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倾久久未曾回答,沈朝阳俯**,用额头贴了贴王倾的,温声问:“怎么了?”
王倾眨了眨眼,滚烫的泪自眼角落下,面上却带了满足幸福的笑,他低声地问:“沈朝阳,你可愿与我,一辈子都呆在这座城?”
“好。”
沈朝阳想到了上一世那些模糊不清的过往,虽无法辨析,但总归是他一直在流浪,而王倾一直在追寻着他的脚步,他们偶然会交汇,却会很快分离,以至于直到他的死亡,两人相处的时日,依旧寥寥无几。
有前车之鉴,他又不想同王倾分离,在一处定居,也没甚么不好。更重要的,这是王倾向他提出的心愿,他又有甚么不能答应的?
“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好。”
“一直呆在这座城。”
“好。”
王倾突兀地扑进了沈朝阳的怀里,沈朝阳搂住了他的腰,却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朝阳哥,谢谢你。”
第一百一十章
墨城下了冬日的第一场雪。
无需办公,无需上学,两个懒人便在房间里睡得沉沉。炉火纵使熄灭,室内却并不寒冷,白雾笼在门扉处,像一层无形的屏障,阻隔了所有的冷气,房间里暖和得似春日。
日子过得太过懒洋洋,以至于沈朝阳数十年稳定的作息亦发生了改变,他醒来时,看着床上新颖的帷幔,耽搁了许久,才醒过神来。
“朝阳哥。”王倾却早就醒来了,他躺在沈朝阳的怀里,身上未着寸缕,待沈朝阳清醒了,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靠紧了人,又颇为心机地蹭了蹭那人的隐秘处。
“一大清早就发/骚?”沈朝阳的话语中却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不早了,”王倾抬起头,露出了狡黠的笑,“日上三竿,不若白日宣淫?”
沈朝阳的手缓慢上移,捏住了王倾后脖子上的**,道:“如你所愿。”
两人厮混到了午后,方才饥肠辘辘地起床。墨城内虽没有人,但剩下的物资却足够两人生存,除此之外,王倾戒指内尚有一城的东西,他二人就是使用一辈子,亦用不完。
没有迫切的需求,日子就变得安逸和平稳下来。
今日轮到了王倾做饭,沈朝阳便点燃了书房里的炭火,抽出一本书,缓慢地看。
王倾端着饭食进门的时候,恰好看到沈朝阳躺在软塌上,身上盖着柔软的毯子,翻过了一页书。
“相公。”王倾轻轻地唤。
“嗯?”沈朝阳抬起眼眸,“怎么了?”
“可会有些无聊?”王倾低垂下眼,似不经意般问询。
“有书有你,尚可。”沈朝阳坦然答道。
王倾的小拇指勾了勾自己的手心,汗涔涔的,他道:“该吃午饭了。”
“好。”
沈朝阳合拢了书,掀开了柔软的毯子,坐在了茶几旁的圆凳上。如今只有他与王倾二人,过往的诸多礼数倒是不必再用,他竟有几分自在。
今日的午饭是萝卜炖牛肉,凉拌黄瓜,搭配香米饭。
王倾的手艺日渐精进,沈朝阳吃了一碗饭,又毫不克制地添了半碗,倒是王倾吃得不多,吃了小半碗饭,便放下了碗筷。
“胃口不佳?”沈朝阳关切询问。
王倾点了点头,又道:“不是甚么病症,许是起得太晚,一会儿饿了,我再寻些吃食。”
沈朝阳的左手很自然地搭上了王倾的脉搏,白雾亦探进了王倾的身体,片刻后,他眉头微松,道:“并无甚么病症,饿了再吃。”
“好。”王倾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模样来。
吃过了饭,王倾与沈朝阳又做了抽签的游戏,王倾抽中了洗碗,便利落地收拾好了餐盘,又忍不住叮嘱道:“莫要看太久书,注意眼睛。”
“好。”沈朝阳半躺在软塌上,答应了。
王倾回了厨房,刷了一会儿碗,脸上才后知后觉地露出些情绪来,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竟是在怕。
他怕沈朝阳会厌烦如今的生活,亦会厌烦他。
世间百样好,如此绚丽多彩,又如何能期盼,沈朝阳只守着他,永不厌倦。
更何况……如今的日子,不过是偷来了罢了。
——
沈朝阳又翻了一页书,他后知后觉地想起王倾的叮嘱,便停止了阅读,身体后仰,完整地靠在了软塌的椅背上,又微微地合拢了双眼。
恰在此时,他听到了并不陌生的呼唤——“沈朝阳。”
“沈静,”沈朝阳唤了镜中人的名字,“你还在?”
