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槐道:“你不记得了吗?我们一起搭鹏鸟,我还教过你法术呢。”向喻猛然止步。
身后有人没注意,撞上向喻后背,破口大骂。向喻屏息扬手,使出眼前人教他的法术。
“木甲……离魂……”惊喜之泪,几近夺眶。
身边人潮涌动,只有他们三人静止在原地。慢慢的,嘈杂的人声异常清晰。
“何限刚才说,怀王若不交出向晏,他就要夷平边境!”
“大事不妙,悬崖上出现了魂甲军!”
“何限乘的可是当年向晏的黑龙,难道说魂甲军也已被他掌控?”
“殿下怎么又把向晏藏在身边了!就算天子肯替他平反,终究是个祸害。快去王府看看!”
……
听说了吗?大偃师在魂甲军身上留了一手,只要他一死,全部机甲便会自爆。
我也听说了。这还是大偃师在战场上同魂甲军亲口所言,好多人都听到了,千真万确。他用这办法牵制魂甲军,不然魂甲军定会杀他摆脱控制。
怪不得每次大军溃败,他都能安然归来。魂甲军不敢杀他!
这么说来,赤栏岂不是有救了?
青槐问向喻:“你干嘛突然拉我出来。不是要救人吗?走啊。”
向喻推开青槐,说你别管,独自跑开。他告诉自己,现在不可以认这个人。
天子无情,怀王亦然。十年前那场噩梦,不能让它重现。
王府的木甲被围在一火圈内。那些木甲虽都是仙怪灵兽,天工机巧,里头的鬼魂却个个怯懦胆小,不敢抵御黑龙。而烈火中尚未烧尽的木甲,魂魄不能解脱,只有在炽热的躯壳中翻滚挣扎。
“各个都说没见过。可我却见过你们主人呢。”黑龙自木甲面前游过。何限伏在龙首,仔细观察每一只木甲的眼神。
忽然,黑龙突袭,将两名木甲顶到火圈边。何限道:“你们两个看起来并不惊讶。想来是见过了?”
白灼嗔视道:“我也想呢。五六年没见公子了。”
黑龙甩头推白灼入火,刺耳的尖叫伴着木头焚烧的声响。红烧不断朝白灼吐水,可黑龙之火岂是能轻易用水浇灭。
何限问:“它不知道,你呢?”黑龙张口,喉中可见喷薄欲出的烈焰。
红烧闭眼,等待火刑。透过眼皮,她隐约见到火焰的红光,可预想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红烧!白灼!”红烧听见向喻的喊声,可他畏火,不可能靠这么近的。她睁眼,看见地上自己燃烧的躯壳。明明还未烧尽怎么魂魄就离体了。
“没烧疼吧。”耳边传来另一个声音。是公子!
红烧低头一看,发现自己附身白泽,时庭的坐骑,一头似羊似麒麟的神兽。而她又发现白泽越发像条龙,身体不断延展,与黑龙一样长,四肢被拉到身体两端,化作龙爪。
白泽腾空而起,一缕缕魂魄从地面飘来,贯入体内。木甲们失了魂魄,接连倒地。
青槐道:“你这木甲如此厉害,刚才怎么不救人呀。”
原本在白泽体内的魂魄叹道:“这不是年纪大了吗?公子教过我好几次操控,太麻烦了,记不住。”
黑龙继续朝木甲们吐焰。白泽如大蛇般盘住木甲,借着身上的御火鳞片,使黑龙的火攻无效。
黑龙趁白泽不动,疯狂撕咬。白泽摇头躲闪,可尾巴却不似头机敏,被一口噙住。黑龙将它拖开,在空中甩舞,拍打屋顶。白泽忍痛断尾挣脱,漫天鳞片洒下,落地成雪。
青槐道:“大家都别动。让我一人操控。”
白泽体内的鬼魂们不敢轻易交出操纵权,纷纷道:“你是谁啊?凭什么听你的。”
“我是向喻,他是我带来的人。”一听二少爷发话,鬼魂们再无异议。
他们随着青槐同黑龙又打了几回架。终于有鬼忍不住道:“好晕啊,我要吐了。”其他鬼也接连求饶。他们都是初次凌空而战,又不是亲自驾驶,实在晕得厉害。
青槐听闻,忽然想到何限不也刚得了黑龙是个新手。他说了句“你们再忍忍”,又冲入云霄,鬼魂们叫得比刚才更凄惨。
黑龙遵从之前的跟随指令,一飞冲天,何限大惊失色,死死贴在龙身上。很快他在高空无法呼吸,撤销追赶指令,俯冲向下。
鬼魂们正欢呼,砰地一声,白泽剧烈摇晃。它似乎撞到什么,从空中径直坠落,鬼魂们因失重惊声尖叫。何限见状,杀了个回马枪。白泽被黑龙一个摆尾打出老远,王府上十几间房全给压塌了。
“殿下!是殿下来救我们了!”
