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不会这就害怕了吧?”鲁宏骏不依不饶,对梁禧上午的话记恨在心,“知道你和陆鸣川玩得好,但是,说到底也只有一个姓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和他玩得好了?”梁禧打断他,烦躁地转头,“你现在,赶紧,从我床上下来!”再好的脾气,梁禧现在也很生气。
鲁宏骏正穿着外衣坐在他的床上,这让他感到非常不适。
“惯得一身毛病。”鲁宏骏翻了个白眼,还是在梁禧的目光下从他的床上移开。
梁禧作为一个弯的,外加慢热的性格,实在是受不了别的男生穿着外衣就随随便便上他的床。
尤其是他还不怎么喜欢鲁宏骏。
这小子,打得怎么样暂且不说,就是这个性格,跟梁禧已经是千万个不对付。
此时此刻,他甚至觉得若是上午答应了陆鸣川,总比跟着鲁宏骏在屋里吵架来得强。
到了晚上的时候,外面的雨似乎变大了,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这边的场馆靠近郊区,空气潮湿泛着凉意,提醒着梁禧,秋天已经到了。
半夜被一声惊雷唤醒,梁禧喘着气,摸了摸脖子后面的冷汗。
或许是换了个地方,身侧还有人,他睡得迷迷糊糊一直在做噩梦。梦里有一条黑色的大狗,一直追着梁禧跑,跑得他筋疲力尽,那条狗就扑了上来,叼住他的脚腕不停撕扯,生疼。
醒来之后,梁禧才后知后觉,受过伤的脚踝隐隐透着不适。
每逢潮湿的季节都是如此,不算很疼,只是骨子里透着一股酥麻和涨痒。
如果能被其他事情分开注意力还好,但现在正百无聊赖躺在床上,梁禧忍不住觉得这痒意放大了千百倍,而隔壁的鲁宏骏呼噜如雷,与窗外的雷声相互交映,着实是让人很难再次陷入睡眠。
梁禧久违感觉到了紧张……赛前的紧张。
雨是到天快亮时才停的,梁禧看了一眼表,早晨五点四十,比赛会在九点半正式开始,八点半检录,他还有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
然而梁禧却没有半点睡意,他的心脏正跳得飞快,由于兴奋而分泌出的肾上腺素让他呼吸急促。
趁着所有人还没醒,梁禧走到酒店外面的院子里活动身体。
他仗着周围没人,挂着无线耳机,一边哼歌一边肆无忌惮的扭动腰肢,相比起热身活动来说,他的动作实在有点夸张,像是在隔空转动呼啦圈一般……还在踩点卡节奏。
正当他扭得带劲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梁禧僵在原地,转头看见陆鸣川一身黑色运动服向他走来,那人好像起得比他还早,不但洗过头发,还吹了造型,看上去不像是要去参加比赛,反而要去拍什么杂志。
想起刚刚自己犯蠢的准备活动,梁禧耳朵有点泛红:“早上好。”
“早上好。”陆鸣川走到他对面,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他定定看着梁禧,轻声道,“我问过了,这次的淘汰赛是U型对阵表,你可要好好打,我还挺期待我们在决赛场上见呢……”
“年年,你不会让我失望吧?”陆鸣川的侧脸映在升起的日光中,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
第二十六章
选拔赛不对外公开,偌大的场馆,观众席上空空如也。
第七组和第一组所用的剑道,刚好在场馆的两个尽头,中间隔了五条正在比赛的剑道,梁禧想看陆鸣川都看不到,刚好眼不见为净。
第七组除了梁禧和鲁宏骏,还有剩下三个人,其中有一个是鲁宏骏同省的队友,两个人勾肩搭背坐在候场区,聊天的声音不小,尤其是鲁宏骏,一字不落全都传进梁禧的耳朵。
“看见你旁边那个没?俱乐部出来的,你一会可以在他身上多拿点分,一定打满五剑,这样才能排名靠前一点,不至于那么快就淘汰。”自从和梁禧起过冲突,鲁宏骏也就不再掩饰对他的偏见。
梁禧怀疑他就是故意让自己听见。
倒是他同队的另外一个男生,看上去年龄更小,个子也不高,偷偷打量着梁禧,小声跟鲁宏骏说:“鲁哥,你就别跟我说笑了,你也知道这次我积分排名是刚好踩了第34名,这才有机会出来长长见识……根本就没打算赢。”
“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尽力赢?”鲁宏骏满不在乎,“再说,那不是还有35名排在你后面吗?”
