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兄狗躯一震,眼神贼溜溜地瞟向傻宝,试探问道:“那他拎着的……莫非……?”
浮黎闻言,把失去希望的猪崽子放到地上,轻拍他的头,道:“嗯,他是我儿子。一个杂草精。”语气甚至是颇为骄傲的,似乎觉得自己堂堂白泽能拥有一个杂草精儿子,是件十分了不起的事。
柯兄听闻后一顿,目光在傻宝身上停留不过片刻,便重新仰慕地瞧着浮黎。接着,竟是身躯一颤,前腿一曲,直接朝浮黎跪了下来!
其他狗们看老大都跪了,也一个接一个地跪成一片。好端端的画风就从“被恶犬包围,生死难料的美少年和他柔弱的儿子”变成了“欺压老实狗的土财主和他的恶霸少爷”。至于朱冽在哪里?哦,颜值不在一条水平线上,直接忽视就行。
浮黎的表情也随之难以言喻起来,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道:“你们想干什么?说你们脏还委屈上了?”该不是想碰瓷?最近他可从电视里学来不少,有人莫名其妙倒在你面前,八成就是碰瓷,不能信的!
“不委屈不委屈!白泽大仙,小人柯几,有一事相求!还望白泽大仙大慈大悲,救苦救难,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帮帮我们吧!”柯几嗫嚅着嘴,也不管白泽到底是哪派的,把道教截教的慈悲话都一股脑儿地拿出来说与浮黎听。
浮黎松了口气,同时不解:“我为什么要帮你?”
这句话就等同于拒绝了。
于是柯几闷声不言,只把脑袋“砰”地一下磕在地面上,像个丢到河里的闷响炮似的。虽说身为妖物,这一下可能不怎么疼,但是足够响,把浮黎都唬了一跳。
“是这样的白泽大仙,我们这些流浪狗本来成立了一个组织,虽说不入流,但是办办1证,提供提供情报的,也能混口饭吃。大家都是和主人走丢的,或是干脆因为一点小病就被主人抛弃的,能聚在一起实在不容易……”柯几说着,差点落下泪来,他赶忙翕动黑蒜鼻,继续陈述:
“可就在不久前!兄弟们一个接一个的,莫名其妙开始消失!其中很多都是普普通通的没开灵智的狗,他们心思最为单纯,有人对他们稍微好一点,哪怕只是给他们吃半根火腿肠,他们就要高兴地尾巴都翘上天了。但是!人类的心剖开果然是黑的!我们流浪狗什么都没做,他们就想出各种办法,吊死,药死,闷棍敲死……等我后来发现的时候,剩下的只有几块留着碎肉的骨头!我真的好不甘心呐!”
“哦……所以和我有什么关系。”浮黎道。他向来不算个热心的人,弱肉强食的世界造就了他的冷情冷面。哪怕看到别人再惨,也没法假装出虚伪的同情去怜悯他人。
虚伪的感情,不要更好。
“这……”柯几急起来,扭着身子想了半晌,突然大喊道,“因为……因为白泽也是犬科!说起来我们同宗!”
“……?”
浮黎仿佛能看到冷淡的面具在自己脸上寸寸开裂,他忍不住开始磨牙,眸光瞬间阴沉下来,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说他和狗同宗?你怎么不说泥鳅和龙同宗,麻雀和凤凰同宗,四脚蛇和烛九阴同宗呢!况且他原型还并非白泽,而是一团虚渺的混沌元气。照这种说法,他还得委屈自己和屁同宗?
就在这时,沉默良久的傻宝突然开口,一语点醒梦中人:“不如你们,你们以后供奉夫泥啊!这样夫泥说不定,就能帮你们了。”
柯几闻言,眼一亮,深觉这是个好办法,于是迅速摇了摇尾巴道:“对对对,供奉,供奉您!只要您肯帮这次忙,以后但凡在我辖区内的狗,都改为供奉白泽大仙了!”
供奉?浮黎嘴角微不可见地一勾,这倒是不错。
他自从在三清观醒来后,就再也没有受过供奉,遥想当年,可谓是一朝光景两朝变幻,人情冷暖自在他心。虽说他在现世的第一批信徒将会是几条狗,但好在他们势力范围庞大,情报网遍布,况且他听说狗乃最忠诚的动物,想必不会轻易改变信仰。
如此看来,哪怕种族上与他料想的有所出入,倒也问题不大,聊胜于无。
于是他矜持地点点头,看着像是十分不贪慕信仰的样子,缓缓道:“既然你都如此真挚了……说吧,到底要我做什么?”
柯几喜道:“是这样的,就是希望您能帮忙救出尚且存活的兄弟,然后……咬死那个黑心人类!”