青槐闻声抬头,见空中有百来片屋瓦状之物,从一端向另一端接连翻转,镜面切换成木面,卸下了隐形伪装。原来刚才撞到的正是浮在半空的鹏鸟。
鹏鸟身型庞大,王府又不够奢豪,无法直接降落。这时十几条绳梯从鹏鸟底部垂下,青槐恍然,送鬼魂们回到原来的身体,只留下自己和白泽。
木甲们争相登梯。向喻也拼命向上爬,仿佛脚下炽焰会随时追上他。
可就在此时,黑龙突袭,几个木甲从半空中受惊摔下。黑龙正欲喷火,忽又一声咆哮,回头与咬自己尾巴的白泽厮打。如此反复数次,大家总算上了鹏鸟。
青槐见时机已到,一个腾身,飞到鹏鸟下方。鹏鸟稍稍下沉,白泽变回羊形,纵身一跃。
“到我这里来。”时庭敞开双臂。
白泽旋即扑倒时庭,委屈道:“时庭啊,我今天……”时庭一把推开白泽道:“不是说你。”白泽自讨没趣,一瘸一拐走开。
青槐哈哈大笑,钻入时庭身体。他们一同回到驾驶舱,时庭将航线设定为河谷。
木甲们都在外头张望,好奇刚才附身白泽,现在又和时庭共用身体的鬼魂是谁。向喻却上前把他们全撵走了。
青槐道:“殿下回来得真快。”时庭道:“家中木甲在天上给人又烧又咬,全城人都看到了,不快点回来,脸不丢光了。”
时庭俯瞰王府,对着那条弧形深坑皱眉道:“你怎么把家里打成这样了……”青槐不敢吭声,他本以为自己挺出风头的,还期待回来听几句赞许,没想到完全没达到怀王殿下的标准。
青槐问:“河谷那边情况怎样?”
“我把机甲关住了。但悬崖上已经屯了上万台。”时庭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道:“何限签名。”
青槐道:“你从机甲上拓印下来的?他全改了,一个不剩?”时庭道:“他制了印章将签名烙在木头上。当年向晏就做了几只,一个时辰之内几人便完成了八万个签名。”
青槐道:“可现在我们连做一个印章的时间怕都没有。况且新签名要偃师,我不行。晴远不在,芳信还要学。”
时庭道:“那以后再做。此等闹事之人,直接杀了。”说罢调转鹏鸟,回头朝黑龙驶去。
行驶了一阵,青槐奇怪道:“何限怎么停在那里不动。”
只见黑龙在空中盘旋,不断向下,一周,两周,第三周开始向下喷火。他们低头查看地图,黑龙所在之处,正是行会。
青槐急道:“他疯了吗?那里都是偃师!”时庭道:“我下去。你留在这里。”
青槐将时庭送入白泽。与青槐不同,时庭变作神鸟重明与黑龙周旋。重明鸟身型小,不会因龙尾被对方叼住。而且时庭目标明确,就是将何限从龙身上逼下。
行会一侧,有一簇人鱼贯而出。见那些人全着对襟半袖,青槐又惊又喜。
玄色半袖是当年向晏的标准打扮,为做木甲方便,后来此装束在偃师之间风靡起来,各种颜色都有人穿。
鹏鸟开启伪装,悄悄溜到偃师们上方。青槐效仿时庭,抛下绳梯接人,而后暗暗离去。
第018章 崖洞 是向晏欺负你,把泪点调太低了
向晏自从发明了鬼动力木甲,就很少再做符动力木甲。因为前者能赋予生命,后者只能服从指令。不过鬼动力木甲的威力很大程度取决于附魂的鬼,像时庭这般善操木甲的并不多见。
何限法力贫微,不敌时庭,乘龙逃去河谷。时庭乘胜追击,青槐驾鹏鸟跟进。俯瞰悬崖,上万台机甲令人不寒而栗。遥想当年,赤栏柔夷百万之师迎战八万魂甲军,极目远望,全是此景。
冬云飞雪,黑龙伏地于机甲间穿行。时庭与那些高出自己两三倍的机甲也是老相识了,深知他们的威力,并不上钩。
他如猎鹰盘旋于空,蓦地俯冲,叼起何限飞向崖边。何限抽出偃师小刀,斩下颈后长喙。重明鸟忍痛仰头上窜。
成片积雪落地,机甲们高举双手,终于有一只接住何限。他抬头挑衅看时庭,问他是不是没胆下来。机甲听命于何限,向外退出一圈,等候时庭落网。
只见重明鸟绕何限低飞一周,机甲因有追随指令,随之走圈。可重明鸟越飞越快,机甲跟不上,于是相互踩踏。
“啊!!!”利爪嵌入何限后背,这次他再无法用刀砍下。他见身下机甲越来越小,而悬崖近在咫尺。
倏忽之间,黑龙现身,挡住去路。重明鸟上飞,被黑龙一阵怒吼震退。何限冷笑,透出赴死决心,命黑龙将重明鸟连同自己拍打在地。
黑龙腾空,机甲一拥而上,撕扯踩踏,淹没了丹朱色的身影。而何限从机甲堆中爬出,乘黑龙离去。
这般突如其来的失败是青槐始料未及的。他将鹏鸟动力推到最大,来到重明鸟消失的上空,在每个角落施法。
终于,一道法术有了回应。青槐将时庭揽入怀中,周身传来他激战后的滚烫。
“殿下……”青槐见时庭并未答应,担心道,“该不是魂魄扯散了没招全吧。”他又捻咒招魂。
“呃啊……”时庭本想故不作声吓他,给这么一折腾,不由出了一声。青槐发现时庭在体内,赶紧收手坐下。眼前人极度虚弱,可经不住自己施法动气。
“你哭了。”时庭在眼角一捻。
“是向晏欺负你,把泪点调太低了。”
“你出来一下。”
“为什么?”青槐来到时庭跟前,又忍不住走向舱外。
时庭恹恹道:“你就不能安静待一会儿吗?”