“我为何不在?沈先生,你莫非迷了心窍,想让我死不成?”来人依旧是一贯的擅长讥讽,话语却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
沈朝阳依旧闭着眼,双手却抻平了毯子的褶皱,问:“我并非在空间,你为何能同我交谈?”
“那是因为你的好王倾骗了你——”
“吱哑——”
那是门扉开启的声音。
沈朝阳睁开了双眼,恰好与进门之人视线相对,他从容问:“你骗了我甚么?我想听你亲自道明。”
第一百一十一章
“倘若我说,我从未骗过你……”
“我信。”
王倾攥紧了房门的边缘,叹道:“我骗了你,我封锁了这座城池,外人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
“原来如此。”
沈朝阳应了这一句,竟也没有多少惊讶情绪,他一贯聪明绝顶,早就猜得七七八八。如今在沈静的推动下,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倒也不是坏事。
沈朝阳的态度让王倾紧绷的心脏也松了松,他低声道:“原本是想阻隔那些不相干的人进来寻你,到后来,却控不住了,连我自己,亦走不出了。”
“是控不住,还是不想控,你自己心里清楚!”
沈静的声音突兀响起,沈朝阳倒是有所预感,王倾向前一步,斥道:“何人在捣乱?”
“沈朝阳是我爹,你道我是何人?”
沈朝阳听闻此话,不由头痛,再看王倾,竟像是被哄骗住了,仓皇失措地看着自己,像只生怕被丢弃的仓鼠。
“沈静,莫要捣乱。”沈朝阳低斥道。
沈静嗤笑一声,却也不言语了。
“沈静乃是空间的灵物,并非我子嗣。我心悦之人,迎娶之人,唯你一人。”
王倾听了解释,脸色方才好些,只道:“我心存私心,一拖再拖,最后竟出不去了。”
沈朝阳沉思片刻,道:“无妨。”
王倾尚未开口,沈静便急切道:“囚禁于此,哪里无妨?你若听我的,早就——”
“莫要多言。”沈朝阳打断了沈静的话语,又将视线移到了王倾的身上,道,“出不去,便出不去了。我早就答应过你,会留在此处,与你共度余生。”
王倾攥了攥手,挣扎道:“倘若你厌倦了此间生活。”
“那亦是未来之事,何必提前烦恼。况且我心生厌倦,只会自寻出路,决计不会怨恨于你。”
“沈朝阳。”
“嗯?”
“我心怀叵测,只想将你囚禁在我身旁。”
“纵使有一日,我离开此处,也要将你带在身畔。你心如我心,哪里心怀叵测了?”
沈朝阳嘴角含笑,将王倾心中恐慌之事,安抚理顺,他打了个哈欠,拉高了毯子,道:“左右无事,不若在我身畔,休憩片刻?”
王倾却摇了摇头,道:“锅里尚煮着炖汤,我去看看,再端回来便是。”
“好。”
王倾出了房门,沈朝阳静待片刻,道:“沈静,你可还有话要说?”
“王倾道甚么,你便信甚么,又需要我言语甚么?”沈静忍不住讥诮出声,话语中却难掩委屈和失落。
“我与他乃是结发夫妻,你既自称我的子嗣,自然也应当视他为父亲。”
“滚粗!!!”沈静显然是抓了狂,竟道些让沈朝阳听不懂的话语,“他夺你运势,阻你自由,如今你陷在此处,外界风云莫测、群雄争斗,俱没有你的踪影。你前期几乎赔尽了身家,如今俱是为他人做嫁,沈先生,我叫你一声爸爸,你清醒些啊!”
沈朝阳却轻笑一声,道:“名利权势于我,不过浮云,你既言我为他人做嫁,那便有旁人支起了大旗,能照拂墨城子民。我又何必硬要从中分羹,急着去劳神费力。”
“倘若你珍惜之人,于末世中不幸身亡,你可会后悔此时龟缩于此?”
