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裴越融玩摄影可不是随便玩玩,从小向往,也很专业。搞艺术的总要天生带点灵气,他的审美也的确一流。霍西悬去看过他的摄影展,相当惊艳,要是逼着他接手家里、走上乌烟瘴气的名利场,还真埋没了他的才华。
“给我弄好点儿。”
“得嘞。”裴越融眼珠子一转,“哥,我这给你弄好了,下次给我姐条件好点呗?”
霍西悬笑骂:“你倒是一点不吃亏。”
他会拍,也会挑穿搭、弄造型,霍西悬本来身高腿长就是行走的衣架子,经裴越融这么一捯饬,帅得惊为天人。
裴越融对自己的作品相当满意:“哎,要不是你有绡绡姐,我都想带你去给我朋友认识认识,他们肯定有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小兔崽子想什么呢。”
任务完成,霍西悬对自己的新形象也算满意,随口问道:“今天什么安排?”
“晚上有个约会。”裴越融吹了声口哨,“昨天新认识的小美人。”
认识这些年,自然见识过他的沾花惹草。痴情种霍西悬嗤之以鼻:“成天换,有什么意思啊。上周约的,今
天还记得名字吗?”
确实不记得了。可是,重要的永远是下一个不是吗?风流浪子裴越融也不屑:“这世间漂亮的皮囊和有趣的灵魂那么多,一辈子只绑在一个人身上,才叫没意思呢。”
年轻气盛,没遇上真爱、也不想定下来,霍西悬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可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质疑他对钟隐的爱值不值得呢。
霍西悬沉默片刻,起身折了折衣领:“替我跟你姐姐问好。”
*
回到小区时间还早,半路上钟隐买了葡萄,准确做一点冰镇的饮品。楼下有个小花园,盐盐爱从那儿走,大手拉小手穿过大爷大妈的招呼声,尽头处有个戴墨镜手插口袋的人,如果闲谈的居民们仔细瞅瞅,便知那身衣着昂贵得与这个普通小区格格不入。
那人在等什么。
准确来说,在等钟隐。
根本无须露出墨镜下的面孔,哪怕是背影,钟隐也认得出。那模样太熟悉了。
他们的二十岁里,数不清有多少次霍西悬就这样站在教学楼门口打着游戏等他下课。彼时校园里并没有人知道他是富甲一方的霍家公子,谁也不会另眼相待,认识的同学朋友来来去去问好,无一例外多加句:“又在等钟隐呢?”
他们向来出双入对,哪怕亲密关系是个秘密,时间久了,给别人的印象也是绑定在一块的。
二十岁的霍西悬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掀掀棒球帽,笑得甜蜜又恣意:“是啊,等他回家。”
三十岁的霍西悬等在他家门口,手机依然在手,处理的却是商务;棒球帽早就收起,三伏天也得西装领带。
等的归人仍旧不变,可不再属于他。
日头已当空,阳光刺得钟隐眼睛不适,眼前画面恍然,时空仿佛错置,带他们回到那些年形影不离的盛夏。
但谁都明了,再也回不去了,错过就是错过,只剩形影相吊的当下。
*
钟隐一点也不好奇霍西悬怎么找到自己家,他早已见识钱能支使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面色如常,带着小孩向前走。
盐盐认出这个曾经帮过自己的人,即便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家门前,还是高兴地喊叔叔好,霍西悬也像每一个好叔叔那样冲他微笑。
该来的总会来的,逃避不是办法,如果不顺着霍西悬的意谈清楚,总不能在小孩面前起冲突。钟隐拍拍男孩,葡萄递给他:“进家里等我,门关好。”
钟盐不明白,爸爸以前说过的,客人来了,得先邀请进家门才对;这个叔叔为什么是例外?爸爸并未解释,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回到家、关上门。
他还太小,不知爱恨,最近喜欢的是上周一块在公园玩的陌生弟弟,不喜欢的是猎月夜松开手把他弄丢的那个小姐姐。等他长大了就会了解,世界上有许许多多人并不能按照条条框框分类,有些人的出现会打破一切定律,不管期不期待,无论愿不愿意。
蝉鸣盈耳,树荫和楼道挡不住愈演愈烈的热浪。霍西悬看得出来是特意收拾过的,可惜他是容易热过敏的体质,三十多度的高温下站上片刻脸闷得彤红,打扮得再怎么帅,这副模样也挺凄惨。他掏出车钥匙:“你开。”
