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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撒怎么了?(近代现代)——方铎

时间:2020-11-12 15:43:23  作者:方铎
  “怎么会这样?”以撒死死盯着在膝头摊开的手,里面空无一物,“……我一无所有了。”
  “噢,这最不需要担心。我们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上帝之声说话总是如有神性的,那悲悯而庄重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虚无。
  过了一会儿,以撒问:“那他有可能……成为天使吗?”
  “恐怕不,”上帝之声不无遗憾地说,“他的履历和别人比起来没什么竞争力,而且最近天堂人员充足,下一次招募新人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考虑到情况特殊,作为补偿,假如他现在就准备转世,他会出生成为富裕的德拉贡人。当然,如果他问起你的事,我也会如实告诉他你就在天堂工作,假如他愿意一直等下去,你们或许还真有机会会相见也不一定。不过,你认为他会为了你放弃那么优渥的条件吗?”
  以撒沉默了。
  他不是擅长做选择的人。对于人性,他既不了解也不期待。能天使通常都不太聪明,他也一样,只善于服从,更多的时候需要有人命令他怎么做。
  他思考了很久,用艰涩的嗓音说:“我也不是什么非见不可的人物,不需要他为我放弃什么。如果他问起我的事……不要告诉他太多。放他走吧。”
  **
  和上帝之声的那一次谈话似乎耗尽了以撒的所有精力,那天以后,天堂上少了一个四处追问1534年地球上发生了什么的能天使。
  以撒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就好像时间在他身上静止了一样。一个星期后,有人把以撒从房间里掏出来,半强迫地送他去接受了心理疏导。
  以撒推开门,看见沙发上坐着的心理医生不是别的谁,正是审判长加斯特。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正要开口,加斯特就抢先说:“我辞职了。以后不用叫我审判长,叫加斯特就好。请坐。”
  以撒坐下了。
  加斯特关上门,坐在以撒对面,泡了一壶热茶。她在等以撒开口。以撒没有开口。他深深地低下头,沉默了非常久,好像在坐下来的那一瞬间就被凝结成了一块琥珀。
  “……对不起,我能走吗?”以撒问,“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加斯特撩开头发,指指耳上夹着的监听器:“说点什么,以撒。伤口不通风是很难愈合的,你可以向我倾诉任何事情,你的痛苦,你的想法,所有内容保证不被第三个人听见。”
  以撒苦闷地叹了口气,两手交握在膝盖上,指节捏得泛白:“我觉得……”
  加斯特鼓励地点点头,面上是虚假而客气的微笑。
  “我觉得这不对。”
  加斯特的脸色变了一下,下意识关掉监听器:“什么?”
  以撒被他的表情吓住了,没说话。
  加斯特瞪着眼睛看他,好一会儿才笑起来,抹了把脸,把那副虚假的微笑面具抹掉了。他换了个不合礼数的坐姿,整个人陷进沙发里,左右调整很多次,尽量让自己坐得舒服:“唉,怎么总是我这么倒霉?引导你说出这种话,我已经有麻烦了。”
  “……对不起。”
  “没关系。我还以为能天使是一群只懂得听指令的机器,”加斯特说,“不过,什么都不知道比知道好。”
  以撒叹了口气:“我想——我觉得——唉。我不知道怎么说。”
  面对以撒极度苦闷的表情,加斯特却笑得很大声,笑到以撒几乎恼怒起来,才说:“什么也不要说,以撒。你看见的就是天堂,在这里,你可以发现不对但要装作它是对的。你可以知道所有事,但是不要刨根问底,更不要质疑。”
  以撒说:“可是……”
  “除了离开,没有别的办法,”加斯特说,“但也没地方去。不然我就不会坐在这儿了。”
  以撒怪异地看着他。
  “咱们不谈敏感话题了,行吗?”加斯特耸耸肩,打开监听器,又换上了虚伪的关怀语气,“能想通就太好了,以撒。不过你也别担心,并不是所有天使都能像智天使这样坚定原则,不受谣言影响。你们能天使频繁跟恶魔接触,更应该有所警惕才是……唉,你就是太激动了,给你批一个假期怎么样?”
  他的话题转得太快,以撒愣了一下才说:“我放假也没有事情可做。”
  “你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感到寂寞吗?”
  “以前不会的。”以撒说。
  他的话很难接。加斯特尴尬地沉默了片刻,说:“反正现在也没有仗可打,你就休息着吧。我请你吃饭怎么样?今天不行,明天呢?”