朱冽:……大哥,和平社会,杀人犯法。
“可以。”没想到那受托之人居然一脸“这事简单”地应承下来,顿了顿,又补充:“我不想咬,有点恶心。直接弄死吧。”
柯几:“那也可以,左右是个死,怎么死好像差别不大哦。”
朱冽:……
朱冽实在忍不住了,抽着嘴角道:“你们是不是忘了现在是个什么年代?和平年代!又忘了现在是个什么社会?社会主义社会!还有,容我提醒一句,《灵修伤害人类处刑条例》了解一下。”
“汪汪呜——那要怎么办啊汪!就这样放过他我不甘心啊汪汪汪!我死去的兄弟也不甘心啊汪!”
浮黎是发现了。这狗只要一急,好好的话里就会夹杂听不懂的呜咽或咆哮声。像柯几这样不仅话语不清不楚,前腿还直蹬地的,明显快急疯了。
当然,有这种表现的也不能一竿子打死。除了心急,还可能是尿急。
“不是,柯兄。”朱冽不理解地问,“要说救出兄弟,其实你自己也是灵修,怎么样也不会弄不过人类吧。你要报仇,自己也完全没问题啊!”
柯几闻言,道:“这……这不是我灵力低微吗?你也知道,我虽然是只狗妖,可志不在修炼啊!我他汪的连只山耗子精都打不过。而且我前段时间为了找出兄弟们的方位,一下子用力过猛,把灵力耗光了!后来又吃了变质的饭,拉了好几天肚子……所以,暂时是变不成人形了。”
说到后来,柯几似是觉得在神兽面前暴露自己的弱鸡,很是羞愧,于是想挠挠头缓解尴尬。结果他显然对自己的腿长并没有什么数,没挠到脑袋后,只好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变换方向,转而挠了挠屁股。
浮黎忙伸手捂住傻宝的眼睛,不希望傻宝从小就接触这等不雅的动作,以免带坏小孩。
傻宝绸扇面似的眼睫轻轻剐蹭着浮的掌心,蹭地他手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那……你们这里还能办1证吗?”浮黎顿了顿,终于还是问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转念思忖片刻,又道,“帮你这个忙,顺便打个折吧。”
柯几似是没想到话题跳转地这么快,愣了一下才道:“办啊!别说是打折了,终身免费都成!”
“终身免费?”浮黎着重抓住了后几个字,深邃的眼瞳微微一亮。
“当然了!我柯几可是方圆十里地有名的言出必行!只要白泽大仙你帮我救出兄弟,然后让那个人身败名裂,最好再咬死……算了,最好再让他也尝尝被人剥皮碎骨的滋味,终身免费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好吗!不仅如此,我还可以给你超级VIP会员!”
“行。柯几是吗?”
得到满意答复后,浮黎一歪脑袋,矜持地抬起下颚,淡淡道:
“带路吧。”
第16章 狗头人
“汪汪汪!”
“嗯嗯。”
“汪……汪汪!”
“可以,包在我身上。”
“汪汪汪!”
“客气,别忘记VIP就行。”
一座农家小院的水泥围墙下,不知何时,冒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身影。
数十条品种各异的狗正后腿着地,上身直立地坐在地上,脏污狗脸上覆满扎结的绒毛,以至于很难看出什么表情来,更添几分肃穆。
不过农村里有狗一点都不稀奇,最令人费解的不是这些人性化的狗,而是顺利混入狗群,甚至混地毫无违和感的三个人。
其中一人正把自己的脸埋在□□,也不知在做什么龌龊事。还有个衣着怪异的小孩牵着一年轻人的手,看着十分乖巧。而被他牵着的年轻人眉目浓烈张扬,如石上杜鹃,如云间金月,说句谪仙般的人物也不为过。
不过这谪仙目前正大剌剌地蹲在地上,像是乡土偶像剧里拥有神奇能力的村头男神二赖子,一本正经地面朝狗群说话,好像真能听懂似的。
这跨种族组合所蹲的地方不算偏僻,偶尔还会有三两行人路过。不过当他们看到这些鬼鬼祟祟的人和狗时,都脚步一顿,随后脸色大变,要么抓紧了自己的包,要么扔出一两枚钢镚后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开,活像是后头跟着个索命无常。
人离开后,隐隐约约还有念叨声飘来:“阿弥陀佛!长得倒是不错,怎么就是脑子不好呢!好端端的蹲人家院门口,哎呦,可怜了宋老二,好好的名牌大学毕业生,摊上这么些个破事儿咯!”
“叮——”
浮黎正在和狗群协商,一道清脆的响声却突兀地插入谈话。
“??”浮黎捡起丢在自己头上后,又弹到地上蹦跳不止的亮银色钢镚,神色一厉,有些莫名地环视四周:“谁打我?”就这么个小片片也想袭击他,把他当什么人了。
傻宝也小脸一肃,脑袋警惕地转来转去,握紧拳头道:“谁打夫泥!”
