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沁然公主,宫中有些许流言说她在文华宴上见过薛公子以后,就有了倾慕之意,想来是太后想要成全她。”
“至于为何沈侧妃和淑妃先后见了太后,最后却是以赐婚之事告终,这老奴就无从猜测了,还需再打探一番。”
皇帝听了,恼怒道:“竟然是淑妃!皇后是怎么管的后宫?!”
这迁怒就有点没道理了,皇后管天管地也管不到萧淑妃的腿往哪里走啊。
他也知道自己是迁怒了,看了眼还跪着的薛亦以及站在一旁看戏的温长宁,他干脆的一摆手,“也不必去打探了,既然都来了,就跟我说一起到太后面前说清楚吧。”
“去把皇后还有沁然也叫到太后宫中,封锁懿旨发出的消息,不许乱传!”他又吩咐了宫人一句。
他们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赶到太后所居的乾宁宫,皇帝问守门的宫人,“母后可醒着?”
宫人回道:“禀皇上,太后方才小憩了一会儿,现在醒着。”
屋内太后听到了声音,问,“是皇儿来看我了吗?怎么站在门口说话。”
皇帝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薛亦和温长宁紧随其后。
“儿臣拜见母后。”皇帝行了一礼,被太后亲热的叫起来。
她和皇帝寒暄几句,随后眼神落到薛亦身上,“这位大人是?”
“这是薛亦。”皇帝道。
太后笑开了颜,“原来是小薛大人,可是来进宫谢恩的?”
场上一片静默,师兄弟三人都感觉到了那种胸口被捶了一拳的窒息感。
皇帝脑仁儿嗡嗡叫,艰难的道:“母后,人家不是来谢恩的,是来请你收回懿旨的。”
没办法,是亲娘啊。
薛亦再次跪在了地上,请求道:“太后明鉴,臣家中已有爱妻,实在无法另娶他人。”
太后脸拉了下来,说:“哼,你那妻子文氏竟胆敢忤逆我,和那厉恪王妃萧氏交好,你去问问满朝的文武百官,谁家的家眷敢和他家来往?”
“这样没有眼力见的妻子,留着也是给你招祸,你若是喜欢,将他降为侧室也就罢了。”
温长宁一听不好,赶紧打断了想要说话的薛亦,笑嘻嘻的道:“太后说的这叫什么话,糟糠之妻不下堂呢,若是传了出去,世人还不知道要怎样编排您和皇上呢。”
太后浑不在意的道:“本宫不在意这些虚名。”
皇帝此时找到了立场,道:“母后您自己不在意,也要为儿子考虑考虑吧,难道要让您儿子成为戏文里被人唾骂的昏君吗?”
“逼散臣妻,这都叫什么事儿。”
此时,宫人来报,说是皇后娘娘和沁然公主到了。
太后懿旨下的随性,直到此时,皇后和沁然才知道原来她一声不吭的就下了个赐婚懿旨。
沁然公主登时就着急了,急急忙忙的跪到了太后脚边,抱着她的大腿道:“母后,求母后收回懿旨,我不想嫁给薛大人的。”
太后奇了,“怎么不想呢?我问了你身边伺候的,她们可是说的真真儿的。你要是不喜欢,那你为何文华宴后总是心神不宁?”
沁然公主慌了神,楚楚落泪,“我,我,我真的不喜欢薛大人……母后,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啊。”
皇帝给温长宁使了个眼色,他领会,拉着薛亦默默地退了出去。
皇后和皇帝配合默契,挥退了左右宫人,温言说道:“沁然,如今这里也没有外人,你到底心里是如何想的,就大胆说出来吧。”
沁然公主一个劲的摇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不喜欢薛大人,求您了,母后,我不想嫁给他。”
太后此时才终于相信她是真的很抗拒,不由得道:“那你喜欢的是哪个,是文华宴上别的什么公子郎君吗?”
沁然公主捂着脸,眼泪从指间渗出来,“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喜欢谁,没有喜欢谁……”
为什么这宫中的日子如此让人窒息,她只是想偷偷地思慕一下都不可以吗?
“这……”太后说:“你这孩子,不喜欢便不喜欢,哭成这样做什么,母后又不会吃了你。”
沁然伏在她的腿上,一抽一抽的轻泣。
她这个样子,明显是心里有人了,可是她又坚决不肯说,甚至近乎绝望的在隐瞒着。
是因为那是一个绝对不可能的人吗?
