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倾站在门外,如过往那般,唤他来吃早饭。
沈朝阳不知王倾何时来的,又等了多久,他只是顺从本心抬起手,摸上了王倾的脸颊,沉默地盯着他看。
倒是王倾,伸手抓住了沈朝阳的手,道:“先去吃饭,待一会儿,粥该凉了。”
沈朝阳“嗯”了一声放下了手,却顺势挽住了王倾的手,他二人并肩走过长长的回廊,尚未到饭厅,便闻到了诱人的香味。
“那几日在幻境中,你我都没有吃到甚么东西,我便多做了些,若是吃不完,下一餐再吃也是可以的。”
“好。”
餐桌果然被摆满了,沈朝阳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吃上几口,便要盯着王倾看上几眼,王倾初始还有些不自在,但他被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甚至大大方方地回看沈朝阳,又忍不住道:“沈先生,你真的长得好。”
自他二人成婚,沈先生许久未曾听王倾如此直白地夸赞过他的容貌,蓦然听见了,还有几分欢喜。
他便回了一句:“你亦长得好。”
第八十章
待用过早饭,王倾却道:“有些紧要的事,当同你说。”
沈朝阳用毛巾擦了擦手,让佣人撤下了早饭,问道:“甚么事?”
“我昨日试了试空间,却发现之前在幻境中存下的东西,如今依旧在空间内。”
沈朝阳蹙起眉,又问道:“可去库房查看了?”
“一大早便去了,”王倾伸出手,手中是两枚玉佩,细看竟一模一样,“库房里的东西没有缺,我空间内却平白多了一份,我总觉得,那幻境并非一种催眠,我们许是进了新的世界。”
“但那世界中,却有沈宅内积攒下的东西,我亦在想,当时在白雾空间之中,诸多细节未免也太过真实。”
“沈朝阳,我在幻境中,曾被怪物所伤,那怪物能模仿你的言语,甚至有你的记忆,倘若不是他没有你的戒指,我是决计认不出的。”
王倾缓慢地道出了心中的诸多想法,沈朝阳耐心听着,待听到王倾遇险那一段,直接伸出手,握住了王倾的,待王倾说完了,直言道:“纵使是我,倘若要啃咬你的血肉,伤害你的身体,你也当拒绝。”
“我哪里能狠下心拒绝,”王倾小声辩驳道,偏偏又足够能让沈朝阳听得到,“换位处之,倘若我要你的血肉,你能狠得下心拒绝么?”
沈朝阳竟被这句话噎住了,他想像了那般场景,怎么也说不出能狠下心的话来。
王倾眼见他不言语,便偷偷地笑了笑,又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道:“沈先生待我好,我是明白的。”
沈朝阳微微合眼,道:“恃宠而骄。”
“也得你宠我,我才当得这一个骄字。”
两人温情脉脉地聊了一会儿,沈朝阳依照记忆中收纳的物品列了个清单,交付给王倾一一比对,王倾进了空间,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方才出来,清单上尽数打了对勾,他道:“竟一样都不差了。”
不论缘由,平白多了这些物资,总归是一件好事。
王倾显然兴奋极了,又抓着沈朝阳的手,道:“你试试滴一滴血,说不定在幻境外,那戒指有所不同呢?”
沈朝阳“嗯”了一声,划破了自己的手指尖,戒指沾染上鲜红的血瞬间散出白色的迷雾,白雾渐浓,将沈朝阳整个人拢了进去。
王倾慌急唤:“朝阳哥——”
沈朝阳却不慌不忙,道:“我进空间一次,你莫要怕。”
沈朝阳轻唤了声“王倾”,果然进了空间之中,眼前却不再是漫天白雾,反倒是一片断壁残垣。
天色暗沉,乌鸦低叫,沈朝阳逡巡四周,在望见不远处的城墙时瞳孔一缩——他认出了那座城墙,正属于墨城的主城。
天空中开始飘洒细小的雨,雨水是灰黑色的,仔细去闻,还带着一抹血腥的味道。
沈朝阳皱了皱眉,他并未有前去探寻的准备,便想直接离开,却听到了那“镜中人”的声音。
那人的声音像是就在他耳畔般,他道:“沈先生,这是你的城。”
“此处并非我的城,”沈朝阳的神色冰冷,带着明晃晃的拒绝,“我的城在这空间之外,这里不过是幻境。”
“沈先生,做得再好的幻境,亦骗不了你,此处究竟是真是假,你岂会分辨不出?”
