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沈长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淡淡道:“你不但是个疯子,还是个施虐狂。”
“是又如何呢?”伊藤美咲伸出洁白细腻的手温柔地抚上他的侧脸:“美咲是喜欢施虐,但也只喜欢对将军这等极品美色施虐,寻常男子还入不了我的眼;就如同只有历史上曾经做过世界霸主的国家如大秦,才配得上被我扶桑帝国征服一样。不过么——若是识时务、顺从一点,至少还能少受些苦。”
兜兜转转又说回了国事,沈长河心中当即如同明镜一般,谩声道:“若伊藤小姐是为了明日和谈特来对沈某旁敲侧击,大可不必。回去转告伊藤晋作,有什么话谈判桌上说。”
李泰安是在晚宴进行到尾声之时才主动找过来的。
这个时候,李云凌本想寻个机会溜出去——最开始有人找她做舞伴时,她还有些兴奋和小小的得意之情,到了后来这隐约的虚荣心就被潮水一般的疲惫和对复杂人际关系的深恶痛绝所尽数淹没、再没有半点存在的余地了。
他*妈*的,老子好想回去睡个好觉!
她发自内心地嘶吼着,脸上商业化的笑容也消失殆尽,视线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四处搜寻着沈长河的身影,最后却发现自家将军正搂着另一个很是眼熟的东瀛女人、旁若无人地有说有笑。
这女人……不就是那日在医院见过的伊藤美咲么!
李云凌对伊藤美咲本就没什么好感,此刻更是一股无明业火油然而生,随即拂袖而去。待到火气消了些正打算开溜,却被一个威严低沉的男声钉在了原地:“凌儿!”
回过头去,却见眼前站着个五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身形粗壮、方脸宽颚,实在不算好看,但他周身这浑然天成的霸气威严却成功掩盖住了容貌上的缺陷。李云凌下意识地应道:“……爹?”
“跟我回家。”来者果然是李泰安。听了这话,李云凌不悦地皱眉道:“抱歉,我要和将军一起回去。”
你个冒牌货还真当老子是你女儿了啊?还跟你回去,你当这是什么年度狗血家庭伦理剧?我呸!
心里正疯狂腹诽着,就见李泰安拧起眉头,冷厉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李云凌一字一句道:“我等沈将军一起回去。至于李先生,你又不是……”她刚想说“你又不是我亲老子”,猛地意识到现在是公共场合,便堪堪改口:“我是将军的保镖,保护他的安全是我的职责,所以恕难从命!”
“混账!”没想到,李泰安暴怒之下居然一巴掌就扇了过来。李云凌当机立断钳住他的手腕,顺势附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李先生,你我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一场戏,若再造次,休怪我不给你这个长辈面子。”
“什么一场戏!”孰料,李泰安就这么大声地吼了出来:“你是我唯一的亲女儿,姓沈的小子没告诉你么!叶道长!”
“老李你嗓门小点儿能死吗?”
吊儿郎当的一句话,把旋踵欲走的李云凌重新定在原处。当看到来人的一瞬间,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师……父?”
谈判(一)
这天夜里,留守临时官邸的张副官惊讶地发现:将军居然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老大,李小姐呢?她咋没跟你一起回来?”张牧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去,语气非常的没大没小。沈长河倒是不以为忤,甚是优雅地端起茶盏:“回家了。”
“……啊?咱们将军府不就是她家?”
“怎么,”沈长河刚刚斟了一小口茶水,听了这话闲闲地抬了抬眼,好笑道:“想她了?”
“嗐!瞧您说的,这叫什么话嘛。”张牧连连摆手,急火火地为自己辩解:“属下哪儿敢妄想云凌小姐呀?那可是老大您看上的姑娘!”
沈长河原本云淡风轻地喝着茶,此话一出他的手也一抖,茶盏险些掉在地上。定了定神,才淡淡地说了句:“算你长眼。”
张牧惊了。他反反复复打量了一番自家将军,然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脸的难以置信:“不烧啊?怎的我今儿这是魇住了,见了个假将军?”声音陡然又夸张地大了起来:“不是,您还真喜欢她啊?”
“……”
沈长河危险地眯起眼,只说了三个字:“滚出去。”
“哎呦,老大你害羞啦!……有话好好说别开枪!属下这就滚!”
