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人不可貌相,我总有种直觉,那少年与画像之人,脱不了关系,我们先打听一下,不可惊动对方。”男子摇了摇头,道。
易梓骞在马车上一路张望,见那两人没有跟上他,才算舒了口气,淳儿心中好奇,道:“郎君,那两人是来寻沈大夫的吗,感觉不像是坏人。”
事关谷霖性命,他神色凝重道:“淳儿,切不可向那些打听沈大夫下落的人,告诉我与沈大夫交往甚密。”
为了不让那群江湖人寻找到,关于谷霖下落的蛛丝马迹,也为了自己的安宁着想,他必须这样打算。
最坏不过,他们打听过来,亲自上门易府,他也可以一口咬定,自己与沈谷霖只是普通的,医者与患者关系,算不得很好,而且自己也并不知道,沈谷霖去向何方。
此说法有理有据,合情合理,那些人再蛮不讲理,也不能拿他如何。
淳儿见小郎君言论如此严肃,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便点了点头。
阿青在马车外面,身上有些功夫的人,耳目自然比常人要好的多,也听清了马车里的对话。
他对江湖了解不多,可这邀月派,也是听说过的,大抵是正派名门,行事光明磊落。而画像上的应该是,经常来给小郎君诊治的,那位沈大夫。
只是一位普通大夫,怎么会与正派有深仇大恨,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或者说,沈谷霖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位大夫,曾经他与邀月派有过过节,不堪追捕,就一路逃到了岷洲,隐姓埋名。
不一会儿,马车便到了易府,淳儿扶着易梓骞下车回房去了。
阿青看着小郎君背影离去,似乎察觉到什么,眼神一凛,锋利直射向院大树枝上,却发现只有一片夜幕,树叶微动。阿青蹙眉略微思索,轻轻朝那儿瞟了一眼,便转身回了小屋。
易家院墙外站着一人,身形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眼角下一粒红痣,鲜艳妖娆,他勾起嘴角道:“有意思.....”
这几日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也无人登门拜访,只听淳儿言街上携剑的人,愈来愈多,弄得百姓都不敢上街闲逛了。
这天是易家下人们发工钱的日子,王央家里还有老母要养,又生了病,正愁着没钱请大夫,因此急不可耐,早早的去领了工钱。
而管事因家里有事,只好找人代发,阿青也没得什么冷嘲热讽,顺利的领了钱。
他手里攥着一吊子钱,有些新奇之感,毕竟是第一次,用劳力获取钱财,可又不知道拿这钱做什么好。吃的穿的似乎也不差,不如买些东西送给小郎君,可又一想,这些钱也买不来什么好东西,自己这感恩之礼,太过微薄,寒酸的过头。
这么一想还是放弃了,还是拿回屋子里,把钱藏到床下,说不定以后存的多起来。
阿青人生第一次,有了存钱的观念。
阿青屋子在易家角落边儿,需路过一个偏冷的杂物屋子,他正想着拿这吊钱怎么办。忽然间,三个身强力壮的下人,蹿了出来,明显是来者不善。
阿青认得他们,皆是在堂食一起吃饭的下人。
为首的一个道:“新来的,领了工钱没?”
三人徐徐逼迫而来,阿青不动如山。
另一个人道:“嘿嘿,我们这儿有个规矩,凡是新来的下人,都要把第一月领的工钱上缴给老人。”说完却见阿青,没有一点知趣的意思。
一人没了耐心,不免狠声道:“识相点,把钱交上来。”
阿青依然不动,几人互相对视一眼,觉得阿青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于是挥舞拳头,蜂拥而上。
三对一,本来是稳赢之策,只是不巧,遇上了阿青。他横躲竖避,躲过三人拳头,不费多大气力,就把三人打倒在地,哀嚎连天。
走到为首下人面前,只见那人趴在地上,苍白着脸,捂着腹部不停喊痛。见阿青走到他跟前,方才嚣张气息全无,成了个怂包,害怕乱叫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都是淳儿那个死丫头,教唆我们这么干的!”
淳儿?是小郎君的贴身丫鬟,想起那丫鬟总是睨着自己,满眼的厌恶,也是心中了然。
只是没想到,这丫鬟处处针对不谈,竟还叫人来抢自己的工钱,小小年纪,心思不纯,如此的不怀好意。
三人瞧阿青沉思,想要趁机爬起来悄悄溜走,却被阿青一声大喝,吓得哆嗦停在原地。
既然是这三人欺辱在先,他也没什么好客气的,阿青道:“把你们的工钱交出来。”
三人听了也是一愣,本是来抢别人工钱的,却反被阿青勒索,刚发的钱还没捂热乎,他们自然是不愿交出的,其中一人哀求道:“好汉,我家上有老下有小,你饶过我吧,下次再也不敢来招惹您了。”
阿青冷声道:“上有老下有小,就来抢夺他人钱财?”