沈朝阳低垂下眼睑,问:“你留我在此处,意欲何为?”
“沈先生,只是想送您一件本来就属于您的东西。”
“甚么东西?”
“就在城内,您进城便可见到。”
沈朝阳闭上了眼,遮掩了所有的情绪,他道:“你这倒是明谋,逼迫我不得不前去。”
“主人,我总归不会害你的。”
沈朝阳嗤笑一声,睁开了双眼,抬脚向那城池走去。
——
王倾守着沈朝阳的身体,心中十分焦急,但又没有其他的法子。他亦不明白,他与沈朝阳佩戴的分明是一对戒指,为何他的戒指进入的便是身体,而沈朝阳的镜子,身体却留在外面,只有神智进了那空间中。
王倾等待了半个时辰,有些口渴,便低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却不想水刚刚倒完,再抬头,沈朝阳的身体却不见了。
“啪——”
茶杯摔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门外的佣人扬声问:“先生——”
“无事。”王倾强做镇定回答,他盯着那已经没了人影的地方,深深地呼吸了几次。
他万分惶急,理智却并未淹没,他清楚明白,他能做的目前只有等,等他的沈朝阳安稳归来。
——
沈朝阳站在城门下,入目之处,俱是破旧不堪,城内仿佛起过火,火烧毁了房屋,只留下一片狼藉,沈朝阳顺着主路向前走,却并未看见任何人烟,但他已经看到了高高的尸山。
他曾透过镜子,看见另一个“王倾”坐在尸体堆积的山顶,用布擦拭冰冷的匕首。
他亦明白,那是上一世的光景。
而如今尸山依旧在,“王倾”却不见,沈朝阳缓慢地走到了尸山的下方,他看到了一张张不算熟悉,却也称不上陌生的脸。
他们的脸上残留着惊惧,大多都死得痛苦、死不瞑目,尸体的臭味连同血腥味一起,刺激着沈朝阳的嗅觉,沈朝阳却恍若未闻,他沉默地站在尸山面前,直到那“镜中人”忍不住开口道:“他们俱是王倾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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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理剧情,最近几天应该是隔日更,不要等。
第八十一章
沈朝阳冷漠地站在原地,过了片刻,他却问道:“王倾为何要杀他们?”
“甚么?”
“纵使是上一世,我亦不相信王倾是滥杀无辜之人,他大开杀戒,总该有些缘由罢?”
“哪里需要甚么缘由,不过是发了疯。”
“那他为何会发疯?”
“问那么多干甚么?”
“避而不谈,莫不是有甚么不能说的?”沈朝阳面上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纵使你不说,我亦猜得到。”
“你能猜到甚么?”那人到底没忍住出了声。
“我猜测我死在了墨城人手中,”沈朝阳神色淡淡,口中的话语却不带一丝犹豫,“王倾发疯杀人,是为了替我报仇雪恨。”
“……”
那人又不出声了,但他的沉默无疑是一种默认,沈朝阳转过了身,用手帕擦了擦并未沾染上脏污的掌心,道:“我的东西在何处?”
“王倾如此嗜杀——”
“你以为,我又是甚么好人?”沈朝阳勾起嘴角,笑意却丝毫未入眼中,他道,“我只会后悔未能亲自手刃了伤我之人,让王倾替我伤神劳累。”
“你——你不是将墨城人看得极重么?”
“我当然将他们看得极重,只是我沈朝阳一贯有恩报恩,有怨抱怨,从来都没有以德报怨的习惯。”
沈朝阳远离了那座尸山,径自向沈宅的方向走去,待他到了沈宅后,却发觉沈宅竟然保存得还算完好。
他抬腿迈过了高高的门槛,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草木,他道:“那东西在何处?”
“你如何知晓它在沈宅内?”
“我并不知晓,”沈朝阳话语温和,却带了几分嘲弄,“分明是你告知于我的,不是么?”
