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这种事儿我们家大人可没少干……对了三公子,我家大人伤势如何了?”
说到长孙恪,卫昭一脸心疼:“唉,林老大夫看过,伤势已有缓和,只是人还未醒。我瞧他总是睡的不安稳……”
“阿昭,这是长孙大人的药,我适才去林老大夫那儿帮你取药,顺便一道拿过来了。”
卫淑华风风火火跑过来,见卫昭院子里还有外人在,忙朝展翼拱手笑道:“我不知阿昭有客,唐突贵客,实在抱歉。”
展翼笑眯起眼睛:“不唐突不唐突,有劳二小姐替我家大人忙前忙后了。”
卫淑华干笑两声:“不不不,只是捎带手的事儿,到底长孙大人是为救阿昭受的伤,侯府总要尽心才是。”
“二小姐真是太客气了,大人在此处养伤还要仰仗二小姐多多照顾呢。”
“啊……这……嗯,是是是,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长孙大人的。”
展翼笑的更加灿烂了,越看卫淑华越觉得她与自家大人相配。
“二姐怎还亲自送来,我叫霍宝儿去便是。”
卫淑华道:“可不得亲自过来看看,万一你又到处乱跑可如何是好。你看看,都说了叫你卧床休息,又不听话。”
卫昭摸了摸鼻子:“只是伤了一只脚而已,我拄着拐杖呢,不会碰到伤处的。”
“真该叫祖母来治治你。”
“诶可别,二姐最好啦,可千万别告诉祖母,我一会儿就回去躺着。”
“总是说不过你!”卫淑华瞪他一眼,她将药塞到霍宝儿手里,对卫昭说:“记得按时敷药,嫂子那儿忙着,我去帮嫂子了,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说完也不等卫昭搭话,忙快步跑走了。卫昭歪头见展翼看着自家二姐的背影笑的跟朵菊花似的……
“展大人你瞧我二姐作甚,你不会喜欢我二姐吧!瞧你那直勾勾的眼神,都给我二姐吓跑啦。”
展翼吓的一个激灵:“哎呦可不敢乱说,二小姐是天上月,小人是地里泥,哪敢肖想二小姐啊。”
卫昭怀疑的看他一眼,越看越觉得展翼动机不纯。
展翼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心虚的四处瞟了瞟,突然想到什么,忙低声问卫昭:“听说姜氏留在三公子身边了?”
“啊,是啊。姜婶子丧子,如今孤身一人无所依靠,我与婶子投缘,便留她在身边照顾起居。”
展翼颇有些忧心:“实不相瞒,这个姜氏的身份有疑。三公子留下她,只怕不妥。”
卫昭笑道:“也没什么不妥的。她若当真有问题,留在身边岂不是更容易发现蛛丝马迹,我侯府的守卫可不是吃素的。不过还是多谢展大人提醒。”
“三公子有所准备便好,如今姜氏也是董昱案的直接证人,留在侯府也能保证安全。”
“正是这个理儿。如今网已经撒好了,展大人,咱们拭目以待,看看这梅苑案的局能钓出来些什么魑魅魍魉。”
卫昭回到房里,姜氏正坐在床边照顾长孙恪。她轻轻哼着一首很温暖的曲子,长孙恪似乎睡的很好,他的手握着姜氏的手,没有丝毫抗拒。
卫昭不动声色的审视了一番姜氏。他虽不知长孙恪曾经经历过什么,但就他如今对他的了解,长孙恪是一个从不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哪怕受伤昏迷,他依旧有很强烈的防范意识。霍宝儿几次都被他无意识释放出的内力震飞出去,而姜氏却安然无恙。
“婶子哼唱的曲子可真好听。”
卫昭笑着上前,姜氏见他走路不利索,忙要去扶他,奈何长孙恪手握的紧,一时竟没有挣开。
卫昭笑笑:“婶子快坐吧,这几步路不碍事儿。”
姜氏似乎有些局促:“我适才来这屋子清扫,见大人睡梦中似有些不安,便擅自做主哼唱一曲……”
卫昭看了一眼睡颜安静平和的长孙恪:“婶子哼的曲子,长孙大人也爱听呢。”
姜氏柔柔笑道:“这是我家乡的曲子,我小的时候母亲便常常哼唱给我听。昱儿小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哄他的,他心疾犯了不得安睡,只要听我哼唱便能很快入眠。”
“婶子的家乡是……”
“凤溪,很美的地方。”
“凤溪在南郡以南,快到南梁地界了,婶子怎会到盛京来?”
姜氏叹息一声:“说来话长,也是家中变故,夫离子散。我也不知该到何处去,心中只想着找到自己的儿子,便一路走啊走的,就走到盛京了。是董昱的爹救了我,后来的事,我想你们也都知道了。”
“那婶子可打听到贵公子下落?”