三人自知理亏在先,哑口无言,只是拼了命喊着再也不敢了。
阿青铁了心给这三人个教训,冷面厉声道:“还不交出,是想再吃一拳吗?”
为了不受皮肉之苦,三人心有不甘的交出了钱袋,阿青也不客气,尽纳之,掂量了下钱袋,还挺沉的,见三人还眼巴巴的望着钱袋,眼神犀利,呵道:“还不滚?”
三人吓得连滚带爬,散作鸟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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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修文~
第15章 梨子酱
南厢院里梨树结了果,澄黄晶莹的梨子,挂在树枝,看起来就饱满脆甜,令人生出馋意。
易梓骞心想临近夏日,酷暑难熬,可以将梨子摘下,煮成梨子酱,加之桂花,有清火润肺等功效。
而桃花酿虽与酿成之日将近,却无人同他一起品尝,终有些遗憾无趣。不如就沉放着,等谷霖归来再揭封,味道会更加浓郁。
只是梨树长势好,长得也高,通常是要拿竹竿把梨子打下来,下人们在树下接着。可常常接不准,那些白嫩可口的梨子,大半被摔碎在地上了,实在可惜。
他站在梨树下,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突然灵光一闪,阿青不是会武吗,不如用轻功上树摘梨,这样就不必浪费了。
可白日光天,让一个下人上树摘梨,要是被易父大夫人偶然看见了,实在不妥。
他只想安静的当个米虫,不想找些麻烦,易父不喜自己,说不定要借此,给他找些事端。
夜里,易府大多数人都歇下了,阿青做完了活,也回了房间,第一件事情就是从床底下,拿出钱袋查看。自从那日领了工钱,他就忍不住每日拿出钱袋,拿出铜板瘫在手心检查,一开始是新奇之感,后来几乎上了瘾,不这么做连觉都睡不踏实。
他从床底下拿出钱袋,正准备打开,突然感觉背后凉风阵阵,眼神一厉,用手中钱币回镖窗外偷窥那人,却见那人探出半个脑袋,竟然是小郎君。他心中一惊,赶紧收了手上厉气,可铜板却收不住,直撞上小郎君光洁额头。
易梓骞本来是想找阿青帮忙,见他屋子烛火已熄,还以为他睡下了。他的窗户似乎锁不住,掩着缝隙开着的,便想看一眼,阿青是否睡下。
而阿青却以为易梓骞是多日前,暗窥易府那人。
铜钱撞到易梓骞脑袋上,又弹到地上,他哎哟一声,捂着额头,步子往后退着坐到了地上。
阿青见自己误伤了小郎君,赶紧翻过窗户,上前查看小郎君伤势,发现那一片雪白肌肤,被撞红了。
阿青见自己伤到了小郎君,关切问道:“郎君,可撞疼了?”
易梓骞额头只是红了一片,有些微痛,无关紧要,疼过了就好,道:“不打紧,是我鲁莽,还以为你睡下了,又见你窗户未关,便想看看。”
阿青凝视小郎君额头,本是白玉凝脂,那处擦红仿佛如同瑕疵。
易梓骞察言观色,见他涌出愧疚之色,道:“不怪你,我来是想让你帮个忙。”
阿青听小郎君要他帮忙,便道:“郎君请说。”
易梓骞道:“我瞧院里不是梨子成熟了,想摘些来做成梨子酱,泡水喝清热解暑,还可以分给下人些。但用竹竿打梨子实在浪费,想让你帮我,爬到树上采摘。”
阿青自然是愿意的,跟着他来到院里。
站在梨树下,阿青背着竹篓子,用轻功云梯登上树头,站在粗壮树枝上,采摘金黄梨子,放入篓中。
易梓骞瞧他轻功使得行云流水,站在树枝,离那月色似乎近了许多,玩心大起,在树下道:“阿青,能不能带我上去,我也想瞧瞧上边光景。”
阿青听了小郎君吩咐,从树上跳下,揽着小郎君的肩,踩登而上,扶着他站稳在树上。
易梓骞只觉得一瞬间,双脚离地,心中有些惊怕,不由得闭上了眼,等睁开眼时,自己已在高处了。
越过红墙,望着周围千户百家,一片安宁寂静。
月明星稀,晚风拂过脸颊,夜幕似绸缎华美。
怪不得有些孩童,总喜欢爬到屋檐上,借月色观赏夜景,原来高处风景与地上风景,是这般截然不同。
“这高处风景,的确美不胜收。”易梓骞道。
阿青见小郎君看的痴醉,赞叹景色宜人,他却觉得小郎君百态胜过那风景无数,令人沉醉。
易梓骞赞道:“万家灯火月楼台,自有它的琳琅满目;灯火阑珊歌舞散,却有它的涟漪归静。”
阿青道:“郎君内心平和,追求的自然是个静字,有的人把手浮华,追求的是世间的繁闹喧杂。”
易梓骞笑道:“阿青这话说的,像极入定老僧了。”又道:“不过这平和与浮华,算不得一褒一贬,只是个人追求不同了,我呢不好高骛远,只想坐在椅上,晒晒太阳,把病养好。”
阿青颔首认同道:“郎君说的没错。”
易梓骞突然转过头,望着他问道:“那阿青呢,心里想要的什么?”