“在你的秘密花园里。”
那声音语气平平,听着却像是生气了。
沈朝阳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密道前,拧开了门,他迈步进了长长的**,脑海里却突兀地想到了他第一次带王倾来这里的情景,他的王倾那般可爱又那般单纯,纵使有一日,他满手鲜血、杀人如麻,他亦不会忍心责备他半句——他只会笑着夸赞他,成为他的帮凶。
**走到了尽头,沈朝阳推开了玻璃花房的门,他刚刚迈入房间,目光便为花房中央的一株花吸引。
那株花散发着浅淡的白光,但那并不是最让人惊异的——那株花上的所有花朵,都在迅速地绽放衰败坠落,再重新生出花骨朵,周而复始着花开花落的过程,时间仿佛在那株花上循环往复,生与死交相辉映,白色的光芒让人心生难以遏制的恐惧。
沈朝阳一步接着一步迈向了那株花,便听那“镜中人”道:“这是你的花,总算可以归还于你了。”
“这花有甚么用处?”沈朝阳却止住了步,谨慎地问了句。
“你的花,我哪里知道用甚么用处?”那人嘲弄地答道,“只是这花撑不了多少时候了,你这次再不拿走,下次便看不见了。”
沈朝阳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向前继续走去,他伸出了手,刚刚触碰到那株花周围的光圈,所有的花瓣尽数散开,竟直面沈朝阳而来。
——
王倾端坐在桌旁,沈朝阳的身体进入空间中已过了两个时辰,期间有佣人前来问候,王倾寻了个理由打发了过去,但那并非长久之计,再过两个时辰,便是李言生与宋天前来拜访的时间,那时沈朝阳再不出来,就决计瞒不过去了。
之前危机时,沈朝阳便未曾出现,事后虽然用异能临时升级的理由搪塞过去,到底还是让部分人心生不满。王倾在大脑中不断思考着能度过此次风波的途径,再一个个推翻重塑,半响,他想出个不是主意的主意。
倘若再来人唤沈先生,他便弄出些动静来,让门外人误以为他们正在**,虽有些荒唐,但应当能拖延些时间。
——
沈朝阳本能欲退,但理智又逼迫自身不去退,他便任由那些花瓣拂面。
沈朝阳刚刚感受到了一丝微凉,转瞬那花瓣竟直接钻进了他体内,他并未感受到丝毫痛楚,浑身上下仿佛泡在了温水之中,竟是十分舒服。
“完璧归赵——我可不欠你甚么了?”
沈朝阳听完这句话,正欲开口询问,眼前却骤然一黑,下一瞬,他踏在了踏实的地面上,入目的便是王倾焦急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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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更。
第八十二章
“沈朝阳——”
王倾上前一步,扶住了沈朝阳的手,又道:“可有受伤?”
“并无。”
方才不过是骤然变换场景带来的眩晕,稍适应下便能恢复正常,沈朝阳拍了拍王倾的手臂,问道:“甚么时辰了?”
“李言生与宋天快到了。”
“嗯。”
沈朝阳抬手摸了摸王倾的发,俯**亲了下他的脸颊,道:“竟连累你担惊受怕。”
“你我夫妻本为一体,谈何连累,倒是你自进空间后就未曾吃甚么东西,桌上还有些点心,你且吃些。”
“好。”
沈朝阳便坐下了,随意挑选了一个颜色艳丽的点心,低头去吃,入口咬了两下,沈朝阳便将点心放下了,问道:“可是你做的?”
“是厨房新做好送来的。”王倾并未多想,坦然答道。
“哦,怪不得没甚么味道。”沈朝阳淡淡道。
“纵使没有味道,也要吃些垫垫肚子,待稍晚些,我再为你做夜宵。”
“好。”
沈朝阳重新拿起了点心,从容不迫地吃,叫人看不出甚么异样来,但唯有他自己清楚,他竟在这块点心里,吃出了味道。
他不确定这是偶然还是有甚么其他的变故,但在查清缘由之前,他并不准备将此事先告知王倾。
沈朝阳吃过了点心,又用帕子擦干净了嘴角和指尖,攥着王倾的手,道:“你随我一起去见他们。”
“好。”
——
李言生与宋天是走过来的,这倒与过往大不相同,李言生爱乘车,宋天哄着他,纵使只有一炷香的路,亦要派上等的车子接送的。
只是前段时间的风波刚过,城里死了不少人,民众的情绪亦十分压抑,在这种情形下,乘车出行便成了靶子,极容易引发意外。
李言生不怕意外,但他得顾忌着宋天的身体,宋天如今靠那药吊着命,外表光鲜,内里早就破败不堪了。
李家和宋家俱依附着沈家存活,他们如今过着的生活看似安定富足,却似空中楼阁,稍不留神便会成为镜中花、水中月,并无踏实长久可言。
倘若只是吃苦,李言生并不怕,但他却怕断了宋天的药,一旦断药,只留半条命的宋天,便会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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