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顿,安安的手猛地颤抖起来,惶恐也到达了极致。
他们一定听到了!肯定会杀了妹妹的!
圆睁的眼中满是泪水。
牙一咬便要起来同贼人拼命。
“跑!”
也不知是那声喷嚏吓到了人,还是那群盗贼太胆小,一声令下,便一溜烟地全跑了。
他们走后,安安跳下床去检查。
屋内的木屉子大开着,里面的银两铜板全不见了。
那是他们家整个冬天的生活支撑了,要是没有了那些银两,弟弟妹妹们要怎么活下去?
终于忍受不住,眼泪流出眼眶滴落在手背,一直从手背烫到了心里,在心底浇出一片火焰。
猛然升起一股勇力,悲痛与绝望让他跑到了厨房,从灶台旁的火柴丛里翻出了一把柴刀。
不大的手握上冷冰冰的柴刀刀柄上时瑟缩了一下,旋即又重新握紧。
把弟弟妹妹的钱拿回来。
安安心中只剩下这个念头。
用了几代的柴刀,刀柄处已经漆黑,刀刃还有些顿。月光照耀下,却仍是尽显寒光。
那群人还未走远,跑到了一块田下头挨着头分赃,你推我搡,好似刚完成了一件值得炫耀的大事现下互相庆祝着。三个人的脸上挂着奇异的笑,光投在脸上,呈现出一种诡谲的狰狞。
似午夜的凶兽,满口獠牙,放辟邪侈。
安安认识这三个人。
其中一个是村子里的老滑头,经常耍着小聪明,已是舞勺之年,他爹是店里的账房先生。以前经过那家店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他向亲爹要铜板买零嘴。
那时候安安还羡慕过他。
剩下两人围着他,是他的好兄弟。
安安瞪着这三个人,手握紧柴刀。
寒光落下的时候,对面两个人大叫一声躲开,那滑头躲得匆忙,被柴刀砍伤了脸。从右上角的额头到左下的嘴角,拉出一条长长的疤痕。
似蜈蚣蜿蜒扭曲的身体。
“啊——”对面其中一人看着惊恐大叫,另一个则呆愣在原地,惊慌看着安安,不敢动弹。
疯了!杀人了!
安安站在那滑头背后,留在田间的灯从他身后打出一道暗光,影子拉得极长盖在三人头上,衬得他身影高大了几分。
“把钱还给我。”
滑头张大了嘴,吓到呆滞。深夜里如同鬼魅般的声音响起来,对面的小孩子脸上挂着冷冷的表情,投在半边的光下令另一边藏在夜色的脸更加阴森。
更不论,这孩子手中还举着一把柴刀。
“哗啦啦”地银钱滚落在地上。
惊慌地丢下怀中的银钱后,三人匆匆地!向后跑去。
安安没有去追,沉默地蹲下身去捡起来。
沾了些灰尘泥土的银两被紧握在手里,安安低头拿袖子擦了擦,擦得满袖子的灰。
看了看脏兮兮的袖子,又转回去拍拍袖子,可手也是脏的,手指干裂的缝里流出血来,沾在袖子上,根本擦不干净。
最后放弃般地坐在地上,头靠着膝盖,无声流泪。
秋日的夜晚,冷得田中的孩子直打颤。
安安回到屋里的时候,弟弟妹妹们还在睡,到厨房简单地拿冷水洗了洗,锁好了门躺回去。
被窝里很暖和。
他缩着身子,感觉还是冷。
作者有话说:
安安:呜呜呜π_π
温暻:别哭,马上给你捶回去。
安安:马上是多久?
温暻:大概还有个片尾曲吧。
第90章
“咚咚咚”
房门砰砰直响,敲门的人不耐烦,重重地砸在门上,如同擂鼓一般。
屋内妹妹被吓醒号啕大哭起来,小安拽紧兄长的衣角。
安安忧虑地望了眼门外,轻轻拍了拍弟弟的手安抚他。
“我一会儿出去了,你就把房门关上扣好。”安安轻声对弟弟说。
小安点了点头,眼睛惊慌地看着兄长。
抬手轻轻抚了下弟弟的头,安安叹了口气走出房门。
身后小安守在门口紧紧盯着兄长的背影。
走到院子中,安安转过身去向弟弟点头,示意他将门关上。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关上,直到听到门扣上的声音,安安才重新挪动脚。
没有去门口,先去了柴房藏起柴刀。
门外的人愈加暴躁,吆喝声从门外传了进来。
“砸开它,伤我儿子,我让他偿命!”
