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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撒怎么了?(近代现代)——方铎

时间:2020-11-12 15:43:23  作者:方铎
  以撒含含糊糊地噢了一声。
  “等很久了?”泽维尔又问。
  以撒点点头。
  “为什么?”
  以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会希望回家以后看到我在。但是你一直没回来,我就来看看怎么回事。”
  泽维尔愣了一下,很久没接话。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叩着方向盘,心情有点复杂。
  已经很久没有人在等他回家了。人类对他来说就像户外的雪人,一个季节后就会消融,而无数个冬天过去,泽维尔的皮囊永远都停留在适合堆雪人的年纪。因此,他刻意不跟人类有太亲密的交集,连家仆都不留在屋子里。
  这太奇怪了……一个魅魔千里迢迢光着脚跑来找我回家。
  在泽维尔出神的时候,以撒哆哆嗦嗦地吸了一下鼻子,问:“难道你还不打算回家?”这时候,他的衣领下应声钻出一张黑糊糊的猫脸,同样恼火地喵了一声。
  泽维尔只好赶紧发动汽车,唱盘自动转起来,管乐听起来像捏着鼻子的笑,被他掐掉了。
  车开到半路,天上突然下起小雨,在敲窗雨声的衬托下,车里安静得惊人。泽维尔从后视镜看到以撒窝在后座,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猫也趴在他胸口打呼噜,很惬意的模样。
  泽维尔破天荒地想道,或许买来一只属于自己魅魔并不是个很糟的主意,至少猫喜欢他。
 
 
第19章 平安夜
  到家之后,泽维尔洗完澡,披着睡袍从浴室走出来,看见以撒躺在沙发上,猫在地上扑他晃来晃去的尾巴。他提着药箱过来,坐在沙发边上,戴上眼镜,握住以撒的脚踝,把他的脚抬起来看看。恶魔的脚底有肉垫,但随着鞋子越做越舒适,近几个世纪以来退化得尤其厉害,像以撒这样赤着脚长途跋涉跨过将近半个伦敦,情况尤其不容乐观。
  泽维尔用指腹按了按软软的肉垫,觉得这个触感很有意思,于是一脸严肃地又捏了一下。以撒在那一头大声抗议:“好痒!”
  “我要给你敷点药,”泽维尔说,“不然明天可能就肿起来了。”
  以撒没吱声,泽维尔还以为他愿意配合,没想到才把脚底擦干净,魅魔就呲溜一下逃到房间里去了。泽维尔追过去,差点被面前甩上的门刮一耳光。
  随你的便,泽维尔想。他收好药箱,抱着猫进了书房,坐下来把近期要处理的事情分轻重缓急排了个序。对于他这种基层权天使来说,工作内容主要可以分为两大类,一是给恶魔善后,二是给外星旅客善后;要是有时候碰到辖区内某个重要人类路过,可能还得顺带负责一下安保工作,不过因为人类通常不怎么重要,这种都算少数的极端情况。
  简单地列出一个计划表,泽维尔给钢笔重新注了一次墨水,然后从抽屉里抽出两张信纸,拟好询问圣诞节假期内排班问题的信件,打算明天出门的时候寄给上司戈登。希望不要轮到我圣诞节当天值班吧……唉。他在心里默默祈祷。
  做完这些事情,泽维尔抬头一看挂钟,才十一点一刻,时间还很早,他打算看看书再睡觉。于是他在整整两面墙的书架前踱来踱去,心情越发平静,甚至有种选妃一般的快乐。
  泽维尔喜欢收集书报,从自然科学到人文哲史到维多利亚时代连魅魔看了都震撼的地下色情读物应有尽有,但这些书里,他有三分之二都没看过,或者看到一半心想:“这什么东西?”从此再也没翻开过。
  在长时间的挑选后,他闭着眼睛取下来一本去年出版的小说,没注意书名,看到一半才意识到早些时候已经看过了,内容非常眼熟,读得他止不住咋舌。抛妻弃子去画画的男主在泽维尔看来还是太过于离经叛道,他总是忍不住在心里琢磨:唉,这怎么行?唉,这个做妻子的以后要怎么生活?何况还有小孩子呢……普普通通的一本半虚构小说,读得他忧心忡忡、非常不快活。
  他想,大概只有没打过仗的人才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奇思妙想,幸福都是相似的,庸俗但平静的富裕生活再不济也挑不出大错,要是可以安安稳稳地一直过下去就更好了。
  十二点一过,泽维尔准时合上柜里,抱着猫打算回房睡觉去。
  书房里有个小门可以直通到主卧,但泽维尔想了一下,还是决定绕到客房去看看以撒。他从底下的门缝看见屋内黑漆漆的,抬起来要敲门的手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叩下去。
  “我没锁门。”
  泽维尔愣了一下,推门而入,看见以撒背对着他坐在窗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猫从泽维尔怀里跳下去,在窗户底下扒拉着墙纸,以撒伸手把它捞到腿上来。好像小动物都很喜欢他,这对于一个恶魔来说是很难得的。
  泽维尔走过去,以撒主动往边上挪了挪,给他腾了个位置,于是泽维尔就坐在他旁边。猫从以撒腿上又爬到他腿上,泽维尔下意识伸手护了一下,怕它失足掉下楼去。
  “猫叫什么?”以撒问。
  泽维尔摇摇头。
  以撒不吭声了。没人会给每一片落叶起名字,这是很简单的道理,连不识字的魅魔也能明白。
  “我感觉你今天时不时地有点不安。”泽维尔说。
  “你为什么会知道?”