“大家都在外头等我们呢……”
青槐一动作,时庭就皱眉,一皱眉,他又不敢动。他不知道时庭只是想看看他,因为在身体里看不到。
通灵蝶扑扇翅膀,停在时庭指尖。他觑了一眼,见是天子,随手掐掉了。
“殿下……”
“不管。”
“机甲越来越多了。”
青槐指了指窗外,只见机甲从悬崖栈道走出。时庭道:“何限又把机甲放出来了,下去看看。”
鹏鸟悬停于栈道边,接二连三共跳下五人。行会的偃师们本也要下来,被晴远拦下,说洞中人多反而不易行动。
“为什么不跟我一起。”时庭跟在人偶紫苑身后。
“等下难免念咒书符的,怕伤了殿下元气。”青槐道。
河谷刮起寒风,几人乱发拂面,衣裳鼓起。芳信用料不良,紫苑身轻,如桅杆上摇曳的帆。青槐察觉一只手落在肩上,不免拘谨。殊不知身后的芳信和向喻正向时庭投来怨恨的目光。
机甲从洞口走出,之间相隔四尺,朝上山方向走去。他们候在下山方向。
向喻问:“机甲一直出来,我们怎么进去啊。”他成了青槐的小跟班,青槐朝机甲掷雪球,他也掷,青槐引敌试探攻击范围,他也引。
芳信操心,也上前守着。晴远和时庭却不动声色。
青槐回来道:“机甲一次只能引五个,再多一些就拉不到了。要不我用魂魄把怪引回洞里,你们伺机进入?”
不想时庭对青槐道:“你别折腾了,等这一波机甲走完,我们就能进去了。”
后来一批机甲走完,果真没有机甲再出来,几人趁势进入。
他们穿过甬道,来到一崖洞。万籁俱寂,巍峨如地宫。洞顶有一道石罅,透进天光,照射在中央巨型机关轮上。机甲一批批分放于悬浮的石底木笼中,一齐缓慢移动。
据设计机关的晴远说,洞中有一千零十六台木笼,形状不一。每笼又称为一厢,每厢最多可乘八十台机甲。木笼分置七层,每层四面,从里到外每层木笼数量从八开始,以二的倍数递增。笼子各有两门,一门面向外层一门面向里层。一旦两笼之门衔接上,门便会打开,如外层笼中没有机甲,里面机甲便会向外走出,最后到达门口。
他们等在甬道尽头,见一满载机甲的木笼朝这里移来。青槐几人不禁后退,准备逃跑。时庭晴远却静静立着,说没事。
木笼停在面前,机甲看向他们,下一刻,又在他们面前飘过,原来是门没对上出口。
又一厢机甲向他们驶来,时庭和晴远齐声一叹,说出去。几人冲出甬道,朝下山方向的栈道上等候。一批机甲出洞,往上山方向走去。等这批机甲走完,他们再次冲进甬道。
这次一进洞,就遇上一厢没有机甲。时庭和晴远计算片刻,几人入木笼。
晴远手指中央平台上的机关轮道:“我们要去中心,制止机甲出去。”青槐探头想看清控制机关,却总被层层木笼挡住。
晴远说:“等两厢门相接,门打开,我们便可去另一层。”
向喻战战兢兢问:“若遇上机甲怎么办?”晴远答:“所以要避开有机甲的笼子。”
芳信道:“若没有提前一两步算准,撞上机甲也没得逃。这也太难了吧。”
“不然怎么防止外人侵入。”晴远道,“其实是有技巧的。你看每厢边上有不同颜色的符咒,代表路径。你只要留意自己所在那一厢颜色,保证下一层同色那厢里没有机甲,若有就换颜色。”
青槐恍然道:“刚才殿下来停过一次机关,那时空余的笼子应该比现在还少,那遇上机甲的机率岂不是更高。”时庭耸肩一笑,他刚才那趟难度的确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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