朱冽无奈,从膝盖缝隙里看过来,嗓音闷闷的:“这是钱……可以用来交易,他们……他们孝敬你的。”
“哦。”
于是浮黎神色一敛,喜滋滋地将钢镚揣进兜里,又奇怪地看着朱冽道,“你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是也不至于丑到见不得人的地步,做什么把脸埋腿里?”
朱冽:……我谢谢你哦。
但他不敢生气,更不敢说他丢不起蹲人家墙角的脸,只好怂道:“我,我有点累了。毕竟你也知道嘛,我是野猪族的,这野猪和猪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是嗜睡!所以要不你们先……”
朱冽还没说出自己想先溜为敬了,眼前突然晃过一道迅疾的光影。他一惊,忙抬起头,只见原本还安生蹲在前面的浮黎竟然瞬间冲了出去!然后双臂大展,瞬间拦住了一个过路老太。
那老太穿着件大红袄子,被浮黎吓得一哆嗦,伸出只颤动如风中黄叶的手,指着浮黎道:“你,你这个小娃子做啥啊?我米有钱的啊!”
“没关系,我有钱。”浮黎掏出钢镚晃晃,又强塞到老太手中,指着水泥院墙问,“你能告诉我,那户人家是做什么的吗?”
老太用残缺的牙咬了咬钢镚,眯眼看去,慢悠悠地回答:“哎呦喂,那不是宋老二的院子吗?宋老二是我们村里有名的高材生,好像考上了什么998学校,当时我们大家都以为他要去城里过好日子嘞!没想到过了几个月他居然自己回来咯,还在这里造了个小院,也不知道在捣鼓啥子东西,有时候还有奇怪的声音嘞。不过老是会有车过来,估计是在弄桩大生意!”
有车过来?如果说只是自己拐狗打狗,怎么会有车过来……难道除了他自己外,还有别的同伙?
浮黎眼珠一转,道:“那些车一般都什么时候来?”
“这我就不大清楚嘞……有时候一天来几辆,有时候好几天都不来一辆咯!”老太皱起了沟壑似的深褶,眯眼看着浮黎道,“哎呦,你是不是看上宋家那二小子啦!我听说他刚和女朋友分手没多久啊,你可以快点上去插一脚的嘛!唉哟,小娃娃你咋走了呀,听老太我把话说完呀……”
浮黎无语凝噎,头也不回地告别了唠唠叨叨的老太,重新蹲回墙角,把自己的想法说与众狗:
“刚才那人说这边经常有车过来,说不定还有同伙,就是不知道这些同伙什么时候来。”
“还有同伙啊汪!可恶啊汪!不过白泽大仙您只要先帮我们搞垮这个罪魁祸首就好了,后面的人我们可以慢慢清算的汪!”
浮黎点头,勾了勾手指,示意众狗附耳过来,悄声道:“那就这样……”
***
最近宋铭总觉得背后发凉,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一样。
有时起夜的时候,他透过窗户往外一望,甚至能看到黑夜中亮起了无数个诡异的光点。但是一晃神,那些光点又都消失不见了。
他觉得自己八成是太累,以至于出现了幻觉,也没把这些太当回事。
宋铭看了看窗外,日头快落山了。
他随手从竹篮里提起根粗长的擀面杖,这擀面杖脏兮兮的,丝缕状的红褐色污渍干结在杆子上,也不知到底干嘛用的。
随后,宋铭脚下一拐,走到了本该是车库的地方,打开一扇隐蔽的角门,走了进去。
门刚开一条缝,一股灼热的恶臭就混在黑暗里,强势地扑面袭来。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既像是屎尿味,又像是腐烂的血肉味,任何人闻见都会忍不住打恶心。
但宋铭仿佛天生嗅觉失敏似的,不仅没有露出任何嫌弃的表情,反而满脸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背靠门,右手拿着擀面杖,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左手心。
梆,梆,梆。
片刻后,宋铭扯开嘴角,笑了起来。
他的双眼直勾勾地凝视着黑暗深处,嘴角像被只无形之手吊着,越扯越大,几乎快咧到耳根。呼吸也愈发急促,两团诡异的潮红迅速爬上面颊。
这是极度兴奋的表现。
“今天,从谁开始好呢?”宋铭缓缓踱步,像巡视领地一样在漆黑的房间里来回打转。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喂?”
“哦王总啊!好的王总!嗯嗯没事,包在我身上,我做事您还不放心嘛!嗯嗯,那明天见啊。”语气明明是欢腾的,可宋铭脸上却违背常理地没有一丝表情,甚至到后来,皮肉开始克制不住地抽搐起来,满脸的阴狠扭曲,与往日里彬彬有礼的形象大相径庭。
“他妈的!这些狗崽种仗着有几个破钱就随意把人当狗使唤!操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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