觉出了几分委屈之意。
玄卫也恰在这时醒来,他先是迷惑地环视周遭,在看到血魔重伤之后惊呼一声,连忙起身就要冲出去,解嶙拦住他,边给血魔疗伤边对他说:“现在外面凶险,血魔也对付不了,你别出去送死,地宫有防护机制,他们一时半刻进不来的。”
解嶙话音刚落,就听见血魔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他们……要……要……抓你。”
解嶙:“我知道。”
天征将桌上的起源之镜递给解嶙,他低声安抚:“没事的,我出去看一看。”
解嶙虽不愿,但怎么也得有人出去看一看情况,眼下最合适的人,就是天征了。
“小心些,既然他们是从飞鸟印上得到的消息,恐怕外面那些人难为我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得到你。”
天征颔首:“我会小心的。”
可天征还未来得及走出去,就感受到地宫一阵剧烈的震颤,巨大的石块从上空落下,解嶙一击便击碎了它,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下了一个印诀,在地面画了一个圈,牢牢圈住玄卫和血魔,让外人难以察觉他们的行迹。
天征目光复杂地向外看去,轻轻说道:“他们进来了。”
众位仙家也是舍得下血本,竟用了爆破印符,直接粗.暴地炸毁了护卫地宫的阵法。
解嶙脸色沉了下来,他微抬眼皮,看向了领头进来的少卿君。
少卿君昂首阔步嚣张地走进来,像是一只开了屏的孔雀。
解嶙:“不知少卿君炸我地宫,是有何要事?”
少卿君鼻孔恨不得都要朝了天去,他冷哼一声:“解嶙,你还问我?你重罪难逃,躲在地宫里也甩不掉你那一身的腥!”
解嶙:“我何时说过我要逃?”
少卿君保持着警惕:“那你乖乖地自己走过来,莫要耍花样,随我前去蓬莱阁接受审判。”
解嶙掀唇而笑:“好。”
天征与解嶙并肩,广袖之下,他轻轻握住解嶙的手。
解嶙嘴角一抽:“你过来干什么。”
若真是少卿君与妙然仙子等人从飞鸟印中得到信息,要收集四件神器,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解嶙也不想让天征落入他们之手。
天征淡然看他:“我说过,生死都要跟随你。”
解嶙拧眉,少卿君见他们二人自投罗网却高兴极了:“你们倒是主仆情深,不过你们放心,一个也跑不了!”
-
从流川谷去往蓬莱阁依然要横跨泾水,解嶙与天征由少卿君亲自押解,插翅难逃。
少卿君用捆妖索捆住解嶙,他无法使用灵力,更无法幻化本相,天征更是被锁得严实,他们两个坠在队伍中间,有仙兵重重看押,几乎不得喘息之空。
解嶙看了左右一眼,笑着问道:“你后悔吗?”
天征深深地看一眼解嶙,认真道:“不后悔。”
解嶙又问:“你是愿意跟着我,还是愿意跟着太古寿皇?”
“我永远追随你,生死不怨。”
解嶙本是开着玩笑问天征的,却没曾想过天征会如此认真回答,他忍不住停下脚步,端详着他:“你可是发自内心说的?”
天征同样看向他:“肺腑之言。”
后边的仙兵立刻将长.枪顶住解嶙的后背,斥道:“快走!”