同队的小男生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忘啦,不是还有个彭建修钦点的选手,我听说,他近两年根本就没在国内打过比赛,真要按照积分算啊,根本没资格来参加选拔的。”
提起这个人,鲁宏骏倒是收敛了一些,他点点头:“能让彭教练看上,那得是个强敌,不过……”
不过,他肯定还是要拿到入选名额。
鲁宏骏自己没说,梁禧都能帮他把话补充全。
他偏过头去饶有兴致看向鲁宏骏,抿着嘴一言不发,完全不打算把自己就是这个选手的事情说给他听——这个人太自傲了,饶是梁禧日常好脾气至极,也忍不住厌烦起来。
脚腕处隐隐有些不适,梁禧起身活动了一下,没太在意。
好巧不巧,小组循环第一场,梁禧就和鲁宏骏的队友碰上了。
那个男生叫石浩,年龄是真的不大,甚至还有点变声期的公鸭嗓,他跟梁禧敬礼握手,在开始线静待裁判喊开始。
本来赛场上两个人都没什么反应,却听见场外鲁宏骏给石浩喊了声“必胜”,这就让现场变得有些尴尬了。
队友在场下喊“加油”是常事,可像鲁宏骏这样直接喊“必胜”的还真是少数……就连裁判都没忍住往鲁宏骏那里多看了一眼。
梁禧觉得自己有点牙痒痒,恨不得现在就拖着姓鲁的上来好好打一场。
“Allez(开始)!”
伴随着开始令下,梁禧毫不犹豫向前发起进攻。
虽然,这只是第一场比赛,按道理来说应该节省一些体力,但这同样也是梁禧第一次正式在国内的剑坛复出,他知道彭建修是顶着压力给他争取的第二个名额,而他……他的梦想是最高位的领奖台,从小到大,一直没变。
他需要在第一场比赛就打出气势,要让他的对手害怕……要让鲁宏骏后悔,后悔他的出言不逊。
梁禧要听见他的道歉。
石浩像是没有料到梁禧竟然一上来就打猛攻,瞪大眼睛接连后退,脚下的节奏完全被梁禧带着走。
手上的交锋往往在一秒甚至零点几秒就会完成,梁禧心中数着三次转移,直接弓步出手……
“滴——”
裁判器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梁禧单灯得分。
这一剑发生在十秒之内,石浩连梁禧的剑都没碰到,直接被刺在胸口的位置!
如果有人离他很近的话,应该会听到石浩一声抽气,他瞪大眼睛看着梁禧,脸上的表情充满难以置信。
不得不说,他在赛前也确实受到了鲁宏骏的影响,一上来轻敌了,可是……可是一个俱乐部选手怎么会是这种实力?!
通常来说,任何一种体育竞技想走专业道路,省队到国家队这样的发展规划都是最佳的选择。
俱乐部,在某种程度上就是“非专业”的代名词。
陆鸣川之所以会成为剑坛人人皆知的天才级人物,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是俱乐部出身,从六岁开始参加儿童组的比赛,到如今十九岁,他从来没有进入过任何一个省队,却仍旧在各种专业比赛上屡次夺得冠军。
这种情况,简直称得上是闻所未闻。
可不管怎么说,到底剑坛也只有一个陆鸣川啊!
石浩被梁禧的第一剑镇住,他在第二剑开始的时候变得格外小心,然而,这种小心,让他在谨慎防守的同时,也丧失掉攻击性。
梁禧看着他在进攻时一次犹豫收手,抓住机会击打他的剑条,拿回主动权,然后又是一次跳步,紧接着,指尖微动,控制着剑条进行两次转移出手……石浩迅速后撤,画圆防守还击!
梁禧的反应非常迅速,在剑条被对方打到的一刻,立刻向后仰,防守反还击,两个人的剑尖同时落在对方的有效部位上,裁判器亮起双灯。
梁禧最后一次防守还击做得干净利索,裁判在第一时间做出判决:“绿方得分,比分2:0。”梁禧又拿下一剑!
石浩在此时心态已经有点崩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在第三剑的时候才摆正心态,开始跟梁禧有来有往进行比赛。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梁禧最后以5:2大比分领先赢得他的第一场小组循环,裁判吹哨示意比赛结束,转身过去登成绩。
石浩如释重负,跑去场下坐到鲁宏骏身边一言不发。
梁禧摘掉护面,步伐沉稳,走到鲁宏骏面前,正对上他的视线,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火药味十足。
“你赢了我师弟,并不代表你能赢我。”鲁宏骏嘴角勾起笑意,然而这个笑容却没有任何友善的意味在里面,“如果让你这种拿钱砸出来的选手赢,那我们这些刻苦训练的岂不是成了笑话!”