徐皇后若有所思的望着沁然的背影,心里转着思量,不会是薛亦,因为太后已经下了懿旨,就算不妥也不是全无希望,不至于让她如此绝望。
文华宴上,有谁是绝对不可能的人呢?
难道是……皇后脑中忽然闪过一个身影,难道是他?!
是了是了,皇后按捺住内心的震惊,越想越像。或许是女人在这方面总是格外敏感,她几乎已经确定了。
万万没想到,太后赐婚拆散人家夫妻,沁然公主想嫁的却是另一个……
她默默地将这个猜测咽进了肚子里,打定主意不说出去。
沁然拒绝的十分坚决,太后也有点为难了,对皇帝抱怨道:“都怪那文氏,非要与萧氏交好,若不是恼了他,我也不会冲动下旨。”
皇帝扶额,“我当什么事,不过一点后宅交往的小事,何至于闹成这样。”
太后不满的说:“什么叫做后宅交往的小事,皇儿,你是不知道后宅的女人能起到的作用,那男人们不方便说的事,都是通过后宅的交往说出去的。”
“这文氏和萧氏交好,看在外人眼里,就是薛亦和厉恪也有交情!”
皇帝道:“这事儿我倒是知道,但是母后却还是不了解男人,尤其是不了解这些官场上的男人。”
“他们呐,心里最看重的还是权势地位,别说后宅夫人交好,就是自己私下里私交颇深,最后影响脑袋的,还是屁股。”
“薛亦背后毫无依靠,所凭借的就是朕和温老的看重他才能平步青云,他屁股天然就是坐在朕这头的,绝不会靠向旁人。”
“朕也是有监察百官的,他连话都没和厉恪说过呢。”
太后已经有些后悔,但仍旧嘴硬,“那也不行,文氏这样做,就是在挑衅本宫,本宫还由得他膈应我不成?”
皇帝道:“若是您不来这么一出,我倒可以把他训斥一番,可您这样做了以后,我反倒不好把他怎么样了。”
“母后,其实就算文氏和萧氏交好,也根本不影响什么,您不高兴,叫他进宫训斥几顿也就是了。可您若真的拆散了他们夫妻,朕反而不敢用薛亦了,只能叫他一辈子当个富贵闲人驸马爷了。”
太后说:“这是为何,他成了我们自家女婿,不是更亲近了吗?”
皇帝叹道:“那是因为我了解他,他深爱妻子,如果硬是逼散他们,他必然心怀怨气,那便如杖生倒刺,握之则伤。”
太后怏怏道:“你也不同意,沁然也不愿意,本宫枉做了一回恶人,到头来什么都没捞着,还落了你们一通埋怨。”
语气已是有了软化之意。
皇后盈盈拜道:“母后一片慈爱之心,皆是为了皇上和沁然,他们自是明白的。”
皇帝也道:“是啊,母后,朕知道您是最通情达理的。”
沁然也止住了哭泣,抱着太后的大腿希冀的望着她,还撒娇的晃了晃。
太后期期艾艾的道:“可是本宫的懿旨已经下了,就这样收回……”
“罢罢罢,为了你们就丢这一次脸也无妨了,都怪本宫太着急了,没有问清楚。”
皇帝说:“母后不必担忧,朕已有解决之策。”
说罢,他正色道:“皇后听旨。”
“淑妃萧氏,行为不端,为图报复,矫传太后懿旨,罪不可恕,着令打入冷宫。”
“同时,广平侯府教女无方,以庶充嫡,蔑视皇家,有悖纲常,褫夺爵位,以儆效尤!”
皇后心中一凛,“臣妾接旨。”
即便是她最讨厌的淑妃倒了霉,她却没有太开心,只是为帝王的无情冷酷再一次感到心悸。
她何必去同情沁然,爱上一个绝不能爱的人,又何止是她一个。
好在……她是皇后,只要她不出大错,她就永远是他心里最敬重的后宫之主。
……
事情解决,出了宫,和温长宁告别后,薛亦便回到家中。
文羽穆已经从一开始的闲适急的在屋中走来走去,“怎么还未回来,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
不能吧。
怎么想都不应该有什么事啊,皇上还要用阿亦,怎么会强逼太过?
强行逼臣子和离,这得是什么脑子才能做出来的事,皇帝不会真的由着太后这样做吧?
突然,他听到屋顶有人用脚尖轻轻踩过瓦片的声音。声音很轻,几乎像是猫咪踩过了落叶。
他心神一紧,是皇家暗卫?是厉恪郡王派来的还是皇上派来的?