  总之,以撒获得了一个非常长的假期,但似乎完全弥补不了他的损失,因为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这一次意外让他失去了什么东西。他只是太痛、太累了,可是摸不出伤到了哪里。以撒仰面看着天花板,极缓慢地眨着眼睛,头脑一片空白,闭上眼睛睡觉,也不知道自己期望在梦里看见什么。
  后来他和加斯特混得很熟了,才知道那时候刨根问底的自己有多危险。虽然当时没有人因为他越权探究自己不该知道的事而把他关进牢房,不过,以撒自己把自己封闭起来,在外人看来,他好像一下子变得非常懒散了。不久之后天堂和地狱重新开战,在战场上,他变成死得最早的那个。很快,连地狱的恶魔们都知道,天堂的一台永动机生锈了,战争机器失去了作用,他老了。
  我老了吗?后来以撒观察镜子里的自己,那副皮囊几千年没有变过,也看不出衰老的迹象。天堂派人来找他谈话,一开始只是劝导,后来变成威胁。再后来没有人来了,以撒看见他账户里的奖金被一扣再扣,很快,天堂把他变成了一个穷光蛋,他对此也没什么意见。
  有一天,他突然告诉加斯特:“我不能再打仗了。”
  “为什么?”加斯特问。
  “没为什么,”以撒说,“去他妈的天堂。”
  他什么也没有收拾就离开了天堂。他去了一趟地球,打车的钱还是加斯特借给他的。
  他离开后,在人间游荡了很久,问了很多个亡灵,走访过无数的墓地,终于找到了泽维尔的坟墓。墓地里的其它灵魂告诉以撒这个年轻人被带走了,也许是投胎了吧。听到这个消息,以撒难免有点失落,又感到一阵释然涌上心头。
  他在泽维尔的坟墓边上待了很久,下雨的时候躲在守墓老头的小亭子下面,这个醉醺醺的老家伙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有个天使曾经站在他身边。没有人知道他来过了。不能被观察到的能天使头一次这样强烈地体会到何为孤独。
  可笑的是,以撒有脸盲症,到最后他也没能记住泽维尔的脸。对以撒来说,他和世上千千万万的金发孩子毫无差别,但爱是独一无二的。以撒再也不能像这样纯粹地爱一个孩子了,哪怕这个孩子只会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兄弟、别人的丈夫;哪怕这个孩子到死也不曾和他见过一面。
  在一个雨夜里,以撒迎来了礼拜日,大多数天使都享受休憩的一天,以撒却没有回到他该去的地方。他乘电梯下到地狱,一脚踹开门,问:“瘟疫在哪儿?”
  没有回答。但几百个恶魔同时转过头来,朝破门而入的以撒露出了笑容。以撒升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地狱的大门关上了,谁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从那以后,永远是战斗先锋的能天使以撒再也不曾回到天界。
  不久之后,天堂派人下来找到以撒。有恶魔打趣地拎起以撒的长尾巴甩了甩,说:“他回不去的。”
  那个天使推了一下眼镜:“没有人要他回去。我只是奉命来通知,能天使……不对,魅魔以撒,从今天起,与天堂有关的任何信息都归入保密协定里。”
  “什么是保密协定?”一个恶魔问。
  “伦敦又下雨了。”以撒喃喃地说。
  成为魅魔之后,以撒一直在地狱最底层过着庸庸碌碌的生活,再也没有询问过天堂的事,因此完全不知道他的那个人类孩子竟然没有选择转世去做德拉贡人,而是在灵魂驿站等了近一个世纪,应聘上权天使的职位;他更不知道这个曾经那么渺小的、被他从马蹄下抢来的人类小子,未来有一天竟然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
  “你就不怕被卖去南美洲吗,恶魔?”
 
 
第86章 妥协
  “你考虑得如何?”
  听到这句话,不用回头也知道一定是戈登。
  泽维尔盘腿坐在地上,好像东方的佛陀那样不悲不喜。他面前的屏幕上仍然在循环播放那些接受过记忆清洗的天使们的访谈视频,听得久了,都变成苍蝇一样的嗡嗡声音。
  “你可以把这个关掉吗?”泽维尔指着屏幕问。
  戈登带着虚假的微笑沉默地歪着头看他。
  “不关就不关吧。”泽维尔妥协了。
  泽维尔坦然地顶着戈登的目光,若有所思。
  事实上,回到过去的那段经历的确给他带来了很大触动,不过大概并不是像戈登所希望的那样。确实,那张挂在幼年时的自己脖子上的狗牌能证明他和以撒早有交集,但正常人应该都不会仅仅因此就愿意放弃自己的记忆。
  “我是不是对你太仁慈了,泽维尔?我给了你很长时间,”戈登说,“如果你执意要找死,我不会再拦着你。”
  泽维尔扶着膝盖站起来:“如果我愿意接受记忆清洗,在这之前,能不能让我见见以撒?”