阿青正凝望易梓骞侧颜,正巧两人视线撞到一起,见小郎君瞳眸清澈,毫无杂质,眼里似乎只有自己,阿青突然生出难以言说的羞涩,心中悸动,不动声色的撇过脸。
他的神色皆隐于黑纱下,易梓骞也看不清,没有察觉。
阿青心里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句话,一心一意一相依,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一花一树一木椅。”
易梓骞听他说的不正是自己所说,道:“阿青又在奉承我,算了,我瞧天色已晚还是感觉摘梨子吧。”
阿青收回心思,两人摘着梨子,易梓骞因在高处,有些恐怕,动作就小心翼翼了些。
阿青见篓子里的梨子,已经装的差不多了,问道:“郎君,够了吗?”
易梓骞一看道:“够了够了。”说罢,又摘了两个黄梨,递给阿青一个,道:“给,辛苦费。”
阿青看了看梨子,伸手接住了,两人坐在树上,抱着梨子品尝,一口咬下,酥美脆甜,梨水流入口齿间。
在小郎君身边,内心总能得到平静,他的浮躁不安,似乎都远去了,感受到的,只有小郎君身上的那股淡然冷香。
吃完梨子,易梓骞也觉得时候不早了,便道:“今晚谢谢阿青了,这么晚还肯陪我摘梨胡闹,你明儿还要做工,早些睡吧。”
阿青把他安稳送至地上,送易梓骞回房去了,待在小郎君身边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让他不舍,甚至生出天长地久的想法。
他自己也是被这想法吓了一跳,小郎君是他的恩人,自己以报恩者的身份,感激待在他身边,可这种独占小郎君的欲望,却在日益增生,让他措手不及,不知这种情感是对是错。
他见夜色沉凉,想着明日还要早起,便也回了房间。
翌日,易梓骞让厨娘把梨子削皮切块,加水、冰糖和桂花,放在锅子里大火熬着,等熬到梨子水蒸发,只剩固体梨酱时,就算大功告成。
易梓骞把梨子酱泡水喝,味道果然香甜清润,便多泡了些水,分发给顶着烈日做活的下人们。
王央拿着两碗梨子水,跑到正在劈柴的阿青旁边,道:“青哥儿,来喝点梨子水,是四郎君做好分给我们的。”
阿青放下斧头,接住了水,喝了一口,味道不错,却比不上昨夜那梨子吃起来甜美。
王央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几口下肚,便喝光了梨子水,道:“要我说,府里就属四郎君最心善,做些什么都能想到我们这群下人,你能被他救回来,真的是你的福气啊。”
阿青轻抿一口,道:“郎君,很好。”
王央继续道:“有句话咋说的,人美心善,嘿嘿,虽然这词用到四郎君身上不恰当,就那个意思。”
“也不知四郎君弱冠后,会找个什么样的姑娘做妻,总觉得全城的姑娘,都还没有四郎君好看。”
阿青陷入沉默。
终有一日,郎君会娶妻,想着郎君拥着心爱女子,那场景定是幸福美满,他的内心就有种酸疼之感。
而他无权无势,和过去分别,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二皇子澹台青,只是一介丑陋奴隶,又有什么资格去奢望。
易梓骞见梨子酱做的有些多了,准备分给过路人解渴,此做法是替易府分发福泽,易老爷和大夫人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
过路人听到有梨子水喝,纷纷在易家门口排起长队,易梓骞也不嫌累,亲自打起梨子水,分给路人。
突然,一个熟悉声音道:“好巧,怎又遇到了小公子。”
易梓骞抬头一看,是前几日那个身穿竹青暗花袍,扯着他不放的男子。
虽男人面相慈善,不像贼眉鼠眼的坏人,可他总觉得此人不怀好意,估计是向旁人打听他在此处,于是心生警惕道:“这位,鄙人似乎与你不熟。”
男子也不在意他的冷漠,笑着道:“谈论间一来二去,我们两个不就熟悉了嘛。”
易梓骞道:“如果你是想喝上一碗梨子水的,我愿陪你聊会儿,可若是想打探其他的,恕我无可奉告。”
男子哈哈一笑,道:“那就请小公子,给我来上一碗。”
易梓骞瞧了他一眼,还是打上一碗给他,男子在旁边一口喝完,道:“小公子熬得梨子水很好喝,多谢了。”
易梓骞打了一碗给下一位路人,冷道:“不用。”
男子见他忙于给旁人递水,没有任何搭理自己的意思,便也就知趣走开,靠着红墙,瞧那小公子累的额间冒汗,雪白肌肤热出红晕,毫无怨言坚持给路人打着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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