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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我在德令哈(近代现代)——林子律

时间:2020-10-29 19:21:11  作者:林子律
  咬了咬牙,池念感觉到来自副驾驶的视线,干脆扭头瞪奚山:“看什么啊?”
  “不是,刚才……”奚山前倾身体,安全带被绷得很长,“我就捏一下,怎么还哭了?”
  池念被他说得慌了,手忙脚乱地一抹眼睛:“谁哭啊!”
  奚山收敛笑容:“你刚才……眼睛红了。”
  “吓到你了?”
  奚山点头:“对啊。”
  “因为那一下有点痛。”池念打着哈哈,“我从小就这样,吃不得苦,受不了痛,一摔跤或者撞到哪儿,其实心里不想哭,但就是……‘哇’地一声,非要嚎几嗓子才舒服似的,我就是娇生惯养太久了。”
  调整情绪很快,不一会儿眼圈的红晕就消下去,看着没事似的。
  奚山静默,这时才轻声问:“谁说你娇生惯养?”
  “很多人啊,我妈,我爷爷,我前……反正,一切比我大的人都这么说,‘池念,你好娇气,你好爱哭,男孩子这样不能独立生活。’连小堂妹都学会了。”
  “独立生活?这个和娇气没什么关系。”
  池念早过急切找认同感的年纪了,没开腔,他其实打心眼里嫌弃那点自理能力。
  也许看他表情好很多,奚山靠回副驾驶,笨拙地试图安慰池念:“生活能力我不太懂啊……但是,我倒觉得,爱哭没什么的。个人体质不一样,有的人就是泪腺发达,开心也哭,伤心也哭……受了委屈也会哭。”
  他的语气仿佛陷入久远的回忆,带着语重心长的怀念。
  池念“啊”了句:“你也认识其他人这样吗?”
  “没有。”奚山好像叹了口气,又笃定地重复一遍,“没有,不认识。”那就是不愿意提起了。
  “是不是觉得哭能解决一切问题?”池念笑着,把小时候的倒霉事也说给他听,“我以前就这么想的,反正我又容易哭,闹一闹的孩子有糖吃么。后来爸妈习惯了,再怎么闹也没用,开始觉得烦……”
  “会哭就有糖吃?”奚山意味不明地一眯眼,“也是啊。”
  池念还在说:“这次出来前,我跟家里大吵一架。说来也奇怪,我真的很难过,但站在家门口去拖行李箱,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流。”
  奚山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中关键信息:“离家出走?”
  “算……是吧,”池念把前因后果略过去,“我想自己创业,爸妈觉得天方夜谭,后来跟……一起创业的人起了点冲突,出了问题,所以现在也……也没什么钱。说真的,现在你把我拉出来,我也不知道还能去什么地方。”
  奚山问:“叔叔阿姨真的就不让你回家了?”
  池念眨眨眼,放慢了车速:“是我自己……不想回。这次的矛盾不是我低头就能解决的,就算回去了,下次遇见类似的事也迟早被赶出来。”
  他说得足够隐晦,如果对方也明白同类的困境说不定就能听懂。
  “这样啊……”
  “所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朋友帮不上忙,也不认识什么人。那天开车去戈壁滩……”池念说着,感觉鼻尖发酸,匆匆擦过眼睑把这阵生理反应忍回去,自嘲道,“你看,我又……我真不是故意的。”
  奚山半晌不言,却没有再继续与池念分析委屈和泪腺之间的必然联系。他低头研究了一会儿车载导航:“前面有条公路,你要不要去拍照?”
  “啊?”
  怎么突然提到公路了。
  奚山补充:“反正挺多人都喜欢在那边拍照,坡度很美。”
  池念不懂奚山这时提什么公路的用意,仍点点头:“要经过那就去看一看?”
