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点点的动作,如同幼猫试探一般地护住了自己的领地。
槐洲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
他又想起羡鱼的事情来。
不,这不是幼猫,这分明是只老虎。
槐洲难免带上笑。
他觉得沉惜如今温柔顺从的性子就很好。即便有那一点点的乖戾之气也会被她藏得死死的。一点点的越界恰好是古井无波的天界生活里最精彩的调剂。
羡鱼那种就不必了。
他道:“谢谢你为御景遮掩。”
沉惜摇了摇头,咬着唇道:“我……我并非是遮掩,只是御景神君她并不是大家传的那样。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槐洲:……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扒拉了一下,取出一把琴来。
“多想无用,我近日新谱了一首曲子,奏与你听,且当做打发时间吧。”
沉惜直起身子,专注地看着槐洲。他将手放在琴弦上,行云流水一般地弹奏起来。
拂罗刚刚混进大殿,就看到沉惜这专注的模样。
花神的属下感到十分困惑。原本对此屡见不鲜的她竟破天荒地感到愤怒了。
好啊,没想到这槐洲看着人模狗样值得托付,结果是个喜欢撬墙角的!还有沉惜这女人,御景这才消失多久啊,她居然就现出原形了!
关键时刻还是要看她拂罗的!
小拂罗攥紧了拳头。
第41章 嘀哩嘀哩哩
槐洲的曲子并不好听。却也有令人“如闻仙乐耳暂明”的功效。
一曲奏毕, 沉惜只觉得那曲调萦绕在她耳边久久不去。
算是折磨。
槐洲坐在沉惜对面,神色平静,眼中却闪烁着光芒, 当是还陷在他的音乐中未曾回神。
沉惜垂着眸静静饮茶。
最终是槐洲先开了口。
“我从前便想着要为御景谱一曲。”他的神情专注而纯挚,似乎真的沉浸在琴弦之间,“如今她真的回来了, 我倒是提不起谱曲的心思来。”
沉惜觉得槐洲说得有些刻意。
这话像是说给沉惜听的。因此她顺着槐洲的意思问:“槐洲神君您同御景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槐洲道:“是昔年故友。”
“只不过我有愧于她……一直未能亲口道歉罢了。”槐洲苦笑一声, 笑容中满是无奈,“在这天界总是有许多身不由己。”
沉惜道:“如此倒是可惜了。然御景神君性情开朗豁达, 我观她往日与神君相处,并不像是心中有芥蒂的模样。神君您大可不必过于担忧。”
她厌烦极了槐洲频频提到往事的行为, 也恨极了他模棱两可、暧昧不清的态度。
纵使是知道她同御景有着前世的缘分,沉惜仍觉得两人之间有所隔膜。槐洲却站得比她更高更远,在遥远的上古之世就已同御景结识。
御景对万事万物都十分豁达, 沉惜从未见过她记恨某人, 槐洲却是例外。御景同他也算是能聊上几句, 却常常出言讽刺, 甚至到了刻薄的地步。
槐洲听了沉惜的安慰, 微微一笑。
“你可是在为她担心?”他道, “其实陛下并不会对御景做什么。他是帝尊与帝后之子,当年诞生后便一直跟在御景身边, 由她一手带大。若说情谊深厚……陛下与御景之间的情分怕是不逊于天界的任何一对亲生姐弟。”
沉惜一时间竟忘了维持冷静。
她还记得天帝古井无波的神情, 还记得他轻声却笃定地吩咐她监视御景的样子。
天帝和御景之间, 如何才能容下“手足亲情”四字呢?
槐洲又道:“若真有什么,我也会出面保下御景的。”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沉稳。
沉惜笑了笑。
她并不觉得御景需要一个孱弱无力的乐神来保护。
……只是这样的话倒也不必对槐洲强调了。
*
天帝派人遍寻御景而不得,他的人就顺便将拿着景剑的沉惜带回了凌霄殿。众仙神穿戴齐整,面孔连成一片。他们高居于玉台之上, 审视着沉惜。
沉惜不知此举所为何事,囫囵着过了审问,被送到了偏殿。
偏偏槐洲要来扰她的清静。
沉惜正漫不经心地敷衍着,却发觉身上的骨笛不知为何震颤起来。想来是那骨鸢传了消息便回来了。
这样槐洲的存在就难免获得了沉惜的嫌弃。
骨鸢来去纵然方便迅捷悄无声息,可沉惜又不能真的当着槐洲的面和一只魔气森然的骨鸢交流。
两人说话间,却听外面的脚步声越发地近了。
“两位神君,御景神君已到,陛下请您二位立刻前往凌霄殿议事。”
*
正如槐洲所说,最终御景什么也没有被罚,全须全尾地走出了凌霄殿。
沉惜道:“你带着月轮去看了什么?”
