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尤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愿意死一死吗?”
“不愿意。”陆忏认真地想了想,“殉情的话另当别论。”
阿弥陀佛,我佛不度傻逼。
神也不度。
“老……老陆啊。”江浮生战战兢兢地叫他,“你是不是该去一趟局长办公室……”
再不走江浮生实在是怕活阎王被这尊瘟神撕吧撕吧拌饭吃。
这笔命债我记下了啊,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
陆忏转过头幽幽地看着他。
江浮生:“……”
他煞有其事地叹息一声,对坐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祈尤说:“在这等我一会,我晚点儿送你回家。”
祈尤捏了捏眉心说:“不用了。”
九局公寓离九局大厦也就是一条街的事,饶是他方向感再差也是能找到的。
他不等陆忏缠过来,先站起身说:“局长有事找你。”
话音刚落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如他现世时,孑然一身地来。
江浮生伸出手在陆忏眼前晃了晃:“哎,你觉不觉得活瘟神他有什么心事啊。”
虽然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一向是板着的,但他从沈玄办公室出来以后,往日的杀气腾腾倒是被什么东西冲淡了一些。
“你说活瘟神是不是被局长……”“他叫祈尤。”
江浮生被噎了一下,看着站起来将近一米九的大凤凰一下子就忘了词。
那双熄灭的眼眸再一次被光芒徐徐点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接到了开学通知,失学半年的孩子还是被抓回去了(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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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执手
“那明天就麻烦你和祈尤了。”
沈玄搁下了手中的笔,他面前的笔记本上乱七八糟写着错综复杂的字符。
乍一眼看去是汉字,细究起来又有些偏向于象形字。
让人瞪破了眼睛也看不懂他到底写了哪国的文字。
陆忏轻轻颔首,顿了一下说:“如果我的猜测真的成立,那么噤派想请的那位神恐怕也会在怨尤神现身后蠢蠢欲动了吧。”
笔尖嗒嗒地敲在纸面上,沈玄向来温和得算得上和蔼的脸上遍布愁云,“恐怕是。并且你的猜测向来……”
“没有算空过。”陆忏迎着老沈的目光一哂,“所以局长,你还请提前做好与噤派一决雌雄的准备。”
“你知道的,我这人出手,就是腥风血雨。”
路灯下雪沫缠绵。
如同扑火的飞蛾,粒粒牵缠。
祈尤呵出一口热气,无声透过转眼即逝的白雾看着被灯光染上昏黄的街道。
他攥着口袋里炽热的凤凰血,想了想又换了一个方向。
雪粒已经在他外套帽子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远远看去他像是一只纤瘦的雪人负重前行。
如果雪人成精估计会远远地追过来问他人间减肥哪家强。
……这只瘦雪人已经迷路了整整半个小时了。
从九局到九局公寓,不过一条街的路,他居然真的顶着这张拽的二八五万的脸迷路了。
敢问家在何方。
祈尤驴着脸望向漫天白雪与其下的错落建筑。
大祭司会……生在这种光怪陆离中吗?
他蓦地想起白衣翩翩沈祭司来。
大祭司会在哪里,在干什么呢……
“小公主。”
一声几欲揉进人心口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像是担心惊扰了睡梦中的孩子一般的音量,不疾不徐掠过雪沫。
祈尤一怔,不自觉转过身去。
穿着熨烫妥帖的黑色大衣的男人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含着点淡薄的笑意,目光穿过风雪只落到他身上。
仿佛身边无风无雪,唯有心间神明。
他站在光里。
陆忏笑着做了个绅士绕手礼,弯着腰,稍颔首,声音微扬:“公主殿下,我来接你回家了。”
他的公主站在十米开外看着他。
不知怎言,如轻羽拂过水面,蛇蝎掠于心尖。
祈尤不自觉迈近一步,已经有些濡湿的手心无意识来回把玩着凤凰血。
猎物观望着甜蜜的陷阱。
只可惜他不是油光水滑的小动物,他是随时茹毛饮血的凶兽。
他呵出一口热气,语气沉沉转移话题说:“局长和你交代过了?”