眼见着张牧嘿嘿坏笑着退了出去,沈长河方才垂下握着枪的手,神情之间竟然罕见的有些落寞。
次日便是列国和谈会议的第一天。
本次会谈原本是定在一个月前的,却因西南将军遇刺一案而被生生延至今日,各国居然都没什么太大的意见,也是奇事一桩。
是日清晨,大洋国、雅利加合众国、法莱西帝国、东瀛扶桑帝国以及诸如高丽王国等小国外交官员尽数早早到场,为接下来预计为期三日的谈判做准备。而这次和谈的主题则是:如何处理在世界大战中战败的罗曼帝国留在大秦的诸多权益。
按照国际法惯例,东北军政府、西南军政府作为大秦民主合众国的地方势力,原本是没有坐在谈判桌前的资格的;但在陈武总统的坚持以及雅利加合众国等国家的默示下,最终各国只得同意张恕己与沈长河二人与国府外交官一道作为大秦外交使节参会。
“妈*了*个*巴*子,有啥好谈的!”张恕己仍穿着他那身制式蓝色军装,张口闭口的全是粗话:“东瀛小鬼子要是敢他*娘*的进来,老子就把天皇小儿塞回他老娘的肚子里去!”
会议开始前,现场并不十分肃静;张恕己又是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没什么经验,索性就顺着自己的心思胡来了。听他大嗓门地骂着脏话,墟海列强那些“黄毛蓝眼”的外交官好奇地向这边望了过来,然后很快就被张恕己身边坐着的青年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长发披肩,宽袍广袖,容颜漂亮得如同绝色*女子。在场其他的人无一不是身着西服或军装,因而他这身装束也就越发显得特立独行、惹人侧目。
“莱斯特,你认识这个人吗?”谈判桌对面,雅利加合众国特使奥兰德·汤普森小声问坐在自己身后的莱斯特·威廉姆斯——后者正是他最得力的伙伴和助手。莱斯特点了点头:“是的,特使先生,我与沈长河将军确实有些私交。”
“太年轻了,真是令人意外。”奥兰德特使有些讶然:“就是这个年轻人通过李泰安与约翰逊总统取得会面机会、并成功说动总统先生的?”
“是的,特使先生。”
“能有这样的少年英才如此为国尽心尽力,看来是上帝他老人家不想让秦国灭亡。”奥兰德特使感慨地叹了声,看向对面的眼神愈发柔和下来。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那被他大加赞许的青年也侧过头看了这边一眼,随即微笑着点头致意,神情温和儒雅、不带一丝戾气。
待众人落座,谈判即正式开始。此次和谈,表面上是商议战败国在秦“遗产”分配问题,可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它实质上不过是墟海列强瓜分大秦合众国的一场狂欢罢了;而这些国家之中,东瀛扶桑是最积极的一个。
大秦这边反应最激烈的不是中*央国府的大使,而是张恕己。听了扶桑使臣提出的种种苛刻、无理要求之后,他由最开始的骂骂咧咧逐渐演变为后来的暴跳如雷,最后干脆一只脚踩在谈判桌上,厉声怒吼:“操*你*祖*宗*十*八代的小鬼子!谁给你们的脸敢放这种狗*屁!”
“张将军,请注意你的言辞!”扶桑使臣伊藤晋作毫不示弱,冷笑道:“这里是列国联席会议,不是你自己家,更不是菜市场!”
“狗娘养的小东洋鬼子,老子今天还就操*你*祖宗了怎么着!”
张恕己一边骂着一边脱了军靴照着伊藤晋作的脸就扔了过去,好在伊藤晋作躲得快,靴子愣是越过他的头直接砸中了身后的扶桑公使。只听一声哀嚎,那公使捂着被砸中的左眼嗷嗷乱叫一通,原本就不甚安静的场面也随之越发混乱起来。
一片吵闹狼藉之中,沈长河始终只是沉默地捧着扶桑使臣递交过来的条约文本低头翻阅,眼前的嘈杂仿佛与他毫无关涉。直到张恕己被闻讯赶来的总统府工作人员客气而强硬地“请”了出去、会场重新恢复秩序之时,他才平静地开口:“第五条第二款‘一切秦国内地所设东瀛病院、寺院、学校等,概允其土地所有权’,直接窥伺我国领土主权,贵国真是好大的胃口。”
伊藤晋作刚才被张恕己一顿连骂带打,原本板正的西装连同用发胶固定的油头都有些乱,心情自然也相当糟糕。一见沈长河当了出头鸟,他理所当然地没有一丝好语气,冷笑一声道:“不过区区几座房子、几间院落罢了,秦国这么辽阔的疆土,竟也分不出来吗?”
沈长河长眉一轩,朗声道:“大秦疆域广阔确是不假,但却没有一块土地是多余的。想要我大秦的土地所有权,可以,不过须先入我国籍;否则,就是立锥之地也休想染指。”
他这一席话语气温和,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可态度又是决绝得不容反驳。伊藤晋作死死皱着眉头,耐着性子听完这一段后才冷声道:“大道理谁都会讲,但是还要提醒沈将军一句,扶桑帝国并非在征询贵国意见,这些条款你也不用挑三拣四,没有你们选择的余地!”