  奚山看着他的时候笑得挺温柔。
  315国道在高原戈壁中弯出两个巨大的U型,黑色马路,黄色标识线一起通往湛蓝苍穹。沿路往前走,大有直往九霄云上去的滋味。
  池念开车速度保持在70码上下,奚山不催他,靠近坡道路段时人明显变多。
  穿红裙的女人仿佛组团来的,挡在国道正中间不停催促拿相机和手机的人给自己拍照。一个又一个,没有停的意思。这么多人本来看着眼睛吵闹,但池念经久不见许多陌生人,反而真切觉得回到了社会。
  哪怕在人烟稀少的高原,只要有伙伴在身边就不会觉得太孤单了。
  “停在路边。”奚山指挥他,停稳后自己先弹开安全带下车,三两步爬上了国道边高耸的土坡。
  碎石子滚落一边,池念盯着它,站在道路边缘犹豫不知该不该上去。
  为了修建道路堆砌起来的,经过风吹日晒,看起来很坚硬但踩着会软绵绵地往下陷。池念觉得自己很像这堆土,本质依然一盘散沙,脆弱不堪。
  他仰起头,奚山在坡道半截的地方踩出了坚实的脚印凹陷。池念不动,奚山左右看了一圈,又往下踩了两步,向他伸出手。
  “来,”他说,“上面风景好,想去路中间拍照一会儿我帮你。”
  池念没忍住笑了笑,握住了他:“我没想拍照。”
  往上的每一步奚山都抓紧他,手掌相贴着,不知道是否没开车晒太阳的缘故奚山这时掌心没有之前暖,可抓住他的力度很真实也很坚定。池念中途差点摔跤,膝盖跪下去,裤子破开一个口,奚山干脆两只手一起半搂着他了。
  其实很容易失去平衡,膝盖也擦伤了开始疼,但池念拖着他的手和短袖T恤有点舍不得地想:摔了也一起摔吧。
  碎石子堆成的戈壁滩难爬,可到底没摔,奚山搂着池念的后背几乎把他抱上了最后一步。
  身后是倾斜、布满脚印的坡道,壮观公路横亘在山坳中一直往前延伸,而面前,奚山拍了拍他的肩,池念走出两步,视野蓦地开阔了。
  青海的雅丹地貌不如张掖多彩,因为高海拔与尽头蜿蜒的山线,这些隆起的山丘有种不一样的洪荒感。
  “你觉不觉得像火星?”池念莫名感叹。
  奚山随意地将手肘支在他的肩上:“说得跟你去过似的。”
  池念:“那些科幻片不都是这样?”
  好像细看也有点道理。
  大片的荒漠,起起伏伏的山,还有从沙丘中蜿蜒曲折而来的干涸河道,一点草甸挣扎着望向天空。云层很厚,堆积着在沙丘与山的表面投下阴影,阳光太亮了,于是阴影也更深沉,几乎用墨晕开一般。
  “那边是黑的。”池念像自言自语。
  奚山收回手,伸了个很长的懒腰,T恤下摆都被扯起来了点露出小半截窄却紧实的腰。池念没看见,只稀里糊涂地追踪云的轨迹。
  “因为,”奚山声音低哑,听久了会觉得入耳舒服,“云遮住了太阳,过了这段、或者过了这会儿,它们往前流动,山就亮了。”
  “北京……晴天偶尔也会见到差不多的,但是颜色没这么深。”
  奚山瞥他一眼,若有所指地说:“我觉得山脊上云的阴影其实是风的痕迹,和雅丹山丘的背面一样,都是风留下的记号。”
  池念细想,表示了赞同。
  “那边河道你看见吗?”奚山指了指两座沙丘中间的褶皱,凹陷,又连绵,“我书读得不太行,但大概很多年以前那儿有过河流。”
  “我知道,风蚀和磨蚀,然后流水作用……这样形成的。”
  池念比划着,从记忆里翻找高中地理教科书的记载,过分投入时,奚山突然抬起胳膊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手腕抵着锁骨。
  脉搏加快,池念的解释顿时打了个结,咬了舌头。
  “所以你看啊,”奚山指向远处山丘时手指蹭过了池念下颌,“那是水流过的痕迹,那边是风吹过的痕迹。过了几分钟或者几百年,我们会知道它们存在过。”
  “……”
  “任何事物存在过就会有痕迹留下来,不管当时如何,以后看到那些痕迹才能想到,‘哦,原来存在是有意义的’。”
  他在安慰自己,池念想,小拇指轻轻在发热的下颌蹭过。
  “再说了,想不想吃烤羊肉?”奚山抬起手,顺便在池念毛茸茸的后脑勺揉了好几把,“好好开车,等到德令哈我们去吃顿好的。”
  池念笑着埋头,忍住眼角酸涩滋味:“你自己做吗?”