梁禧不想跟他解释自己有没有努力训练,他现在满肚子对鲁宏骏的不满……刚刚那一场,他也可以选择用温和一点的打法赢得比赛,但是梁禧承认自己就是有想要打给鲁宏骏看的意思。
“我等你赢我。”他认真看向鲁宏骏,“但是,像你这样上来就给别人下定义的人,不配拿到晋级资格。”说完,梁禧转身走到墙边坐下休息,不再搭理鲁宏骏。
第二场,梁禧以5:1的成绩赢下了组内另外一个选手,第三场的成绩是4:2,三场连胜,连裁判看向他的目光都带了些赞许。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场小组循环赛了,对手不是别人,正是鲁宏骏,梁禧忽然有点后悔,他在前三场没怎么保存体力,而体能方面又一向属于他的弱项。
现在的成绩非常不错,但四十分钟之内,连续打完三场比赛,疲惫开始侵袭上梁禧的神经。脚腕处不合时宜传来血管一突一突的胀痛,他喝了口水,决意忽略这种细微的痒痛,在休息区耐心等待最后一场小组赛的来临。
第二十七章
鲁宏骏是左手持剑,跟大部分选手都是反着的。
两个人现在看上去仿佛镜面,梁禧皱起眉头,谨慎起来——他最不喜欢面对左撇子。
梁禧的进攻以快取胜,其中一大原因就是他在反复练习中形成的肌肉记忆。人的大脑反应速度有限,能够比别人先哪怕零点零几秒做出调整,就意味着巨大的优势。
大部分人都是右利手,而在跟左撇子打实战的时候,所有原先的动作都要调整为反方向,这不免会让选手的反应速度受到一定影响。
这个影响可大可小,放在梁禧身上就是一道横在那里的坎——技术差别大的时候,这个影响看不太出来,而当两个人的技术水平越相近,这道坎就越明显。
鲁宏骏虽然话说得直白又难听,但是他没说谎……
两个人开始第一剑的交手时,梁禧就已经意识到对方的技术确实很好,能和陆鸣川打成一剑之差,想必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鲁宏骏也是进攻型选手,他脚下步子变换非常快,而且习惯抓住一切机会通过交锋来改变两个人的主被动权。梁禧谨慎盯着手下的动作,随着鲁宏骏向前,梁禧不得不一直向后退。
他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但是对手显然不希望露出任何一点破绽。
梁禧跟着他的节奏走,被逼到进警告区,他意识到不能再往后退,当即做下决定,脚下忽然停顿,做出了准备抢攻的动作!
鲁宏骏反应迅速,他在梁禧迈出右脚的瞬间出手!
此时,主动权在鲁宏骏手里,只要他刺中梁禧,那么无论梁禧有没有刺中他,分都是鲁宏骏的。
石浩在候场的地方屏住呼吸,面对这样的交锋,他光是看着就已经紧张到手心出汗。
鲁宏骏的剑尖划破空气,直逼梁禧的胸口,就在此时,梁禧的重心忽然撤回,趁着对方出剑的一瞬间完成了一次防守还击!两个人的护手盘撞在一起,发出清脆一声,同时裁判器上双方亮起了彩灯。
“红方进攻,绿方防守还击,刺中得分。”裁判举起手,示意梁禧得分,现场比分来到了1:0。
还好有规定选手不能在赛场上说话,否则,鲁宏骏一定要骂出声音……梁禧已经感受到他的恼怒,因为在接下来几剑的交锋中,那人每次都用了蛮力,梁禧被他不小心在右侧的大腿上抽到一下,位置靠近腿根,虽说知道问题不大,但是一瞬间的刺痛还是让他的动作有了停顿。
鲁宏骏并没有意识到剑条抽到梁禧的腿上,他只看见梁禧的动作有了停顿,想也没想,直接抓住机会向前做了一个小冲刺!
梁禧忙不迭后退防守,却没料到鲁宏骏做出转移,一剑刺在了他的腰上。
裁判器亮起彩灯。
“红方进攻转移刺中,得分。”裁判示意鲁宏骏得分,现场比分变为了4:3,梁禧暂时以一分之差的微弱优势领先。
此时已经来到赛点,假如下一剑梁禧得分,那么比赛就会结束。
可是,梁禧却在这个时候感觉到了脚踝上的不适……刚才的后退太突然,大腿上的疼痛令他难以维持平衡,右脚好像崴了一下,按道理来说不严重,但是,梁禧身上是有旧伤的……
疼痛由脚踝顺着小腿上的神经一直蔓延到大脑,大腿被抽的那一下,跟脚踝深入骨头的痛意比起来都变得微不足道。
梁禧倒抽一口气,扶着自己的脚踝,缓慢蹲下去。
裁判示意暂停,走过来问他怎么了,是否还能继续比赛。
梁禧能感受到来自鲁宏骏头盔后面的目光,冰冷且不屑,他抱着手臂站在对面,仿佛在说:是吧,你看我就说,你们这些温室里的花朵,遇上一点小伤小病就要死要活。
这样的人,凭什么进入国家队,凭什么代表整个国家去参加比赛呢!
梁禧蹲在地上,抓在自己的脚踝上,面对裁判的提问有片刻愣怔……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给出回答,而是忽然转头向旁边的剑道望过去。
五条剑道,他和陆鸣川整整隔了五条剑道,他却能在远处那两个模糊的人影中,准确识别出陆鸣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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