“我最为珍惜之人便是王倾,旁人亦非鱼肉,任由他人刀俎,倘若他们不幸亡故,我当竭力为他们复仇。但他人之生死,不过是他们的命数,我能救得一次,总归救不得一世。”
沈静绞尽脑汁,又同沈朝阳激辩数十次,却无法说服沈朝阳。
他恍然察觉,沈朝阳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野心勃勃、热衷权势,反倒醉心于情爱之中,向往闲云野鹤。
他按捺不住,终于叹道:“爹你开心便好。”
沈朝阳不明所以,但报以一笑。
第一百一十二章
墨城主城城外笼罩着一层厚雾,那厚雾看似毫无阻碍,人靠近时却像是撞上无形的屏障,再也难迈进一步。
李言生一路走来,守卫的士兵皆低头唤道:“少爷。”
他面上不显,心里却给宋天重重记了一笔,他不愿让他人唤他“夫人”,宋天温声答应了,转过头命令所有人都唤他“少爷。”
李言生气得想打人,第一次听到便闯进宋天的书房,正欲质问,却听宋天从容道:“唤你少爷,唤我少奶奶,可好?”
“你、你真是胡闹。”
“哪里胡闹了,”宋天放下公文,正色道,“不过是想让他们都知晓,我是你李家人罢了。”
“巧言善辩。”
李言生如此说道,却到底被哄得开心了,这“少爷”的名号,便定下来了。
李少爷踱步到了墨城的主城前,他望着浓郁的雾气,却不似一年前那般焦虑惶恐。
一年前,墨城突兀大乱,无数丧尸自城内外暴动,沈先生不知所踪,他欲死守墨城,等待先生归来,宋天却塞给了他一封沈先生的信。
他也是在信中知晓,沈先生得了不治之症,早已将墨城的未来托付给了他们。
他疯了一般地试图寻找沈先生的踪迹,却被宋天拦下,并将二人的孩子塞到了他怀中,让亲卫护送他们先行撤离。
孩子很懂事,仰头道:“父亲,我们可以一起去寻沈先生。”
李言生攥住了孩子的肩膀,手上并未用力,青筋却已突起,叹道:“为父带你先走。”
在许久之后,李言生才偶然得知,当时城内出现了民众的暴乱,不知何人散布谣言,直言沈朝阳乃是丧尸的源头,杀了他便可天下太平,结束末世。
这等荒谬的推论,竟为部分已然濒临崩溃的墨城人所相信。
宋天与周方圆等人不得不面临抉择,是固守沈家,等待不知去何处的沈先生回来,还是护送着墨城大部分民众快速转移。
谣言在民众中传播,如若再不采取手段,极有可能酿成更大的灾祸,但他们带人转移,又无异于将不知所踪的沈先生置于危险之境地。
正在两难之际,王倾却重返墨城,他手中只拿着一把细小的尖刀,却轻易地划破了叫嚷得最凶的民众的喉咙。
鲜血迸溅到了他的脸上,他却浅笑着说:“你们都该死。”
那之后,据宋天所言,乃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闯入沈宅之人像失了智,呆立在原地,任由王倾的尖刀夺走性命。如此杀了数十人,王倾似有些疲惫了,便停下了动作,而他眼前之人却隐约有了挣脱束缚的迹象。
周方圆正欲提醒,眼前却出现了骇人的一幕,刚刚挣脱束缚的人群举起了武器,却对准了他们同行之人,竟是自相残杀起来。
王倾站在沈宅的大门之前,学着沈朝阳的模样,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擦干了脸上属于他人的血。
他面向着人间地狱,眼中却并无丝毫挣扎怜悯,只漠然道:“你们都该死。”
宋天与周方圆对视一眼,做了同样的决定,便同周方圆一起前去同王倾道明此刻情形。
王倾低笑:“先生将墨城的民众交付给了你们,自然按先生的打算去做,你们都走吧,这里有我守着呢。”
“可需要留下些士兵?”周方圆忍不住开口。
“不必了,你们离开这座城,让我一个人,等着先生回来便好。”
宋、周二人转过头,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人群,却丝毫不怀疑王倾的这句话,弯腰长作揖,方才带人离开。
最后一名对沈家和沈朝阳心无恶意之人离开墨城后,无边的白雾飞快地遮住了墨城主城的城墙。
宋天心知城内正在进行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便下令众人不得返回城内。他与周方圆,连同宋秘书等人配合默契,很快就组队进行丧尸的猎杀、和住处的修建。待众人稍稍安定下来,意欲返城时,却发觉那白雾已经变成了无形的阻碍,将墨城主城严密包裹,他们进不去了。
值得庆幸的是,几乎全部的物资都已转移到了城外,民众至少能维系温饱。宋天便下令围绕白雾修建新的住处,经过了一年的修整,如今已经隐约了有了城池的模样。
而这一年来,几乎每一日,李言生都会到原来主城的大门前,隔着白雾向里看一看——纵使甚么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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