  泽维尔撩起头发,露出耳朵下的烙印,正是这个东西把他们联系在一起。他的皮肤那么白,看起来好像北欧人,或者更遥远一些,他像今夜遍寻不见的月亮。
  以撒别过脸,不敢把目光留在他身上。
  “黛西说,我可以尽管坐着躺着,什么也不用干。”
  “是的,他们夫妻俩能做好所有事情。”
  “那我呢?”
  “你?别闹到警察局去让我接你,别把人带回家来,这就行了。”
  以撒含含糊糊地噢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更不安了,泽维尔从没见过任何十二岁以上的人这么明显地表现出现在需要人来哄哄他。
  泽维尔既想和魅魔保持得体的距离,又想安抚他一下,结果悄悄地抬起手很多次,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感觉自己忽然变得很笨拙。夜风一阵一阵地拂过,伴着雨后湿润泥土的气息,周围安静得沉闷。
  “我感觉你快睡着了,去床上睡吧。”泽维尔说。以撒唔了一声,从窗台上下来,爬上床,躺下。泽维尔把跟着跳上床的猫抱走了。
  “我就是想……”泽维尔推门要走的时候,以撒叫住他,“也许我可以去储物间待着,或者像黛西那样傍晚就离开这里。”
  泽维尔从没听过这种怪要求:“你只是还不适应,以撒。”
  “我觉得我不会适应的。”
  “你又来了,好像是我欺负你似的。”
  “好吧,”以撒闷闷的声音从被子底下渗出来,“晚安,泽维尔。”
  “嗯。”泽维尔说。他本来想加一句话,说以后可以叫我兰登,但他犹豫片刻后,觉得没必要这么殷勤,就默默地把门关上了。
  这天晚上,泽维尔睡得很好,几乎没有做梦。几次难得的好眠后,他意识到这可能并非偶然,于是每晚都借故去以撒那里待一会儿。有一次,他不慎在以撒的房间里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却躺在自己的床上。
  “我把你抱过来了。”以撒说。
  你为什么一定要强调姿势呢?泽维尔捂住脸,面红耳赤地想,怪不得昨晚梦见自己枕在软软的面包上,那是以撒的胸脯吧。
  在类似的事情又发生第二次第三次之后,泽维尔就再也不会脸红了。
  这怪得了我吗?他理直气壮地想,那可是魅魔啊。
  就这样,日历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眼看圣诞节越来越近,街上行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情。地狱放假比天堂早,以撒在家里碍手碍脚了好几天,最终被忍无可忍的黛西打发去包装圣诞礼物——用彩纸裹好礼物盒,在贺卡上用小学生笔迹把收礼人的名字抄上去——后来泽维尔向人解释说这是他小侄子写的。
  大部分堆在墙角的礼物都在平安夜前寄出去了,但到了12月23号,还有几只留在家里。而且黛西开始把柜子里多余的盘子和刀叉都拿出来清洗,让以撒很摸不着头脑。
  “我没有告诉过你吗?”泽维尔翘着腿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时候说,“有几个家里很冷清的朋友平安夜会来这里一起庆祝。”
  “啥?”以撒顿时紧张得尾巴都绷直了,“那我呢?”