解嶙似乎有些无奈:“看吧,你跟着我,只能是阶下囚。”
天征眼中流光溢彩:“我相信你,你自有化解之法。”
见两人重新迈开步子,仙兵才收起□□,他们不得不时刻警惕着,因为这两个人都是副使亲自安排过要着重看管的。
这一队伍的人都不知疲劳,区区赶路小事,无比简单,解嶙也数不清过了多少个昼夜,他们一行人终于到了泾水岸边。
泾水有灵,不管是谁,都必须要入水横渡。
到此,解嶙烦躁无比。
他永远忘不了之前为求浩海宸星面见瀚辰帝君的时候,横跨泾水之刻那灼人的疼痛。
解嶙轻轻抬起眼皮,觑了一眼天征,他心中不安,自己此生最为狼狈的时刻就要被天征看去了,若到了以后,颜面何存。
到这种时刻,解嶙并不担心自己下水之后泾水若变得浑浊可怖,那些罪名肯定是要扣在他头上下不来,他担心的竟然是天征以后会把他这一幕的表现当做日后的“笑料”。
队伍前方的人已经开始下水,解嶙有几分犹豫。
天征轻轻将他拉到岸边,用眼神示意他要开始下水,免得引起人怀疑。
解嶙嘶了口气,不太情愿地下了水。
第47章 围剿妖窟(二)
泾水上空所有灵力失效, 解嶙与天征二人逃脱不得,因此仙兵倒是没有对解嶙二人催促什么。
天征先迈入水中,泾水清澈无杂, 而天征也神色自若。
那一瞬间,解嶙心中的自卑无可遁形。
天征他所作所为问心无愧, 泾水自然清澈见底。
解嶙站在岸边,俯视着天征,他忽然不敢动了。
天征朝他伸出手,耐心地等着他。
解嶙一咬牙, 闭着眼硬着头皮下了水。
就在他入水的那一瞬间, 长河顿时血腥翻滚,解嶙忍着剧痛,仰头看天征:“看见了吗。”
天征尽是惊讶一瞬,随即便恢复平静, 他看着解嶙那张惨白的脸, 轻声笑了:“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什么不敢入水……”
解嶙痛得力竭,他苦笑:“如你所见,我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这么说。”天征细致温柔,引着解嶙踩上自己的脚,“我带你过去。”
不出解嶙所料, 那些仙兵在看到解嶙入泾水之后变得浑浊而脏污的河道, 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天征却不管那些,他在河中慢慢地倒着走, 他单手勾着解嶙的腰, 使解嶙整个人都靠在了自己身上, 两人胸膛紧紧相贴,一个冷血动物, 一个冰冷硬铁,彼此挨着,竟也生出了些火热温度。
解嶙的腰身纤细,身材还是瘦弱的模样,天征手臂紧紧勾着他,眸色发暗:“我……更不是东西。”
解嶙被天征逗笑了,露出个虚弱的笑,他双臂无力,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忍受疼痛了,像个挂件一样挂在天征身上,若不是天征扶着他,他恨不得已经掉进水里去了。
天征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缓慢地向对岸走去。
解嶙全身都在发抖,他把头埋在天征的颈窝:“天征,我要死了。”
天征不喜欢解嶙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他环视了周围,见周围仙兵都在渡泾水,暂时无暇管顾他们这边,天征得以放下心来,哄小孩子一样抚了抚他的头发:“没事的。”
解嶙终归还是在意泾水变得浑浊肮脏,回到岸上之后,默默受着少卿君的“特意关照”,身上不仅被捆妖索重新捆上,还加了一个锁灵环,少卿君似乎还不放心,与妙然仙子千里传音商量对策,被天征算不得友善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少卿君心虚,便作罢。
倒是解嶙哼笑一声:“他若不嫌麻烦,就叫他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我无所谓。”
但经此一招,解嶙担心自己与太古寿皇的差异愈来愈大,他沉默半晌,略有忐忑地望向天征:“太古寿皇是个什么样的人?”
天征缓缓侧头,望着解嶙,他只差在脸上写着“如果让太古寿皇横渡泾水会不会变浑浊?”
天征认真思考了一下,道:“不是好人。”
解嶙狐疑地看他,他在起源之镜中所看到的太古寿皇是温和友好的,世人所传的太古寿皇也是光明伟岸的,他几乎看不到太古寿皇的任何缺点。
天征知道解嶙在想什么,他低声道:“所以,现在情况如此,太古寿皇达成了他最初的目的。”
解嶙听得一头雾水,天征对旁人有顾忌,只言简意赅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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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渡了一趟泾水,众人的状态都不太好,正巧夜色降临,少卿君以灵力划出一个圈,作为暂时的歇息地点。
仙兵都有造化神通,生火不在话下,解嶙累极,像只取暖的猫一样,紧靠着火堆,双手摊出来烤火,他眼睛望着跳跃的火苗出神。
他想了许久,想天征对他来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主仆,好友,伴侣?都不是。他察觉得到天征藏在眼眸中剧烈压制的感情,但他懦弱,自觉承受不了这份感情,便装聋作哑,享受着这份感情所附带的一切好处,太狡猾了。
解嶙偷偷地向天征看过去几眼。
解嶙知道自己对天征的意义是根本没有办法与太古寿皇比的,但他又不自量力地想,天征说过自己对他很重要的。
解嶙觉得自己这个患得患失的状态不对劲,尤其是在让天征发现他罪大恶极之后。
天征老远就看见解嶙暗中的小动作,他被那对暗含小幽怨的眼神勾得心里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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