声音穿过院子传到厨房,安安的手一抖,拿着柴刀的手便犹豫了几分。
门外砸门声愈来愈大。
安安剧烈喘息着,拿不定主意。
门砰得一下被砸开。
一咬牙,安安迅速跑到厨房门口,左手背在后面,握紧了柴刀。
院子里涌进了一大群人,都是熟悉的面孔。
站在最中间的,是个臃肿的妇人,手里拿着刀直指着安安。
“就是你吧,伤我儿子我让你偿命!”
旁边人惊慌地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妇人旁边的孩童脸上包着布,缠得紧紧的,只余下两只斜放的眼睛,丑陋无比。
邻居大娘听到动静拉扯着熟识的人一同进来,看到这情形,慌乱地问,“刘姐啊,这是什么情况啊?有事儿咱们好好说啊,街里邻居的,不要这样。”
妇人脸一横,手中的刀举起来正对着安安,“就是他,拿刀划破了我儿子的脸,他就是要杀我儿子,我今天就先杀他偿命!”
大娘一听就慌了,“这不会啊,安安平日里最是乖巧,咱们先坐下来好好听听,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
这话一出来,妇人不乐意了,“什么误会,能有什么误会?你问他。”
一院子的眼睛齐齐盯着安安。
安安站在厨房门口,身后的手一直在颤抖。
“是……是我。”
刚说完,妇人举刀就要冲上去。
“别动了!”
惶恐之下,安安拿出背后的柴刀。
妇人一看,腿一歪坐下就哭了,“我就说嘛,年纪小小的,没爹也没娘,一看就是犯罪的命。”
这话一出来,大娘气地直发抖。
门口围了众多街里邻居,有几家看不惯刘姐平日做派的,直接说了一句。
“刘姐,这不也没问什么情况,不然咱们先把事情问清楚呗?这指不定谁到底没爹没娘呢?”
这话一出来,刘姐站起来就要扔刀子,门口的人看了怕她真发疯齐齐退后散开。
见安安孤零零站在院子里,大娘站在旁边温和地对安安说,“安安,别怕,有大娘在,你跟大娘说一下,昨晚发生了什么?”
安安拽紧了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拥有对峙的勇气,“是……是他们偷东西,偷银两,我发现了去追……打伤了他。”
“他们?还有谁?”
这院里来找事儿的就滑头那一家,倒是没看到其他家的人。要真是出了问题,那家怎么不来?
安安点出了那两家的名字。
门口立即有人不乐意了,冲进来一男一女,对着安安破口大骂。
“瞎说什么呢?!我看你就是年纪小小不学好,满口谎言。”
“就是啊,你一个没爹没娘的怎么可能有钱,别不是偷别人的钱被发现了,还打伤别人吧。”
那妇人见有人帮她指责,也激动了,“就是啊,还伤我孩子,果然没教养。”
安安站在院子中,任他们谩骂,三个大人一台戏,每个人都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大娘在一旁看着,急出了满头的汗。
门外一声锣响。
院子里的人震得捂住了耳朵。
也不知怎的,今日这锣声格外大。
“村长来了!村长来了!”门口有人大喊,院子里的人齐齐向门口望去。
百里村的村长最是德高望重,当了村长几十年了,街坊邻居也尊敬他。这会儿过来,往院子里一站,便没人闹了。
村长已经四十五了,儿子也已经二十五,两人走到妇人身旁,将手中的刀一缴,站在原地向身后的人瞪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便自动将手里的棍棒递了过去。
凶器都收缴了,只差安安手中的那一把。村长望过去,见他握住柴刀的手渗出着血丝,眉头皱了皱。
脸一下子就难看了。
安安此时心乱如麻,他不知该不该信任村长,他和村长家也不熟。但据他所知,村长与妇人家走动倒是非常频繁。
老村长慈祥地笑着向他走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和,那是过去的安安从没有看到过的。
往常村长都不太搭理他。
“别怕”,老村长的声音带着一种特别的安抚意味,尾调放轻,眼角微微勾起一个弧,莫名地给了安安一种熟悉感。
安安握住刀向后退了一步。
对面的老村长脾气似乎有些差,安安看见他眼一瞪,额头青筋鼓起,再往下一看,手都握成了拳头。
心中更是害怕,脚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笨蛋。”
安安看见对方冲他做了个口型。
“大坏人!”