御景摸了摸脑袋说道:“这不是探亲嘛……对了焜瑝那小子可说过这场战争他预备要怎么结束?打了这么些天,湛都那也该有个交代了。”
说起这个沉惜也不免神情凝重起来。
“湛都那边……并无回应。想来战局并不见好。”
御景嘴里嘟囔了两句。
沉惜没听清,问了,御景却只说“抱怨两句而已,没什么要紧的。”
“如此便好。”沉惜终是开了口,“往后神君再不可这样一声不吭地去下界了……我是说,至少也该知会我一声,这样调度起来也就不算麻烦。”
御景笑道:“这不是你嘱咐我的事么?”
沉惜眨了眨眼,问:“我何时说过月轮的事了?”
御景一声不吭地看着她。
沉惜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你同……槐洲神君想必是极好的朋友吧?”她轻声问。
御景猛地摇了摇头,道:“那都是前世的事,大概前世是不错的朋友。”
她一面回想,一面心里就有些气:“那家伙是不是跑你跟前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湛都几章狗带?
我今晚靠床上码字,等孩子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睡了快3个小时了……就离谱
第42章 假死
沉惜笑了一下。
她似是顺嘴一提, 说得却像是真的在抱怨了:“你对那槐洲神君莫不是有什么偏见?我瞧着他虽然性情淡泊,待你却是真心好的。”
或许是害怕御景不够膈应,沉惜轻飘飘地又加了一句:“从前的事我也不清楚,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该放下的也该放下了。”
御景盯着她。
沉惜只淡然笑着,看不出分毫别的情绪。
似乎真的只是为槐洲抱不平一般。
“哼哼。”御景不满地说道, “你这是被他灌了迷魂汤。”
如果此时槐洲在, 御景一定要抓着他揍上一揍。也不必使力气,只叫他知道仓皇鼠窜的痛苦就是了。
御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 转而笑道:“我瞧那小月轮倒是个机灵又胆大的。”
“此话怎讲?”
御景于是又将月轮求她时的一番表现说了说。
“你说,这算不算上行下效?”
沉惜咬了咬牙。
她忽地拿出帕子虚虚地擦了擦眼角, 伤感道:“原来你还在意那时的事。”
“也罢也罢,是我糊涂荒唐。我这样的小桃仙,原本就是配不上你这样的上古大神的。”
“……”
御景笑容一滞, 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瞧着她。
沉惜缓缓抬眸, 眼圈倒像是真的红了一般, 半是控诉半是哀怨地看着她。
“你这是说的什么酸话?”御景犹自不平道, “我没这个意思, 只说这小姑娘模仿得还是有模有样的, 怎地就纠出前事来了。便是从前,我也没这样想过, 我也太冤枉。你这桃花未免也……”
她说着说着, 自己住了嘴。
“是谁先酸的?”沉惜问她。
御景笃定道:“你。”
沉惜冷笑。
云舟在天河上摇摇荡荡。
沉惜转过头去, 只见御景双手环着胸 ,整个人缩在角落里,眼睛却还望着天际。
她以往总是四仰八叉地靠着,好不快活。今日倒是不同。
可御景越是将自个儿团起来, 就越显得她身形单薄,仿佛风吹一阵就不见了似的。
或许是察觉了沉惜的目光,御景朝她笑笑。那执剑的手往广袖中揣了揣。
沉惜有些想笑。
“同我说说下界的事吧。”沉惜道,“我也有千余年未曾下界了。”
御景道:“也没甚稀奇的。还是旧模样。”
这花神先是总结了一句,而后才缓缓细说。
“只是魔族多了些,他们也不到处作乱,只一味骚扰那些修仙者,乌泱泱地往东海涌。”御景皱着眉,“那魔族无非是要来天界,可天势西倾,若是要求个便利,他们怎么也该往西边的天柱走。也不知为何涌到东海去。”
“我本想顺道去东海找姐姐问问细节,中途却路过我前头的宗门,其中又扯出些事来。”
御景又想起黄泉里青融手里那簿子,原本稍稍放松的心情又提起来几分。
“也是造孽。”
她又将自己那杀妻证道的师父说了。
没想到沉惜听了,却没什么触动。
“这倒也不算少见。妻子、双亲幼子,这都是修仙者常常杀来证道的。”沉惜自顾自地低头看新染的指甲,“普天下那么多修仙之人,不狠一些如何从中脱颖而出?”
