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艾本指望可以听到一些甜言蜜语,谁知道傅司礼翻来覆去都在说着期望他母子平安、顺利生产的吉祥话。
“说多就烦了……”林艾瞪他,“你是不是也有产前焦虑症?”
那人但笑不语,眼睛在烟火里弯了一下。
光彩斑斓划过了他漆黑的瞳仁,浮光掠影般闪烁着剔透澄澈的细碎光芒,晃得林艾心神微乱。
“那我就早点生,早点让你安心……唔……”
话没说完,就被傅司礼的吻堵在了喉咙里。
“不许乱说——””那人在午夜新年到来时,肃着一张脸教训他道。
“嘁,睡觉睡觉……”
……
冬天一般天亮得很迟。
落地窗外没有光源,只有雾霾蓝的天空和别墅附近大片大片鸦色的绿植景观。
傅司礼站在窗前吸烟,玻璃倒映出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眉宇间透露出惯有的冷淡与矜贵。
徐助理默不作声地站在他身后,良久,才听到嘶一声轻响,傅司礼将烟蒂上掐灭在了他端着的烟灰缸里。
“就今晚。”他听到那人低声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能再等了,否则……”
后面的话傅司礼没有说出口,徐助理的心已经先一步拎了起来,通晓他的忧虑之处。
“请您放心——”徐助理劝慰他道,“一切都在计划内。除去其他罪名,光是这几年挪用公款的数目就够他受得了……”
闻言,傅司礼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嘱咐,“请最好的律师团队,务必要堵住了他的嘴。”
“明白。”
新年伊始。
少了个男主人的缘故,傅宅变得越发冷清起来,就连后花园里的喷泉池子也干涸了许久,集满尘埃。
佣人埋头从廊檐下匆匆走过,脚步放得很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惹得那位大发雷霆。
比起他们的提心吊胆,白鸥今天的心情却很不错。
他与齐颂约好了晚餐在世贸大厦楼顶看夜景,那里灯火阑珊、流光溢彩,是初来A市时,他们最爱去的地方。
大学生活费常常紧缺,没钱进顶层高档的空中餐厅里消费,他们就在外面的玻璃栈道上牵手来回走上几圈,欣赏透明玻璃外的繁华世界。
每当这时候,齐颂都会哄他说,小鸥,只要你喜欢,我们就每年都来。
小鸥,早晚有一天,我也要牵着你的手光明正大走进这家餐厅,点你最喜欢吃的甜品。
小鸥,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这样的誓言,终止在了和傅司礼结婚的那一年。
齐颂与他再也没有去过世贸大厦的顶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他们甜蜜过往的亵渎。
今年不同,今年离婚后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了。
晚上的礼服,白鸥挑了许久,才决心要穿那件一直挂在柜子里的白西装。
他记得林艾也穿过类似的白色礼服,剪裁合宜、笔挺好看,衬托得整个人气质出尘,任谁看了都会眼前一亮。
白鸥抬脸走近,仔细端详着镜子里同样一身白色西装的自己,表情逐渐由最初的期盼转为阴冷。
对着镜子笑了一下,他轻声说,“果然还是不太一样呢……”
楼下的壁钟敲了七次,是时候出发去世贸大厦了。
临走前,他从保险柜里拿出来一个黑色丝绒首饰盒,那里面放置着这几年来齐颂送给他的所有礼物。
其中有一件兔子碎钻发卡,牌子并不贵重,却是他最喜欢的,那是齐颂拿到头一笔工资时买下的。
白鸥从来不爱戴发卡,总觉得太过花哨繁琐,直到前几次见过林艾戴后,他才慢慢开始接受这种偏古欧洲式的打扮。
原来小小的发卡作用这样大,瞬间能将老气横秋的气质一扫而空,继而变得活泼娇俏起来。
打扮妥帖后,新请来的司机已经等在了楼下,白鸥收拾好心情,坐进了车子里,趁着夜幕四合之际,向着最繁华地段的世贸大厦驶去。
与此同时,另一拨人也赶到了齐颂的住处,在他要驶出地下车库之前拦截住了车子。
“是齐颂先生吗?”穿着警服的男人敲了敲奥迪车的玻璃。“有证据怀疑你涉嫌挪用公款等多项罪名,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齐颂没有回答,只僵坐在了驾驶位上,脸色苍白,抖着手去拧车钥匙,试图再次发动汽车。
车窗玻璃又被敲了几下。
“齐颂先生,请你下车。现在是依法对你进行口头传唤。”
“请您立即停止行为并到公安局接受调查……否则我们将依法对你强制传唤。”
“等等……”齐颂打开车窗,艰难地向他们开口祈求道,“能不能缓一晚、就一晚上……我有急事要处理。”
“请你下车——”
齐颂充耳不闻,从怀里掏出手机,正准备拨出一串号码时,车门被强行打开了,他被扭着胳膊从车里拖了出来。
手机掉落在车厢里,屏幕正好亮了起来,显示出两条未读消息。
— 不知道今晚的夜景是否还像四年前一样美呢。
— 我很期待。齐颂哥哥你呢。