安安也小声地回了句。
对面的人额头青筋又跳了跳。
安安不肯相信他,眼睛一直紧紧瞪着。
最后院子中的人终于不乐意了,开口道,“村长,这孩子就不是什么好人,枉我们百里村的人待他不薄,他竟然还恩将仇报!”
安安见着对面的村长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微微愣住。
好像这个村长跟他想象中的有点不太一样啊。
老村长拧着眉,利剑一般的眼睛汹汹地望过来。
见安安傻站着,缓缓伸出手去。
安安呆呆地看着那双手向着自己的头顶伸开,却不知为何自己的腿迈不开。
怎么回事?!焦急之下,眼中冒出泪花。
眼看着这泪水便要掉下来。
对面的老村长眼角一抽,露出一个好像被吓到的表情。
手最终放在了安安的头顶,胡乱地揉了又揉,把好好的头发变成了鸡窝。
安安的眼泪又气地憋了回去。
没注意的,背在身后的手一松,柴刀到了村长手中。
对面的人默默低头看了眼柴刀,两根手指夹着刀柄,倒吊着竖起来。
眼神极为嫌弃。
隐约地,他听见对方小声说了一句。
“钝这样了,还能砍人?牛啊。”
隐隐露出些欣赏。
安安:“……?”
作者有话说:
我双更了!!
我知道有聪明的小天使肯定猜到了!
第91章
秋风瑟瑟,冷风吹到院子中,安安脚下挪了挪,站在了村长身后,悄悄摸了下胳膊。
倏地,从天而降一件外袍,直直将他套住。
安安的头被闷在衣服里扒拉了半天,才终于钻了出来。
抬起头,茫然地望着裸了上半身的村长儿子冯时。
冯时身上薄薄的一层腹肌,身体两侧垂着两条健硕有力的臂膀,肌肉鼓起,皮肤是不同于书生的康健小麦色,光是看着,便让人生羡。
“啊呀呀,污眼睛啊”
院中的女人们都不好意思地避开头去,就连男人身材稍微逊色一点得也都别过了头。
只有村长满意地摸着下巴,眼中带着淡淡的光,扭头问安安,“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安安:“……”
这个村长好怪哦!
这年头,虽说出去干活儿的男人都喜欢裸着上半身,但这么多人聚集的时候,大伙多多少少也不会这么做。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了,“小冯,你这是干啥子呀?”
安安茫然地望过去,挪了挪脚,让他正好能看见对方的脸。
只见冯时面无表情,一字一顿,语调平平而无波澜。
开口镇静地吐出了两个字,“俺、热。”
说完伸出僵直的手在脸旁边缓缓扇动。
一上一下,一上一下。连抬起的幅度大小都一样。
大伙儿似是被镇住,没人再开口,只呆呆地望着冯时。
“咔嚓”一声,安安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身前村长捏着的柴刀刀刃处出现一道裂缝,渐渐向下延伸。
身前的人捏着柴刀的手顿了下,向上提了提,安然地放在了刀尖。手的主人安然自若,好似什么也发生一样。
直到安安盯着那双手,半天都未转过头,才终于忍不住似的转头,半哄道。
“一会儿赔你就是。”
安安没说话,黑黝黝的眼睛沉默地望过去。
院子里的人面面相觑。
“小冯啊,你今个儿是不是不舒服?”
小冯没回话,只是僵硬地上下扇动手臂。
安安便看见正对面的村长嘴角抽了抽,向外瞥的眼睛里带着满满的嫌弃。
狠狠薅了把小孩儿的头发,村长转了回去,轻咳一声。
便把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引了回去。
摆摆手让小冯靠边去,村长踱步至妇人身前。
带着些沙哑的声音传来,像是石子在砂砾之中打磨,实在难听极了,“既然各位都有说法,那么分别同我讲讲那晚你们都在干什么。”
话说完,便见刚刚冲过来的大男人伸手要拉住自家儿子。
使了个眼色,院子里一阵微风,小冯冲到了中间,隔开了那对父子俩。
那高大的身体如山峰一般。
众人:?
今日的小冯真的奇怪!
男人尴尬地笑笑,回望村长,“都是家长里短那点儿事,说出来也有点不方便嘛,村长你看我单独跟你说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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