陆忏直起身,神态自若地走到他面前抚开落雪,“怎么不知道用点法术驱雪?……嗯,交代过了。”
祈尤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跟在陆忏身边走。
他大概是冷的,唇色都有些发白。
陆忏感知到凤凰血的方位,正好在祈尤另一侧口袋里。
“是不是冷?”
“凑合。”
那只温暖干燥的手顺着这句凑合溜进了祈尤这边的口袋。
动了动,直到握住了不属于他的,有些冰冷的那只手。
露在帽檐下的那双眼依旧是平静且淡漠的,祈尤嗤的冷笑说:“这位朋友,认祖归宗不要太早。”
“娶妻进门,只争朝夕。”
陆忏顶着那张雷打不动的厚脸皮,把小公主的手牵出来塞进自己的口袋。
指尖慢吞吞摩挲着他的指根,轻缓地顶开他的指缝。
十指交缠。
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像是过去了一千年。
陆忏几乎听得见胸腔狂震的声音。
温度刚好,少一分则疏离,多一分则下流。
他和他的神明在牵手。
这可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陆忏心想。
这段路意料之中走得格外慢。
陆忏恨不得九局公寓建到外太空去,那他大概能和祈尤牵着手漫游整片星河。
“……陆忏。”
祈尤终于忍不住出声叫了他的名字。
“啊?”
“这个商店,你带我路过三次了。”
“……”
仗着人家路痴,悄悄领着他在周围转了五圈的陆忏居然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哦了一声,“是吗?这片我也不太熟。”
“……”不熟你奶奶啊。
祈尤拉着张驴脸:“你能不能行?你要是找不着我就回魂请庙了。”
……嚯,忘了这祖宗还有不动地产了。
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的老凤凰终于把人送到了家门口。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陆忏眼睁睁看着祈尤把手从他口袋里抽出来,看得人家直发毛。
祈尤把手立在面前,看了两眼,“怎么?镶钻了?”
就跟没看着他脸上的挑衅一样,陆忏还是笑着说:“可能吧,我是移不开眼了。”
祈尤:“……”我不要,我不配,别把我俩凑一对。
“明天早上想吃什么?豆浆油条?还是包子和粥?”
“都不用,谢谢。”祈尤握住门把手,想起什么似的问:“你没开车?那你怎么回去?”
听了这话,陆忏脸上的神情略有些复杂,似乎是懵了又想笑,看得祈尤简直想一巴掌把他抽对门去。
“哦,其实很方便的。”
陆忏在唇前竖起一根食指,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但是暂时不能告诉你。”
神经病吧。
祈尤也压根不想知道,一把关上了门。
倒是陆忏站在门前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欣赏了一会儿他家的门,在口袋里轻轻一勾,一个崭新的钥匙环挂在他指尖。
他轻哼着小曲儿,转身开了祈尤家……对面的那扇门。
捕猎当然是要用尽一切手段拉近距离啊。
不然算什么捕猎呢。
第二天一早,祈尤一面懒洋洋地打着呵欠一面慢吞吞地往电梯走。
眼角一撇无意注意到对门门上的装饰似乎变了样儿,他不自觉多看了一眼,然后右眼皮开始狂跳。
祈尤:“???”
这家有毒吧卧槽。
出电梯时,他还在揉着眼睛往大厅走。
真特么邪了门了。
“这里。”
陆忏拉开一辆面包车车门向他招招手。
他挪开手看了一眼,对上陆忏视线的时候,右眼皮跳的更厉害了。
远看去就像是他在对陆忏翻白眼,还是翻了成群结队个白眼。
感谢祈尤先生送的99个白眼!
“老陆……他他他是不是心情不好啊。”江浮生坐在副驾驶位上,几乎把头伸到车座底下去,“他是不是觉得这车破啊……”
他又看向司机:“老吴,咱局里有没有八抬大轿,要不咱出动……”
“不行。”
没等司机回答,陆忏倒是斜他一眼,“请他入轿还轮不到你。”
江浮生:“?”