  “当然是一起过啊,表哥,”泽维尔笑眯眯地说,“你明天早上最好再刮刮胡子,不然看起来又像艺术家了。”
  因为听说了这个消息,以撒一个晚上都没睡着觉。第二天,他被黛西摁在椅子上又修了一次面,然后套进泽维尔千挑万选的正装,还试了新皮鞋。当以撒在穿衣镜前,挺直了习惯性的驼背,魅魔的外形优势才真正体现出来。
  “看看这个,”黛西羡慕地捏了捏以撒西装下结实有力的胳膊,“我要是有两个女儿,两个都可以嫁给你。”
  靠在门框上的泽维尔忍不住笑出声来。
  虽然包括猫在内的全家上下都认为以撒今天英俊逼人,但他本人却并不快活。一离开别人的视线,以撒就忍不住露出很苦闷的表情,半天下来,掉了十几根头发。
  傍晚时分停了雪,窗外落日熔金,云雾稀薄,看来会是个难得的晴夜。以撒先是在窗边听见了车声,随后,陆陆续续地有车灯在泽维尔家的门前亮起。男人打开车门,把女人扶下车,大厅里渐渐地收不住欢乐的喧哗,纷至沓来的宾客把他吓得缩在房间里不肯出来,怎么劝都没用。
  以撒从门缝里悄悄地看着楼下的聚会。
  这些绅士和夫人们围着沙发或坐或站,互相之间没有太亲密的接触,很客气的样子。但以撒注意到了一个身着黑裙的中年孀妇,总是坐在边角,不怎么说话,偶尔望向泽维尔的眼神含蓄而殷切,真是再暧昧不过了。
  日常闲聊的时候,以撒就听泽维尔提过这个女人,她的丈夫曾经和泽维尔有过生意上的往来,而在他病逝后,继承他遗产的妻子仍然源源不断地为泽维尔名下的产业投资。她并不是善于理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破产,按照泽维尔这好管闲事的性格,到那时候,他会娶她进门吗?她很美,可是相对泽维尔的外貌年纪来说也太年长了一些,不过有些男人就喜欢年纪比自己大的,说不定泽维尔就是这种人呢?
  咚咚,有人敲敲门。以撒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拉开栓锁——泽维尔正站在门前。
  “你真的不露个面吗?”泽维尔低声问,“这让我有点难堪,他们都知道你了。”
  以撒没有说话。
  “好吧。”
  以撒胡乱地点点头,就要关上门,但被泽维尔用脚顶住了:“一会儿我让黛西给你送点东西上来。”
  “不,我——”
  泽维尔明显听见了他的话,但只是偏了偏头,没有理他。他转身离开的时候,以撒看到了他身后女人的裙角一闪而过,谈话声渐行渐远:“我表哥他实在头痛得厉害……”
  他好像有点生气。以撒想,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讨他高兴。如果真的有了泽维尔夫人,自己这个假冒的表哥还能继续待下去吗?
  楼下的谈话声偶尔会传上来,泽维尔无疑是话题的中心。
  “你现在还总是睡不好吗,泽维尔先生?”
  “噢,是的。上次说的药虽然好用,但容易误事……”
  “对呀。要我说,失眠光靠吃药怎么行呢?”
  “也许一位温柔的泽维尔夫人可以治病。”
  “没事,没事,别太担心。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就会发现无论打不打仗都睡不好觉了,这是最——最微不足道的困扰。”
  一阵笑声。
  咚咚。过了一会儿,又响起敲门的声音。
  以撒以为是黛西,只说:“请进!”没想到推门而入的是泽维尔。他把装了白葡萄酒、烤鱼和面包的餐盘放在茶几上,没有立刻退出去,只是欲言又止地站在门口。
  “怎么了?”以撒局促地问。
  “噢,我就是想,”泽维尔走过来,替以撒松了松领带,解开一颗衬衫扣子,“这样可能会舒服一些。”
  以撒在原地愣住了。泽维尔又一阵欲言又止,把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又从右脚换到左脚,然后说:“你要知道,我是学外科的。”
  “……嗯?”
  “所以我不一定总是能搞懂你是怎么想的,有些事你得自己告诉我。”
  以撒沉默了两秒,在泽维尔转身离开之前,用尾巴在他手腕上圈了一下。
  泽维尔脚步一顿,说:“其实你可以考虑以后叫我兰登。”然后轻轻掩上门离开了。
  **
  这天晚上,以撒做了个不太愉快的梦。
  他梦见一个街头上瑟瑟发抖的流浪汉,一个巷子里重病缠身的妓女;他梦见一群永远被生活痛殴的人,一群不因为工业革命而更好,也不因为一战更糟的人。
  他梦见垃圾桶边有一只死猫。它不像泽维尔的猫这样健康漂亮,而是又脏又瘦的三花猫,毛发稀疏,眼睛眯成一条缝,虹膜灰白混浊。它被雨雪冲洗得像一条肮脏的擦脚布,很难让人联想到这个丑东西曾经是个活物。
  嘀嗒,雨滴落在以撒的鼻尖,随后雨幕劈头盖脸地罩下来。
  一辆马车呼啸而过,而前面不远处,一个金发的男孩正抱着齐额高的一叠报纸横穿过街,狂躁的马蹄声完全没有放慢速度的意图——
  以撒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睛,马车和男孩成了转瞬即逝的幻影,入眼所见是贴了维多利亚风格的壁纸的天花板,他飞快地爬起来,在被噩梦吓了一跳之后,又被周围的环境吓了一跳。
  他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住到泽维尔家来了,潜意识里还觉得这很不真实。本来这时候他应该正躺在废旧报纸上,和被称作底层垃圾的人们谈论劣酒、盗窃、嫖娼,庆祝层出不穷的凶杀案,以及世界末日的到来。
  可是现在,他却躺在枕头套两周一换的棉布床上,可以一觉睡到下午,什么也不用做,简直像做梦一样……唉,做梦。我讨厌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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