  戈登听完,愣了一下,笑了:“需要我再给你讲解一遍记忆清洗的步骤吗?”
  **
  在准备接受记忆清洗的上午,泽维尔被毕库里西塔带到了会客室前。泽维尔转头看向毕库里西塔,能天使烦恼地搔搔头发,握住泽维尔的手,借了他一点魔力。“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小情侣。”
  泽维尔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听见以撒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只要你学会了算数,泽维尔叔叔就会来看你。”
  走近一看,以撒坐在沙发上,腿上还坐着萨莉。萨莉问:“真的吗?”紧接着,视线越过以撒的肩膀,一看见泽维尔,顿时惊喜得长大了嘴,什么话也没来得及说就咯咯笑了起来,她顺着以撒的裤管滑到地上,一蹦老高,像只小炮弹朝泽维尔飞过来,泽维尔着急忙慌地伸长胳膊,一捞,把她兜进怀里,颠了颠,感叹道:“你都长大了!”
  “人哪会长得这么快啊?”被冷落在一旁的以撒凉凉地说,“她只是吃胖了。”
  “哪有!”萨莉大声反驳。
  “没有就没有吧,”以撒说,“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想来找你,都被天堂挡住了,昨天听到他们来通知我,真是把我吓了一跳。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看来以撒还不知道自己决定接受记忆清洗的事。泽维尔沉默一会儿,说:“咱们单独说几句话。”他本来想把自己的计划托盘而出,临开口前,注意到天花板角落的监控红光一闪。
  “监听开了吗?”
  监控室里,戈登问坐在电脑前的天使。屏幕上,音频软件的波形不断延伸着。
  “你怎么能带萨莉来天堂呢,”泽维尔低声说,“普通的人类,不是不能……”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萨莉有的时候能看见我的尾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问加斯特,他让我把她带上来看看,回去之前改一改记忆就好。”
  泽维尔最近一听见什么对记忆动手脚的事就浑身不舒服,顿时神色有点古怪。
  然后是一段沉默,监控默默地记录着这个画面。
  “他可能发现了。”电脑前的天使说。
  “再等等,”戈登说,“泽维尔之前一定是通过什么方式告诉了魅魔关于那个账本的事。否则就凭以撒的头脑,不可能自己凭空想到要去找罗伯特。”
  “你该早安排他投胎的,”另外那个天使埋怨地说,“账本会牵扯到我们吗?”“咱们谁也跑不了,”戈登说,“所以一定要听仔细了。我们抢在以撒拿到之前把它给拿到手。”
  “毁掉。”另外那个天使说。
  终于,以撒把萨莉交到加斯特手上,然后话题引到了在场所有人关注的问题:“我去找了罗伯特,那老头不受魅惑,什么也不肯说。后来我又找到加文,他只知道一句话:‘我们都如羊走迷,各人偏行己路,耶和华使我们的罪都归到他身上。’”
  “一模一样,”屏幕后的天使说,“看来他也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
  戈登摇摇头:“听听我们的大侦探怎么说。”
  泽维尔又看了一眼监控。透过视频,他和戈登四目相对。
  泽维尔沉默了一会儿,告诉他:“我们都如羊走迷,各人偏行己路……出自以赛亚53:6,一句经文。我们家里也有经书,你还记得吗?在书房窗边左数第二排书架上。你愿意回家一趟吗?”
  “现在?”
  “对,现在,”泽维尔说,“另外,如果时间足够的话,我想你打开我们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文件底下有一个小盒子……”
  他的话没有说完,以撒就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喃喃地说:“伦敦又下雨了。”
  这句话仍然没有任何含义。不过,泽维尔仿佛听见了被替换的原话似的,很肯定地回答:“是的,我都知道了。”
  后来泽维尔回想起以撒的那个表情,感觉很难形容那里面具体有什么情绪。就像失聪的人突然听见了声音,一切的一切都被惊异掩盖住,又不断地翻涌着。
  泽维尔握住以撒的手,后者感觉到手心里像有蝴蝶振翅一般瘙痒了片刻。以撒面上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任由泽维尔握着。泽维尔说:“那是我很珍视的东西,是要留给我的未婚妻。下一次见面,能看见你把它戴在无名指上吗?”
  以撒无措地点头,他的嘴唇开开合合,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猛地把泽维尔抱住,好像要把他揉进怀里。然后他放开了泽维尔,说:“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告诉加斯特过两个小时帮我把萨莉送回家。”说完,他就推门匆匆走出了会客室,直奔电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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