  奚山正经道:“那比我做的好吃。”
  “行吧。”池念说,“为了烤羊肉。”
  远处深沉的阴影当真随风的流动重新变亮,山脊线清晰而明快,切开了蓝天。
  真好啊。
  池念心不在美景,只偷偷地又看了一眼奚山。
 
 
第10章 倒计时150分钟
  315国道过了风景独特的U型公路又是信号和氧气一样稀薄的高原,白天尚好,阳光明媚但直射驾驶座让池念不太好受。
  他一直眯着眼,大约被奚山注意到了,对方摘下墨镜递过去给池念,自己则从裤兜里掏出个干净袋子包裹的眼罩——奚山在这些不为人道的细节里格外贴心,在乎同行的人,自己却只委屈地放低了副驾驶睡觉。
  等再往前开了一段,池念侧头看他时奚山微微张着嘴,已经睡得很熟。
  一小股风卷起黄沙碎石,池念升起副驾驶一侧的窗。防晒膜在奚山身上笼罩一层很薄的阴影,道路颠簸,影子也随之摇晃。
  中控时间显示现在已经12点多,比奚山预料的要晚。
  今天大概就在德令哈过夜,池念没有去过但听过很多次了,生出一点不可名状的向往。东台服务区的小插曲让他们耽误了不少时间,之前听奚山提了一句东台之后不到400公里,所以抵达多半也是日渐黄昏。
  长久的驾驶容易疲劳,尤其路上景色千篇一律没有别的车,池念昏昏欲睡,越发愧疚昨天晚上爽约没能起来换奚山。
  池念掐了把鼻梁,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要是实在困就开个音乐吧。”副驾驶上本该睡熟了的人突然开口。
  池念被吓得不轻:“怎么……你不是在睡吗!”
  奚山眼罩都没掀开,懒洋洋地往驾驶座的方向靠,拖长声音:“嗯——刚刚车子颠了一下我就醒了,技术不过关啊小朋友。”
  池念:“……”
  池念:“你可真是豌豆公主。”
  奚山不明所以地笑了笑,手指凭感觉向中控的位置戳了下,没找准。他立刻放弃挣扎,对池念说:“开音乐,会吧?不知道你爱不爱听,但提神不错。”
  “行啦,”池念和睁得老大的猫眼眼罩对视,连忙扭开,“开音乐吵着你,算了。”
  “别把车开到沟里去。”奚山警告他,语气却很柔和没在认真。
  池念笑着说“好好好”。
  他停顿片刻静默地开会儿车,再去看,奚山又睡着了……大概。
  眼罩实在太有存在感了。
  居然还是黑猫金瞳,瞪着人,配上奚山锋利单薄的唇有种奇妙的和谐感。他用这么可爱的眼罩就超出池念的想象了,适配度还挺高。
  该不会是女朋友选的……
  别想,池念在心里唾弃,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看风看云,看干枯的河道与公路明黄标识,一时间专注过多,真就并不在意了。
  池念没开音乐,倒是奚山,中途又醒了一次来放歌。他好像误按了单曲循环,《重庆森林》的一首插曲反复播放。
  轻快中带点复古的律动配青海的戈壁滩竟也相得益彰,池念听完整三遍,音乐卡了一声似的重归沉寂。奚山已经睡熟,池念没有再重新按播放的意思,脑海中的旋律依然回荡着,仿佛这里不是高原,是没有梦的加利福尼亚。
  大海变作瀚海,日落成了午后骄阳,越野车跑向不知名的终点。
  空无一物的戈壁滩渐渐出现草甸,越来越密集,昭示着水源的靠近。斜前方出现一个湖泊时,池念下意识地想起——
  小柴旦。
  离翡翠湖很近了,如果只有自己的话路过也就罢了,可和奚山一起,他希望时间能够暂时延长,他们多看一看别的风景。
  可惜奚山多半去过了吧,他对这一片似乎有超乎寻常的熟悉。
  池念暗自叹了口气,隔了一条沟壑与逆向车道他看见小柴旦湖尽头雪山绵延,藏进白云,像雾里看花,只留一个模糊的轮廓。
  八月初气温几乎全年最高,阳光映照下,离得远看时雪山并没有任何变化,冬天会不会更有别的味道?池念正想着,副驾驶的一个电子音毫无预兆尖利响起。
  奚山突然被惊醒,拉下眼罩,条件反射从兜里摸出手机。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有了信号。
  屏幕上的备注闪烁着,池念余光扫过,他视力两边4.9,没散光,好处在这时显露出来——杨彩,好像是女人的名字。
  默认铃声响了两遍,对方挂断,与此同时奚山松了口气。可还没等他把手机揣回口袋、池念找到可以询问的切入口,电子音又锲而不舍地开始了,依然是那个名字,他观察奚山的神色,眼眸里的光有了些许暗淡,浑身紧绷。
  他侧过去,仿佛在躲池念,按接通后贴紧耳朵低声问:“有事?”
  切换方言让池念不由得愣了一拍,他觉得奚山不想让自己知道,干脆打开车载音乐——这次换了一首民谣。
  歌手沙沙的嗓音顿时在车厢里散满。
  “我迫切的想要呼吸,却意外的特别着迷。
  “如今快要告别这里,可又想回去。”
  ……
  池念紧盯着前方公路目不转睛,耳畔除了音乐,也能听见奚山嘀嘀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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