今晚,白鸥在世贸大厦顶楼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齐颂来。
拨通他的手机号码,都是冷冰冰的无人接听,直到最后变成了关机状态。
已经夜里十一点了。
他抬眼看了看玻璃栈道外的世界,依然是灯火通明,繁华似锦。
餐桌前的烛台也快要燃尽了,汪了一层浅浅的灯油,有侍应生来低声询问他是否需要提前上餐,因为后面排了别人的预约,但被他冷着脸一次又一次推拒了。
“我有钱。我想坐到什么时候就坐到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还没等人走到桌前,白鸥就出声低斥道,“说过几次了,我在等人……他们要排队就排去……”
“别等了。”来人回应道,“他不会来的。”
白鸥诧异的抬头,面前立着一个五官深邃的混血女郎,她的眼眶红肿,嘴唇泛白,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海瑟薇……”白鸥十分惊讶,内心又隐约觉得不妙。“怎么是你……齐颂他……”
“你们夫妻干得好事,”海瑟薇冷笑一声,坐了下来,抱臂审视着他,问,“你和傅司礼离婚,与我老公齐颂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他也拖下水?……”
“别说这种废话。”白鸥眼神锐利的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问,“齐颂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被抓了,姓傅的说他挪用公款,涉嫌诈骗等多项罪名……今晚刚刚被抓。”海瑟薇啜泣着说,“他叫我来这里找你,让你不要等他了。”
“他还说,送你的东西都让你拿好了,去国外避避风头……不要管他了……”
白鸥没说话,眼神里还带着迷茫和震惊,好像没反应过来之前还在与他甜甜蜜蜜说要见面的人,现在即将天涯两隔了。
心脏开始缓慢的钝痛起来,他手掌抚在胸口,有些艰难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我不走……”白鸥轻喘口气道,“我给你一笔钱,你带着孩子们去国外……”
话没说完,他身子一歪就倒向旁边,重心不稳的从椅子上摔在了地面。
烛台中的火苗不安地抖动几下,也灭在了一片慌乱中。</
第85章 拆穿
卧室顶灯特地被换成了暖色调的,即使睡着了忘记关,也不会让人觉得光线刺眼。
林艾的睡相一直不太好,双人床也被他手脚敞开占了一大半,傅司礼只能挂在床里侧。
手机刚在枕边轻微震动几下,他就醒了,睁开眼第一反应就去看身侧的林艾,见那人一脸娇憨睡得正香后才松了口气。
电话是徐助理打来的,估计是知道林艾在睡觉,声音压得很低,向傅司礼报告着白鸥在医院的情况。
“医生说没什么别的问题……就是不能再受刺激……”
傅司礼一言不发地听他说话,间或简短回复几个“嗯”,直到挂断前,他才说了句,“我现在过来——”
怕吵醒林艾,他起床的动作尽量小心,手肘撑在床垫上,缓缓坐起身来。
没想到这仅仅一点点的凹陷,就让林艾感受到了,“怎么了?”那人含含糊糊的问,连眼睛都未睁开。
“没什么,你继续睡,”傅司礼停止动作,俯身安抚性地亲吻几下他的额头,“我去处理一些杂事。”
“傅司礼——”
林艾拉住了他的衣角,像是有话要叮嘱,傅司礼便顺势贴过去,耐心等待他的下文。
只见林艾仍旧闭着眼睛,嘴里却很小声的说了句,“你辛苦了……”
这话听得傅司礼心头一热,忍不住就想低头吻他,还想再就着浪漫温馨的气氛温存一会儿。
林艾倒先摆了摆手,眉心一皱,说,“我还困呢……”
傅司礼只好按捺住活泛的心思,放开了他,怅然若失地起床洗漱。
凌晨的医院通常静谧无声,即便是豪华宽敞的单人病房,也只是孤零零亮着灯,并无人影攒动。
徐助理以为他们之间有许多话要说,不便外人在场,就没有和傅司礼一同进入病房,而是选择了站在门外听候安排。
但傅司礼却递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跟进来。
病房里弥漫着一股洗浴香氛味,白鸥穿着身淡蓝色病号服中规中矩地坐在床边,黑发还半潮半干,带着几分氤氲水汽。
听见门响后,他的视线殷切地投了过来,在看到跟着进门的徐助理后,眼里的光芒又逐渐冷却。
傅司礼视而不见他的失落,随手解开两颗西服扣子,坐到了靠窗边的沙发上,“你知道我来是要说什么的。”
闻言,白鸥摇了摇头,轻声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怪你,但是……可不可以放过他……”
“不可能的。”傅司礼眉头紧蹙,打断了他的话,“证据确凿,此刻就算为他插翅也难逃罪责。”
“不过,”他看向白鸥的眼睛,“我想知道这些事情里,你又参与了多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白鸥同样凝视着他,眼里泪光轻动,“为什么和小艾在一起后,你就变成了这样?”