问题是脱颖而出也毫无用处。
毕竟命数都被记载在司命星君与黄泉处,大小有出入,却总是跳不出那框架去。若非是叫大能看上,否则这俗世的生灵哪还有翻身的机会?
就是那有仙家相助的,也常常因着自个儿的执念屡屡历劫失败。
沉惜道:“我当年升仙时,也闹出过不少动静。”
聊到这个御景可就不记得什么酸不酸的了。她眼睛一亮,凑过来问:“什么动静?”
“也没什么。”沉惜勾起了御景的兴趣,却又做出不想多提的样子,“谁没轻狂过呢?只是后来升了仙,才知过往种种不过是坐井观天。”
任谁有什么雄心壮志,也会被这千万年的光阴磨得一干二净。
御景没体会过坐井观天的感受,她从来都是站在天上往下看的那个。
她拉着沉惜的衣袖,倒不见方才刻意气人的跋扈样,好声好气地求着:“沉惜神君就说些故事,也算不辜负这好辰光。”
沉惜被御景哀哀地求了几声,嘴上不提心中却十分受用。她还算清醒地思忖片刻,打量着御景的神情,问道:“你想听什么类型的?”
御景诚恳道:“也不必整那些大的虚的,就说说你在人间可曾有过什么亲眷之类……或是有什么趣事。”
沉惜若有所思地抽回衣袖。
御景把她的手掰了回来,扣在手心里。
“亲眷是不曾有的。草木之灵与旁的不同,灵智本就生得慢。我们桃木一年结那么多个果子,若是个个都算作亲眷,那怕是要多如繁星了。”
那一双含情的桃花目直视着御景,缓缓道:“且我托生在山崖之上,临着一汪泉水,方圆百里也是见不到同族的。”
沉惜不在意地说道:“或许是山上哪个过路人吃了桃扔下核来,才成了我。”
御景久久不语。
只听沉惜又道:“后来我生了灵智。样貌倒也不错,山上就不断地有精怪献殷勤。”
“最离谱的是只啄木鸟,还嫌弃我身上没什么虫子养不活他。”沉惜道,“偏生还贪我颜色。一面数落我不好,一面又纡尊降贵似的要跟我求亲。”
“我从前眼高于顶,追着这鸟妖打了三天三夜。自那之后求亲的便少了。”
御景:那这个鸟妖也太菜了吧沉惜都打不过。
她忍着笑,道:“你继续。”
沉惜回忆起往事,眼中带着笑,却并不怎么怀念。只是淡淡地提了:“也没什么别的,我当时一心一意要成仙。去人间时也常常做些善事,想着要攒些功德。”
“果真奏了效。当日你升仙时度雷劫我也在天上看过,哪一道神雷不是有四人合抱那样粗的?”沉惜道,“我那时只象征性地落了八十一道雷,气势也不足,轻轻松松地过了。”
沉惜说到此处,却没什么自怜自卑的情绪。她深知自己根脚在天界只能算是平庸。便是寻常有个洒扫的小仙拉出来可能根脚都比她好些。月轮是伺候她的仙童,来历出身也要比她高上不少。
月轮家里是正经的桃源仙乡,沉惜呢,山溪野桃罢了。
可如今沉惜却走的比那些人更高更远。她无意同旁人比较,只知道自己一定要走到天界最高的地方,再将某物夺回来。
这个某物……
沉惜忍不住看了一眼御景。
她有些猜测,却始终像是隔着一层雾,看不分明。
御景漫不经心地问:“那你升仙时,就没什么族中长辈来帮忙护法?”
沉惜道:“我倒是认得不少长辈,只是交情也是寥寥,万万不敢叫他们在要紧关头护法的。”
“噢……”御景又问,“我这次下界遇着一件怪事。”
沉惜莞尔:“终于问到正事了?”
御景被她吓得猛地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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