不多时,薛亦风尘仆仆的推门进来,一把抱住他,激动的道:“沐沐,没事了,没事了,我们不会分开了。”
文羽穆一颗心这才落了地,笑着回抱他。
薛亦大致讲了下入宫后的经历,文羽穆道:“皇上是一个胸怀大度的天生君主,自然会明辨是非,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太后娘娘也是爱女心切,这才误会了。”
“其实说来,我和雨安相识于微末,那时并不知道这其中有许多内情,可是后来即便知道了,难道要我因此放弃友人吗?那我成什么人了。”
“如果我真的转头就抛弃了朋友,太后她老人家也会瞧不起我的。”
薛亦有些疑惑的望着他,心想他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
文羽穆朝他眨眨眼,笑着比了个‘嘘’,然后指了指屋顶。
薛亦了然,顺势也夸赞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文羽穆笑道:“人走了。”
薛亦抱住他狠狠亲了一口,“真是越来越狡猾了。”
文羽穆笑着捏他脸,“嗯,你也不差。”
……
暗卫回到皇宫,将自己见闻如实禀告给皇帝和太后。
皇上笑着道:“母后,我就说他们不是不知好歹之人”
太后也听的舒心,哼笑了一声,说:“倒是比我想的有点见识。”
皇帝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睛道:“唔,那文氏手艺不错,母后若是气还不顺,叫他进宫给您做点吃的。”
“记得给朕留点。”
太后笑骂道:“长这么大了,还是这么馋。”
“那文氏的手艺当真有真么好?”
“当然当真!”皇帝道:“我在温家吃过几次,每次吃完回来都觉得御厨是不是偷工减料了,怎的就是没那味儿。”
太后于是说:“那我下次叫他来,你只管等着吃就是了。”
皇帝喜滋滋的谢道:“还是母后疼我。”
第四十九章
未几日, 太后果然叫了文羽穆入宫做些吃食。
文羽穆不想伺候她,更不舍得灵露,于是就只是普通的做了几样南方小吃。
太后尝了, 对身旁的宫人说:“味道是挺清淡爽口,但是好像也没皇帝说的那样夸张, 我看他就是吃个新鲜。”
宫人笑着道:“皇上还年轻,喜欢尝些新鲜也是有的。”
“跟内务府说一声,请个南方的厨子回来, 皇帝想吃什么就做给他吃。”
“是。”
话虽如此,太后还是将这几样小吃各装了一份,送去给了皇帝。
分别是两小块鸡蛋大小的黄桥烧饼,三只小笼汤包,一小碗鸡丝虾仁馄饨。
皇帝闻着味儿就感觉不对, 他夹起一块烧饼咬了一口, 果然没有那种满口留香,让人恨不得舌头都咬掉的香味。
看来有些人虽看着温雅柔软,但内里脾气倒不小。
他也没恼,只是有些失望的轻笑了一声,将点心放了回去。
宫人迈着碎步无声的走过来, 俯身轻声道:“皇上, 皇后娘娘使人来问了, 说淑妃娘娘闹着要见您, 您是否要去看一眼。”
皇帝怔愣了一下,看着那碟子点心,神色不变的道:“朕不去了。方德海,赐淑妃一杯毒酒,帮她解脱吧。”
宫人不敢再多说, 躬着背下去了。
诺大的内殿,只剩下皇帝一个人。
许久,他低声的说:“怕是梓潼又要觉得朕冷酷无情了。”
“或许朕该去惺惺作态一番,可朕偏偏就是不喜欢故作深情。”
明明就无情,为何要假装有情?
他自问没亏待过谁,他能给的,他会给。他不能给的,就是不能给。
“父皇,你教我为君的道理,我一直都记着。”
“万事万物,可喜爱,不可沉溺。”
一个美人,一碟点心。
皆是一样。
……
太后叫了那一次后,内务府请了个南方厨子进宫,文羽穆乐得清闲,同薛亦说:“这事儿总算完了,京城的妖风就是大。”
薛亦道:“权贵人家,总是比我们能折腾些。”
“我在官场上,也时常感觉这京城就像一个大染缸,想要在这错综复杂,光怪陆离的地方保持自身清净,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
文羽穆挑了一下他的下巴,笑着道:“听这话音,你倒是斗志满满了。”
薛亦顺势拉着他的手放在掌心把玩,“斗志满满称不上,算是找到了些趣味吧。”
39/58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