“特使先生,我现在是代表大秦民主合众国参与谈判,你的称呼错了。”沈长河无所谓地笑了笑:“此外,我挑的也不是一条两条——贵国提出来的这一整套条约,全部都有问题。”
伊藤晋作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忽然站起身来:“嗯?沈……”他刚想说“沈将军”,猛地记起方才被对方挑出来的低级错误,立刻改口:“秦使,你这是想完全否认帝国解决罗曼国撤出后遗留问题的方案了?”
国府特使此时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挡在两人中间打圆场:“哎呀,扶桑特使先生,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谈还是有谈的余地哒,咱们可以商量,可以商量嘛!”
他话里谦恭,却是背对着沈长河面向伊藤晋作说的,回护之意相当明显了。伊藤晋作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便又冷笑一声:“好哇!贵国使者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可真是一出好戏啊!”
“我话还未说完,特使何必如此着急。”沈长河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润润喉咙,才道:“这些条款都是贵国一方提出来的,是么?”
“是又如何!”
“既是处理战败国在秦利益接管问题,与此有利害关系的便不止是贵国一国。贵国在与我方交涉以前,理应先问问在场诸国的意见。”
“让我问他们的意见?秦使,你且看好了——”说着,伊藤晋作稍稍抬高了音量,慢声问道:“对于我扶桑帝国所提出之各项条款,诸位有什么异议吗?”
一片死寂。
近年来扶桑飞速崛起,靠着经济、军事上的突飞猛进个政*治上的高度集*权短时间内跻身于世界强国之林;加上它很早就投靠了如今的第一强国大洋国,因而无论它怎么胡作非为,只要不触及大洋国的根本利益,便可以随心所欲地去攫取。有这么一个“老大”罩着,这世界上几乎没有哪个国家敢触其逆鳞!所以,伊藤晋作在问出这句话时心里就已有了答案,随即趾高气扬、皮笑肉不笑地笑望着沈长河:“怎么,秦使还有何话要讲?”
“没有了。”沈长河也缓缓站起身来,甚是悠闲地掸了掸衣角上的褶皱,拿着那摞不薄也不厚的条约文本从自己的座位走了下来,一边走一边不急不缓道:“既然列国特使都没有异议,就请在条约上签字确认吧。”
此言一出,列席众位使臣立刻都变了脸色,不少人甚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沈长河对此视若无睹,只是自顾自地首先走到大洋国使臣身边,很有礼貌地微笑:“弗莱明戈先生,请签字。”
“……”大洋国特使弗莱明戈是个六十来岁的老人,须发皆白、面容沧桑严峻。他也只是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果断拒绝道:“此条约内容未经我国国会通过,本使无权签字确认。”
沈长河恍然的“哦”了一声,不做任何停留走向法莱西帝国特使近前。这次还没等他开口,法莱西特使勃朗特就先截口道:“大皇帝陛下没有准允,这个字我国也不能签!”
……
一圈下来,竟没有一个国家的使臣愿意在条约上署名的。伊藤晋作终于有些急了:“你什么意思?就算别国不签字,条约针对的本也只是帝国与你们秦国,与他人有什么关系!”
“名不正,则言不顺。”
沈长河语气平和道:“依据《联合国家法案》,凡涉第三国利益之条约须经该国明示承认方可生效;且不说贵国所提和约我方能否接受、接受多少,现在连最基本的主体问题都未解决,怎么谈下去?”
伊藤晋作恼羞成怒,当即举起右手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姓沈的,你这是给脸不要脸了!拿国际法压我们?你们秦国配吗?”
“伊藤总使,请注意你的言辞!这里是谈判会议,不是你撒泼造次之处!”回答他的却不是沈长河,而是其余几个国府派来的外交官员。他们这一开口,东瀛使臣那边也坐不住了,纷纷加入骂战,场面顿时又是一片混乱;到了后来,两国使节居然不顾在场还有其他国家代表,竟群情激昂地互相扔起了手里的纸笔甚至杯盏,一时间夹杂着汉话、日语的对骂与噼里啪啦物件碎裂的声音齐齐响起,真是好不热闹。
谁也没注意到,就在这一片可笑的混乱之中,一道纤细瘦小的身影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一路小跑着向长廊尽头的天台处而去。
天台和议事大厅同样位于六层之高,不知因何原因,这么高的地方护栏却很是低矮。来人有些担忧地踮着脚尖望了望天台下方的空地,闭着眼向前挪了两步,似乎是在测量距离;发了一会儿呆,才稍稍撤回身子,甚是后怕地抚了抚胸口,身形随即一闪便隐匿于墙柱后面的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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