“齐颂哥哥……齐颂哥哥他是你的朋友啊!”他哽咽着诉说,模样楚楚动人,“我记得你们上学的时候,关系很好,你也很信任他……”
“我是很信任他。”傅司礼点了点头,继而话锋一转,“所以,你们都瞒着我做了什么?”
“司礼……”白鸥诧异地望向他,面色苍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似是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傅司礼将一叠复印件扔向他,纸张在室内凌乱纷飞。
“两年前的海港投资,齐颂拿着傅氏七个亿的项目资金,亲手断送了你父亲的退路,诓骗他签订退股合同……”
“而你——”傅司礼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又在做什么?”
“这些年,我如一日的敬你爱你,你想要的东西,我从来没有拒绝过你。我原以为是我对不起你在先,后来我才明白,我们之间,根本没有谁对不起谁。”
“你对我的好,我都不否认。可是司礼……齐颂哥哥他是我的亲人,也是你的朋友,你就忍心这么毁了他吗?”白鸥又开始流泪,肩膀小幅度耸动着,如果在以往,傅司礼是最见不得他这副委屈苦楚的样子。
可如今,他已经知道了这张柔弱的面孔背后正隐藏着吃人的丑陋嘴脸,再不能相信一分一毫。
“是你毁了他,”傅司礼平静地说,“你的仇恨和贪婪,毁了所有真心对你好的人。”
顿了顿,他才决定要问出今天最想知道的事情,“林天启的死,和你有关系对吗?那幢别墅,是你挂在了我的名下。”
一直流泪啜泣的白鸥听到这段话后,突然唇角一弯忍不住笑了起来,仿佛傅司礼在说什么好笑的事,笑得他花枝乱颤。
“哦……”他拖长了声音,“原来在你们看来,林天启就是对我真心好的人。”
嗤笑一声后,白鸥的神色中带了几分鄙夷和冷漠,“他死了,是因为他无能,贪心不足蛇吞象,投资个项目就把自己给玩进去了。与我和齐颂有什么关系?难道他来找我借钱,我就一定要借给他?他卖了别墅,我就不能花钱买回来了?”
“这样说起来的话,”白鸥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了对面傅司礼的身上,“你真以为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他的语气太过笃定,连一旁静静站着的徐助理也掩饰不住诧异。
再看傅司礼仍然很平静地目视着白鸥,唇角压得很平,完全猜不透他是否内心受到波澜。
“你想要什么?”傅司礼问,眼里流露出一丝不知道是冷淡还是怜悯。
“你明知道的——”白鸥意有所指的回答,“撤诉,放了齐颂,我会和他一起离开A市。”他又伸手将那堆复印件撕得粉碎扔在了地上,冷声道,“否则,我们四个人都不会相安无事,没记错的话,林艾他应该要生了吧?”
闻言,徐助理震惊且愤怒,他原以为白鸥只是个冷心冷肺的人,没想到会这样恶毒地拿自己亲弟弟做威胁。
“看来没什么可说的了。”傅司礼的语调没有起伏,静得不同寻常,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通常是他发怒前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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