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对?
“快去上课吧。”柏沁道,“谢谢学长请我喝水哈。”
“嗯。”付琼看着他,忽然问道,“阿柏,今天是几号?”
“今天是……”柏沁的嘴巴开合,似乎说了什么。
“啊?”他的声音很快□□场上的声音淹没了。
“我先走了,拜拜!”柏沁道。
付琼没有办法,他告别了柏沁骑上了车,继续往前骑。
他路过了食堂,后面有人喊他,付琼回头一看,发现是佟天。
“付琼,你骑好快啊。”佟天气喘吁吁地抱怨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付琼莫名道。
“我怎么感觉我在学院看见你了?”佟天说,“你穿的是这件衣服吗?”
“?”付琼低眼看了下自己的白色t恤。
“哎算了,我去食堂吃饭,你先去学院吧。”佟天对着他挥挥手。
“好。”付琼道,“对了佟天,今天是……”
“我给你带饭。”佟天笑起来,“走啦。”
付琼和他道别,继续骑行,去美院的路是这样的吗?
付琼总觉得今天的上下坡过于多了,他好像骑了一段路就要经历上坡,接着缓慢下行,他看见周遭已经开起了很多不知名的白花紫花,它们蔓延到了道路的尽头,是春末夏初的味道吧。
他进入了美院,向上走着楼梯。今天明明是返校日,学院里却空荡荡的没有人。付琼循着走廊走,走进了他们美院最内侧的一个教室。
是松节油的浓烈气味。
付琼推开门,是堆砌得扰人视线的画板画架,教室尽头的大窗有被吹扬起的白纱窗帘。
他看见教室里背对着门,一个弓着背脊,穿着浅灰色宽松t恤的背影。他把膝盖顶着自己的下巴,也正因如此,背脊上的骨头可以看得无比清晰。
他很瘦,瘦得像只剩下骨头。
似乎听见了动静,对方猛地转过头来看他。
付琼看见了一张和自己一摸一样的脸。
但那张脸因为瘦,显得眼睛更大了,看起来有点疲惫。
他因为受惊的模样,漂亮的一双鹿眼闪着光。
付琼大着胆子走到他旁边,微微凑过去:“你是付琼?”
“……”对方看着他,吞了口口水,“……你……”
付琼那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一个答案在他脑中呼之欲出,他却知道如果他说出了口,那一切都结束了。
但他还不想结束,他好像还有……什么重要的事。
“你好瘦啊。”付琼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忍不住笑道,“我那时候,有这么瘦吗?”
灰衣服的付小琼低声道:“你也是‘付琼’吗?”
“嗯。”付琼点点头。
“啊。”灰衣服的付琼松
了口气,又重新上下打量他,“你看起来过得很好啊。”
“还不错吧。”付琼挺直了腰。
“有钱了吗?”小付琼问。
“你真的从小到大都是个财迷啊。”付琼笑起来,得意道,“当然。”
“那你还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吗?”小付琼举起油画刷子,“还在画画吗?”
“当然。”付琼点点头。
“这么棒。”小付琼转过头,他把夹在画板上放用于临摹的小卡片摆正,又从调色盘上沾取了颜料。
“《日出·印象》。”付琼微微歪头,抱起手臂回忆,“你临摹第几次了?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很喜欢画它,它总能让你平静。”
“忘记了。”小付琼说,“因为喜欢所以不知疲倦啊。”
小付琼临摹的这张,刻意加入了更暖的色调变调,用笔触慢慢勾勒自己心目中的那幅随意又浪漫的阿弗尔港口。
“啊对了。”小付琼垂着头,脖子曲线弯成一个弧度,“……我有爱人了吗?”