说话间的功夫,祈尤已经走到车跟前,一跃而上。
陆忏拉上车门说:“走吧老吴。”
“哎。”面包车应声发动平稳行驶出去。
车厢内蔓延开小笼包的香味。
江浮生:“?”他真的很想问问后面那俩是不是来野炊的,但他不敢。
祈尤靠在车后座神情恹恹地吃着早饭,他不必过问今天具体是怎么个流程,只需要跟着走一趟,谁挡杀……揍谁。
就像以前一样,他可以安心地做工具。
谁想利用他,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们要去南区的一个市场。”陆忏抽过纸巾递给他,“杜答会在其中鱼市里跟人碰头。”
“你不用跟我讲。”祈尤擦了擦嘴,“我只……”
“你有自己的思想。”
陆忏打断了他的话,“依照你的想法去做。”
祈尤挑起一侧眉说:“那假如我想杀了你呢?”
“那你便杀了我。”
只要你想。
这句话他没说,但已经写在了他的目光中,坚定地传达给祈尤。
“我在杜答颈后滴了一滴血,可以感知他的方位投放在那个罗盘上,”陆忏指了指放在老吴和江浮生面前的古旧罗盘,“如果等下碰头的不是他的主子,那我们就继续跟进。”
也不知道祈尤听没听进去,一边喝着豆浆一边看窗外风景。
何必呢。
车上四个人陷入了极端的沉默之中。
老吴专心飙车,江浮生不敢哔哔,祈尤立志做吃播,陆忏……
看他那个脸色估计又想把江浮生鹿角拆下来插花盆里。
这一路江浮生的手就没闲着,一会摸摸发凉的脖子,一会摸摸头上原本长鹿角的地方。
不是,这他妈,无妄之灾。
好不容易开到破旧的农贸市场外他才得以松了口气。
因为陆忏的注意力被祈尤吸引走了,祈尤的注意力被市场前的卖鸡商人吸引走了。
坐在副驾驶位的江浮生莫名地觉得背脊更凉了,如果说刚才还是阴风阵阵,现在就是阴风宛如后妈扬起了铁砂掌给了他一顿狂风吹拂。
市场前卖鸡褪毛的商人手起刀落,鸡命升天,商人妻子拎着鸡脖子放进浇热水的机器里强行褪毛。
那叫一个血腥。
祈尤看得津津有味,半晌转过头来冲着陆忏轻轻挑了一下眉。
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忏:“……”呵呵。
他不得不站出来为自己证明,“我妖籍不是鸡。”
“哦,是吗?”祈尤懒洋洋换了个坐姿,“真可惜。”
可惜什么?可惜你没把我送进那个机器里吗??
“老陆!罗盘动了!杜答被人接走了!”
陆忏倒像是意料之中,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
“跟进。”
第24章 红线
银灰色的面包车不疾不徐远远地跟在那辆黑色轿车后头。
它们之间的间隙不短,可以说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人家甩掉了。
但车上的人压根不担心,先不说杜答身上自带GPS,就说老司机老吴,那叫一个稳如老狗,静若憨驴。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踩油门像是在踩钢琴踏板。
副驾驶的江浮生头靠在车窗上,伪装肥皂剧悲情男主角。
悲伤的雨胡乱地拍。
我的牙在嗒嗒嗒嗒嗒地磕。
坐在后头的祈尤皱着眉头:“什么声?”
江浮生二话不说立马坐直了。
男主角当不上了,不能牙也被人掰了吧。
窗外风景掠过,他像是冷不丁想起什么似的半转头对陆忏说:“老陆,你的符做多少了?”
碎光透过车窗投在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他习以为常地将灵力注入一沓符纸,啪地贴在江浮生头边,“拿去生活。”
“谢谢爸爸!”
送上门的救命稻草傻子才不接呢。
江浮生如获珍宝小心翼翼卷了几卷揣进上衣口袋里,明知道前方是未知的修罗场但还是内心一片安宁,甚至想高歌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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