这几乎是一个暗号。遗传了爷爷爱车如命的霍西悬把驾驶权让出去,相当于先找台阶下。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份默契也没有消失。
钟隐一直记得他们在短暂几年婚姻中的争执,大多细小而琐碎,每一次总有办法重归于好。除了最后一次。
虽然不比当红明星,霍西悬好歹在酩城也是名人,再待下去被认出来就不好了,钟隐不想在这个重新开始的地方再一次和霍家挂上钩,早点结束的话,还能回去给盐盐榨果汁。抱着这样的想法,钟隐接
过钥匙上车,给邻居发了条消息让着帮忙照看一下儿子。
小区依山而建,后门挨着山脚。并非好风景,不过是个小土包,鲜少有人前往。钟隐不想离开太远,把车停在那附近。
“有什么事就说吧。”钟隐不再逃避,直直看着他,“叙旧就免了。”
他答应过霍世骁不会再与霍西悬、霍家有瓜葛,君子一言,上次在猎月之夜已是偶然,不该再有第二次。
*
上一次钟隐这样坐在他旁边、为究竟播放谁的歌单而猜拳,仿若昨天,又恍如隔世。霍西悬确实想“叙旧”,不过今天有要事在身,得分清轻重缓急。
他简单说明来意,钟隐听后沉默片刻:“作证可以,让青山去吧。”
向青山是钟隐的邻居,也是那天带小孩出席的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体育老师,同钟隐并无暧昧关系,仅是朋友。这些在来之前霍西悬已经查清了。
没有音乐,当然没有,冷气和发动机轻微嗡鸣,隔着车窗蝉鸣和树叶在气流中的抖动声仍旧铺天盖地。
沉默持续到失去时间质感,在钟隐失去耐性之前,霍西悬话锋一转:“几岁了?”
告别的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早该知道他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逃避没有意义。钟隐并不拖沓:“三岁多。”
三岁,正是好奇地踏出探索世界的第一步、最可爱的年纪。
“叫什么名字?”
“盐盐。”
“言语的言?”
“咸淡那个盐。”
“大名就是钟盐?”
“嗯。”
“挺特别。”
“……嗯。”
“你儿子?”
“是。”
即使有过心理准备,这样简单直白的承认还是刺痛了他,侥幸并无作用。
可调查里钟隐并无伴侣,或者说除了小孩没有别的同居人。
“后来你又……”霍西悬顿了顿,闷热夏日里总算道出最关切的核心,将小小空间的二人推上对峙的悬崖,“结婚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同一时间有加更掉落哦
关于裴越融和小美人的故事,见专栏《竹马是天将孩子他爸》,ABO文,走过路过点个预收吧~
另,本专栏的所有文的主角之间会有联系,但并非建立在同一世界观下,具体设定及时间线以正篇为主
第9章 只有时间知道
“你结婚了吗?”
现在的霍西悬问。经过了深思熟虑,要一个答复。
“跟我结婚吧。”
七年前的霍西悬低头看着他喂学校的流浪猫,突然道。语气平常如问吃了没,好像只是一个通知,好像……好像不需要他开口,也知道会是肯定的回答。
要对爱坚定到什么样的地步,才连这样的人生大事都没有犹疑。仿佛时机已至,他们命定如此。
他们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一纸婚书绑定了余生的爱和陪伴。然而纸张终究不敌人心脆弱,如今除了名姓,他们对彼此一无所知,如同路人。
结婚这两个字,包藏着太沉太沉的重量。这段婚姻也许是钟隐一生中的唯一一次,也许在霍西悬那儿并非最后一次;无论如何在过去和将来,它都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最深的一道沟壑。
如果给出肯定的回答,钟隐想,霍西悬说不定会知难而退,不再打扰,重逢不过偶然,一切到此为止。
只要他说出来,霍西悬就再也没有找自己的立场。
他该说这个小小的谎,保护钟盐,放过自己,成全所有人。
——鬼使神差的,他摇了摇头。
钟隐没有结过婚,所以这个孩子不是亲生的,也非重组家庭的继子。石头落地,霍西悬像是松了口气,又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那他,究竟是你什么人?”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吗?”钟隐在聒噪中突然抬头看他。
霍西悬迫切地想知道答案,胡乱点点头,没有领会话中有话。