姜氏摇头:“茫茫人海,哪就那么容易。”她低头慈爱的看着长孙恪:“如果我的儿子还在,也是长孙大人这般年纪了。唉瞧我,又说这些陈年旧事,我,我去做活了。”
姜氏轻轻拍了拍长孙恪的手,长孙恪似有所动,这才松了手。姜氏走后,卫昭趴在床边盯着长孙恪看,时不时的用手描摹一下他的眉眼,越看越是喜欢。
只是没料到长孙恪竟在这时醒了,猝不及防的撞进一双深沉目光之中,卫昭做贼心虚,干笑两声,收回那只覆在他脸颊的手:“好哥哥,你可终于醒了。”
“你盯着我作甚?”
“你好看呗。”
……
“哥哥,你热么?你冷么?”
“哥哥,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哥哥,姜婶子做了青梅果,你再吃药就不怕苦了。”
“哥哥,我晚上同你一起睡,你不用怕,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哥哥……”
卫暄这两日一直忙着小西山那件事,也是今日才得空,遂叫上卫晞一道过来看看卫昭。还不等进门就听他家弟弟对长孙恪一番嘘寒问暖,那小心翼翼的语气,好像一条摇尾巴讨赏的小狗儿。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揪住霍宝儿,问:“这两日阿昭都在房里照顾长孙大人?”
“是啊,少爷说长孙大人伤口深,要寸步不离的照顾。世子爷放心,宝儿挪了软塌过去,就挨着长孙大人的床放着,少爷平日就在榻上养伤,不耽搁的。”
卫暄脸色一沉。
卫晞道:“阿昭待人真诚,况且长孙大人也是因他受累,他心里必定过意不去。”
“早前阿昭同那梅苑秦玉笙的事儿咱只当他瞎胡闹,可长孙恪不是一般人,我觉得阿昭同他过于亲近了些。”
“大哥多虑了吧。”
卫暄眼睛一瞪:“阿昭常在百荟街混,自打梅苑开张,那更是日日沉迷,同秦玉笙那点儿事儿也闹的满城风雨。梅苑案发,卫三公子冲冠一怒为蓝颜都被编成戏文了!”
他眉头又一皱:“如今又勾搭回长孙恪,那人整日阴着一张脸,一身黑衣跟无常鬼似的,只怕缠上阿昭就很难摆脱了……”
卫晞笑他:“大哥你想什么呢,阿昭与秦玉笙不过朋友之交,不曾逾矩。长孙大人更是救他脱险,自要好生照顾。阿昭虽爱胡闹,总还有分寸的。”
“不行不行,这事儿必须得重视起来!”卫暄一拍脑门:“就说我忘了什么事儿,我得寻个时间到护国寺去请个师父回来。”
“做甚?”
“驱邪!”
卫晞:“……大哥,我们还是先去看阿昭吧。”
“我嫌闹眼睛,你去看吧。”说罢,卫暄拂袖而去。
秦芜正在院子里做针线,见卫暄气呼呼的回来了。
“暄哥,你不是去看三弟了么,怎这么快就回来了?”
卫暄半响不吭声,也不知想了些什么,突然问秦芜:“你以前不是都叫我暄哥哥的么。”
秦芜羞涩垂眸,瞥了眼一旁蹲着玩儿蚂蚁的卫远,嗔瞪卫暄一眼,蚊子似的哼哼道:“都老夫老妻了,还叫什么哥哥呀。”
卫暄又问:“那你从前叫我哥哥那会儿,是不是特别喜欢我。”
秦芜脸色爆红:“你今儿怎么了,怎突然问这个。”
“哎呀,你就回答我是不是。”
秦芜捂着脸点了点头,恐是怕卫暄再追问下去,忙道:“暄哥你热不热?天气转暖了,我新给你做了衣裳。啊,你饿不饿?我叫厨房温了粥,这就给你端来?”
卫暄忽然有些心塞。他踹了正撅着屁股玩蚂蚁的卫远一脚:“儿子,你三叔院子里来了位会做蜜饯的妇人,做了好多蜜饯,你三叔都给偷藏起来了……”
“诶呀暄哥,远儿好不容易不想蜜饯了,你,你真是……”秦芜气的跺脚,正要去叫卫远回来,可卫暄拦着,卫远又跑的飞快,哪里还看得到人影。
“丁泉,还不快跟上,要是远儿再喊牙疼,当心我拔了你的牙!”
她怒瞪卫暄一眼:“今儿没有饭吃了!”
第46章
“……听三公子说大人爱吃青梅果,我特意多做了些,这药着实苦了,吃颗蜜饯甜甜嘴。”
“他呢?”
“府上孙少爷来了,三公子这会儿正哄着呢。大人快喝药吧,凉了就不好了。”
“有劳你了。”
一碗药喝下,就着一颗青梅果,酸甜的味道冲淡了苦涩。长孙恪不喜甜,但青梅果,他很喜欢。
“听他说,你在找你的儿子?”