“有。”付琼目光温和地看着面前的画。
“我们幸福吗?”小付琼昂起头添了几笔。
“嗯,他很爱你。”付琼说,“你们会一起经历很多过瘾又有趣的事情。”
“是吗。”小付琼的下巴尖尖的挑起,一直勾着嘴角的弧度。
付琼蹲下来看着他,小付琼却没有看他,他看着自己的画板:“我现在过得有点不好。”
“我知道。”付琼抬手撩开他的刘海,低声道,“我知道你在整夜失眠,我知道你在焦虑自己的毕业作品,我知道你还在实习,但因为周围都是优秀的同事让你觉得压力很大……我知道妈妈的腰痛时不时复发,会让你不安,我也知道,你在努力忘记隋桢,让自己不要再陷入对他的感情里。”
小付琼眼睛微微有点红:“……”
“我都知道的。”付琼伸出手,对他张开双臂,“我比谁都清楚。”
小付琼丢下画笔和画板,抬手一把抱住了他。
“辛苦了。”付琼拍着他瘦弱的背,把他搂在怀里。
“我不知道怎么办。”小付琼闭上眼,抱着他,眼泪流进了他的脖子里。
身后的大窗吹入微风,带着春日特有的暖意和花香的气味。
他抱着那时的自己,好像他终于接受了那时的自己。
付琼松开他,低声道:“今天是……对了……我要去找一个人,就不能陪你了。”
他给小付琼抽了两张纸擦眼泪,边仔细给他擦干净脸边道:“你不要放弃。”
“嗯。”小付琼点点头。
“向着有光的地方走,雾会在日出时散去。”付琼说。
小付琼看着他,抬手擦了擦眼泪。
“以前我是真的爱哭啊……”付琼站起来无奈道,“我走了。”
接着他快步走出了教室。
他还有多久,多久会结束这个漫长的……
他还不想结束。
付琼骑着车出了西门,转弯进入了熟悉的广场。那油腻的美食广场上,小的摊贩开始在道路旁边支起了摊位,广播里在放着《海阔天空》,而他越骑越热。
熟悉的网吧,熟悉的奶茶店和乐器行。
到了,是这里。
付琼把车停在路边,忽然觉得头一阵疼痛。
不行,不行……他好像越来越不稳定了。
他快步走进了小区内,走到了他们俩的楼下,远远看见一辆大卡车,正有人把东西一件件搬着上车。
他看见车旁边有个人正低头看着手机,他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烟。
身材修长高挑的男人像是得到了什么感应,微微抬头和
付琼四目相接。
付琼感觉自己心脏狂跳了起来。
那种快震出胸腔的心跳声,让他在原地仿佛被遮蔽了听觉,他什么都听不见,只看得见远远叼着烟,眼神淡漠的男人。
他慢慢走向了自己,站在自己面前。
“学长?”隋桢看着他,眼神不确定地说。
“嗯。”付琼说,“隋桢……好久不见啊。”
面前是付琼记忆里二十岁的隋桢,五官英俊淡漠,总和人有疏离感,他嘴唇微启,犹豫半晌,接着用坚定的语气忽然道:“……你不是学长。”
“我是啊。”付琼看着他,微微笑了笑,“但我不是你‘现在’的学长。”
隋桢好像没有什么意外为什么面前站着的付琼不是付琼,他的眼神和现在任然有细微的变化,那时候的眼神还没有现在的柔和坚定。
付琼知道这个隋桢应该是自己幻想中“那时的隋桢”。
毕竟在那一年,他和隋桢几乎没有怎么见面。
但他大概,会是这样吧。
隋桢只是看着他,身后的工人还在搬着他们的家具和东西,像演着默剧。
“我要从这里搬走了。”隋桢终于开口说,“房子是我去年冬天找好的,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我知道。”付琼把手背到后背,“我还知道你一直在等我。”
“你现在比我大几岁?”隋桢问。
付琼掰掰手指:“或许……有十岁了吧。”
“……”隋桢有点不敢相信,又上下打量其他,但最后还是目光柔和下来道,“学长看起来过得还不错。”
果然等他表情温和下来,和现在的隋桢就愈发的像了。
“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付琼说。
“不知道该问什么。”隋桢说,“或许……我看见你过得还不错就行了。”
过了一会,他又问:“那我和你还有交集吗?”
“嗯……其实你成了很厉害的游戏策划。”付琼说,“而我在做原画,我们正在一起做了一款很厉害的游戏。”
“……”隋桢叼着烟愣了半晌,呛了一口,一脸不敢相信地咳嗽着。
接着他垂下肩膀,好像那一瞬间泄了气:“那你为什么要搬走呢?我想不明白。”
“我不想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啊。”付琼昂着头,“我们会在未来,以更好的自己相见。”
隋桢神色还是有点哀伤,眉宇间总是凝滞着化不开的阴郁。
工人运完了最后一箱,询问隋桢什么时候走。
隋桢坐到了副驾驶,付琼站在他的旁边。
“我要走了。”隋桢垂下眼,盯着付琼看了一会,道,“所以……我们,以后真的还会再见吗?”
“会的。”付琼抬手摸摸他的脸颊。
隋桢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再见。”付琼笑起来,“会再见。”
隋桢从车窗里看他,仍然脸色迷茫看着他离开。当货车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付琼抬头去看他们俩生活的地方,那栋老旧的小楼。
付琼走到楼边想踏脚,可是足下刚跨上楼梯,忽然一瞬间白光褪去,他进入了一个空白的空间。
接着,是被越来越升腾的热意闹醒。
付琼睁开眼,看见了熟悉的天花板,还有悄悄透过窗帘在他脸上拉开的白光。
隋桢的手横在他胸口,脸埋在枕头和他的颈间。
周末的休息天里,他还在熟睡。
是梦。
是一场奇怪的梦。
他梦见了自己回到大学时期,梦见了……自己和隋桢。
付琼做过好几次这样的梦,梦见过自己重新参加高
考,梦见过自己和隋桢第一次见面,梦见过自己没有搬出和隋桢在一起的公寓,这一次梦里居然还有自己,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知道,时间的河流只会让人“被迫前行”,重回到这些时刻的唯一办法就是做梦,可是越长大越疲惫,他甚至没有那么多的机会在熟睡里做一个长长的美梦。
当下的自己,满足而快乐,就够了。
付琼把手伸出被子,把窗帘那一点细细的缝隙也给拉上,室内终于陷入了温暖的暗中,他侧过身拱进隋桢的怀里。
“老婆……”隋桢轻声道。
隋桢每次都一样,会在睡梦中下意识地抱紧着他。
付琼应了一声,搂着他的腰闭上了眼。
周末的快乐就是,可以抱着最爱的人,再多睡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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