钟隐盯着他良久,久到霍西悬不知名的小心思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前者收回视线的同时叹了口气:“我可以告诉你。”吐字平稳,“但说完之后,你请回吧。”
钟隐眺望车窗外的郁郁苍苍,按住失速的心跳:“以后,为了彼此好,不要再见面了。”
*
周二上午向青山专门找学校请了假,带着盐盐去了猎月的一个专属摄影棚。它用于采访顾忌多多的政要大亨或是不想透露行踪的明星,位置隐秘,连周围居民都不清楚偶尔停在这里的豪车为何而来。
本来蒋政要开车去接,被拒绝了,钟隐先前告诉男孩“只是有阿姨想问你几个小问题”,不想让大阵仗吓着他。等地铁公交换乘好不容易到达,主持人和其他工作人员已经全部候着了。
霍西悬在场地边和导演、主持人聊着什么,身旁还有化妆师给他整理头发,见他们来招招手,让他们先熟悉一下。
主持人不是第一次采访小小孩,声音笑容专业得犹如幼儿园老师:“向先生您放心,我们会按照霍总的要求全程给孩子打码。”
考虑到青悦对隐私的注重以及另一方是完全的素人,猎月已经尽量清退了在场工作人员,只留下个别必须的。
向青山毕竟只是个成天面对七八岁孩子的小学老师,乍一进入被“大明星大人物”包围的地盘,有些紧张;倒是小钟盐初生牛犊不怕虎,在现场乖巧可爱,节目组甚至惋惜不得不给他打码变声——要是原汁原味播出去,说不定能收获一波不错的路人缘,顺势而为打造小童星。
当然,这些都只能放在心里想想,杨总早就交代,一定要按照霍先生的意思保护好这个孩子的隐私,不能让正面照和相关信息流入大众媒体。
专职处理豪门大家蜚短流长的主持人经历过太多风浪,处理手段很是娴熟,三两句引导就能将话题带上想要的方向,再加上商人要的就是嘴皮子利索,霍西悬挂着标准化微笑,场面话说得漂亮又自然,他俩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向青山按照拟好的稿子回答,钟盐也没有出现童言无忌语出惊人的意外,过程很是顺利。
节目录制完美完成,霍西悬和节目组道
谢后打算送他们回去,向青山倒是先慌张地找上他:“霍先生,我学校那边出了点急事,能麻烦你送一下盐盐去小钟单位吗?”
向青山的考量很简单:虽然初遇时钟隐看起来有点儿介意这个人,但毕竟是帮了盐盐、今天又被钟隐拜托来解围的存在,霍总肯定不是坏人。他们是旧识,也许是学生时代有过什么误会,这些年过去了,哪有过不去的坎。
所以,让霍西悬把钟盐送去钟隐那儿这件事,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小盐盐自然没意见,他对这个高高的叔叔天生有一种亲近感,小孩说不上来原因,只能解释为是很帅而且很好的人。
至于霍西悬,挑了挑眉,答应下来。
“那太感谢您了!地址是……”
——送小孩儿去钟隐公司?
霍西悬语塞。
在那日干脆直白的拒绝后,本来还愁没有理由再去找钟隐,结果老天爷排着队,一个接一个把机会送到面前。
*
路上给小孩买了冰淇淋,十几万的立体回声车载音响放着儿歌,临时从猎月摄影棚借了一个儿童安全座椅,顺便发消息让蒋政去买个专业的,霍西悬准备周全,一边拿出看家本领和孩子聊天,一边在心里勾勒待会见到钟隐的情形。
他虽然不太习惯、也称不上喜欢和小孩子相处,但成功的商人要学会和任何人打交道。
“你叫盐盐对吗?”
“是的!”
“几岁啦?”
“三岁~”
“都三岁了,已经是大孩子了吧,会不会烧饭?”
“不会……”
“那家里是谁做饭呀?”
“爸爸做饭。”
大灰狼一步一步把小羊羔往圈套里赶:“爸爸是什么样的人?”
小羊羔乖乖回答:“很好的人!”
“爸爸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
“加班。”小男孩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了。
原来他工作那么辛苦。“那,爸爸有什么好朋友吗?”
歪头思考:“向叔叔。”
“有没有别的好看的阿姨叔叔?”
再次思考:“没有。”
“那太好了。”
“哪里好呀?”
霍西悬一愣,才意识到刚才的自言自语居然被小孩听见了。他知道小家伙不会传话、就算转述了钟隐也不会信,于是放心大胆说实话:“好就好在,没有比你爸爸更好看的人了。”
盐盐连连同意,虽然搞不懂这个才见过几次的叔叔为什么这样夸爸爸,但他也这么觉得。看来这个叔叔和自己眼光很像嘛,不错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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