“是。”
长孙恪轻咳一声:“你知道我的身份,四国之中到处都有南府眼线,如果信得过,我可以帮你。”
姜氏激动的握着他的手:“真的么!”
长孙恪似乎有些不自在,他将手抽回,点了点头。
姜氏也忙缩回手,十分歉意的说道:“我,我太高兴了,一时失了礼数,大人勿怪。”
她平复了心情,小心问道:“大人可知南郡荀氏?”
“荀氏?”长孙恪眸光一凛:“后楚未帝皇后出身南郡荀氏,生女……义阳公主。”
“不错。荀皇后的侄子荀渊,正是我的夫婿。”
长孙恪敛下眸子:“所以,你是凤溪大族姜氏之女。”
像是回想起什么,姜氏的声音里隐隐带着几分悲戚:“是啊。姜氏一族擅经商,几代积累的财富深厚,然族中奉行节俭,戒骄奢淫逸。族中子弟长成后便要在各地跑商,鲜有入朝为官者。二十九年前,武帝攻占盛京城,建立齐国,楚未帝南逃,在南郡定都。”
“为了争取荀氏大力支持,荀皇后亲自赐婚,将义阳公主许给荀氏嫡次子荀沂。又派遣得力内监前往凤溪,游说族长,替荀氏嫡长子荀渊求亲。族长本不愿涉足纷争,但前有后楚,后有梁王,族长不得不应。”
“荀渊为人儒雅谦逊,知我远离家乡,日常待我极好。我也渐渐卸下防备,夫妻举案齐眉,日子平静顺遂。我们有一个儿子,乳名唤做旭儿。他的眉眼很像他的父亲,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旭日初升,暖人心脾。”
“旭儿出生,府里上下都十分欢喜,满月那天,府上宴客,我忙着招呼各家的夫人们,一时疏忽了旭儿,等到夜间回去时,旭儿就……”
姜氏说到此处,眼泪已遏制不住,喷涌而出:“府上嬷嬷说,旭儿突然抽搐,不等大夫来便没了气息。他小小的身子躺在摇篮里,浑身泛着青紫,我当时抱着那具尸体,我告诉他们这不是我的旭儿。但没人肯信我,他们所有人都安慰我要节哀。”
“旭儿很健康的,他没有病,不会突然就走了。我疯了一般的去找旭儿,可到处都找不到,夫君也劝我放下,可我就是放不下,那是我的儿子啊!他还那么小。”
长孙恪听她说的悲伤,冷硬的心竟也不由自主的被牵引着,似乎他能感受到她的伤心和痛楚。
“荀氏是大族,嫡出孙少爷身边定然不缺人伺候,那么多人都说那婴孩的尸体就是旭儿,为何你不肯相信。还有,可查明猝死原因?”
“夫君查过,说是中了毒。府上的人挨个审问过,最后查到了乳母。贵族门阀总有些见不得光的事,那乳母据说是为了报复荀氏,她承认下毒一事,而后自尽了。许是毒药的反应强烈,尸体青紫,才刚满月的婴孩容貌尚未长开,如此一来便不易辨认。可母子连心,我岂能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
长孙恪眉头微微蹙起:“只凭感觉,并无实证。”
“大人也认为我疯了么?”
长孙恪抬头看她:“我只是更相信证据而已。还有一个问题,事发之时,义阳公主在何处?”
姜氏用帕子擦擦眼泪,想了想说道:“荀皇后为了彰显恩德,赐婚后并未叫荀沂住进公主府,但她毕竟是公主,寻常只在自己院落,并不与我们往来。我嫁给荀渊一年,也只见过她两次。后来荀沂调任远水,义阳公主也同他一起赴任,事发时,他们已到任半年有余。大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无事。所以你就一直在寻找旭儿么?”
姜氏点点头:“旭儿出事后,我先在南郡范围找,过了有两年吧,一点音讯都没有。那时夫君被任命为丞相,总揽朝政。若非绑在荀皇后那条船上,夫君其实并不愿入朝。楚未帝残暴不仁,夫君屡次谏议却毫无作用。”
“后来齐国的卫将军打了过来,南郡城乱成一团,一众朝臣护着楚未帝继续南逃,卫将军率军追杀。南逃途中,我同家人分开,被流民裹挟着不知跑到何处。待战事休,荀氏已不复存在,夫君生死不明。”
“楚国灭了,楚未帝同荀皇后自缢而亡,皇室中人死于乱军中有之,逃往梁州者亦有之,此后自碎雪关以北尽归齐国所有。梁王自立称南梁,凤溪姜氏遭遇南梁洗劫,百年大族就这样淹没在战火之中。我孤身一人,再无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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