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自己在夏行星这里的信誉有没有透支,他以后做给他看就是。
司机小张已经完全失去了他的工作,早晚接送的都是霍经时。
甚至在早上出门前将鞋子从鞋柜里提前拿出来,齐齐整整摆在他面前,夏行星只需要抬起腿伸脚进去。
霍经时站在门外一边打电话一边等他,对上他讶异疑惑的眼神没有半点不自然。
张姨不在,夏行星自己去洗衣房拿了衣服回自己房里的阳台晾。
在隔壁阳台上放松的霍经时把烟掐灭,走过来,说:“我来。”
夏行星愣了一瞬,忙道:“不用。”
霍经时蹙起眉:“你手受伤别碰湿的。”
手上的衣物被拿走,夏行星不自然地站在一旁看他利落地撑起衣杆,在落日余晖下的身影显得落拓挺拔。
夏行星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草地上那片被风高高扬起的叶子。
经济新闻在客厅回放,女主播吐词清晰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过来:“原……书记……杨士则涉嫌受贿目前已被立案……”
“……何氏房地产集团……首当其冲……,更有初步证据表明,被评为实业青年的许氏执行总裁许辉……权色交易……”
夏行星猛然抬起头看向霍经时,对方平静与他对视,目光幽沉而深远。
手上依旧不紧不慢地拿起衣架,甚至还很细致地将他的校服衣领子细细抚平。
夏行星心中大撼,黑瞳微放:“你……”
霍经时等着他说话,半天没等来下一个字。
他看着对方呆呆的模样,忽然举了举手上的东西,嘴角掀起一个极浅极淡的弧度,说:“挺可爱的。”
夏行星脸颊“腾”地红了。
那是他的维尼熊内裤!张姨给买的!
霍经时看着对方染上粉云的面庞,忽然觉得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
当初要动许家和何家的时候,田一阳问他是不是疯了,现在看着夏行星那双乌黑水亮的眼睛,心里仿佛有什么抽芽而出,势不可挡。
他早该知道他是疯了,一碰到关于夏行星的事情就会疯了心魔,失了理智。
夏行星不可置信,霍经时这样一个极致的功利主义理性派竟然会做到这种鱼死网破的地步。
图什么?
一颗死守冰封的心仿佛触到一池温水,可一次一次的教训又让他害怕水底深处暗藏漩涡,自己一不小心陷进去就会被吞噬得尸骨无存。
隔天放学回到家,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陌生的人。
夏行星怀疑自己看错,可那道纤细高挑的身影无疑在表明来者正是那天晚上在47号会所里霍经时抱在身旁的男孩儿。
此刻脸上很素净,没有化妆,整个人显露出一种楚楚可怜的白净,笑得很自然地打招呼:“嗨!你是霍先生弟弟?”
夏行星站在门口,对家中突然出现个陌生的人没有表示出应有的惊讶,或是别的情绪,他否认道:“我不是。”
张姨从厨房走出来凑到夏行星身边问认不认识这人。
她不了解霍经时的交际圈,不想放人进来又怕真的是哪家的小公子,得罪了不好,只能先让人在客厅里坐着等。
“……”夏行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说:“我不认识。”
他心里莫名有些闷,换了鞋,准备上楼。
男生似是对他的身份很感兴趣:“你是霍先生的什么人?”有些暧昧的目光转了几圈,“该不会是……”
夏行星冷下脸来,一张苍白的脸不笑的时候竟显出一丝可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不是。”
他说得又缓又慢,力道却很重。
男生一怔,随即笑了:“好嘛,不是就不是。”
夏行星不欲再理他,一边走回房间一边说:“那你就坐在这儿等吧。”
那男生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将包裹好装在袋子里的衣服一把塞到他怀里,道:“不等了,等了一个下午影子都没瞧见一个,没意思,麻烦你转交给霍先生吧。”
然后又暧昧地放了个电,语气绵延:“他打开就会懂的。”
他本来也没打算怎样,霍经时那种人不是他能肖想的,就是那天晚上见了一面有点儿念想罢了,还以为能趁机再看一眼。
夏行星抱着那个充满香水气味的袋子怔了一会儿。
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霍经时是个需求正常的男人。
以他的条件地位,流连夜场和找伴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既然这次有人能找到门上,那不知道他以前是不是也有带人回家的习惯。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在这里借住其实是很碍事的。
夏行星心里又更难受了几分,仿佛被一山巨石压住。
他自嘲一笑,都住这么久了,此时才惊觉自己误人好事,未免也太没有眼力见。
吃晚饭的时候,夏行星客气礼貌地拒绝了霍经时再为他舀一碗汤的提议。
将将那个纸袋递到他面前:“这是有人托我转交给您的。”
霍经时打开来扫了一眼,瞳孔微微一缩,马上就认出了这是他那天晚上戴去47号的领带,后来碰上夏行星被纠缠才遗落在会所。
转交的人是谁,可想而知。
霍经时心中暗骂胡易那群狐朋狗友净会给他惹事。
尽管莫名心虚,但他目光很沉,平静中藏着几分锐利:“你又去那里了?”
夏行星一愣,为他的倒打一耙气得好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对他的诘问回答得温和有礼:“没有,我回来的时候那位先生就坐在客厅里,托我转交给您。”
霍经时立刻解释:“我……”
“霍先生,”夏行星显少会打断别人的谈话,这可能是他第一次想要先说点儿什么。
他眨眨眼,甚至带着点儿微笑。
霍经时心中没来由涌上一阵恐慌。
男孩儿唇边的梨涡随着嘴角的牵动而时深时浅,盛着餐桌顶上吊灯澄黄的一点暖光,显得更甜,但说出的话落在霍经时耳里却是刺耳无比。
“之前是我疏忽了,我是说——”夏行星理解又宽容地笑了一下,温和地提议:“如果霍先生平时要带人回来不方便的话,其实可以把我的房间换到三楼或者附楼。”
三楼几乎是空置的,只有一个健身房。
附楼是司机和佣人住的。
或者更偏僻些的什么地方都可以,尽量减小他这个人的存在感。
霍经时心下一窒,说不出话来。
心里仿佛忽然被人撕开一个裂口涌出些许痛意,被误解的难受和对方毫不在意的态度像针一样刺着他。
良久,霍经时放下了筷子,扫过来的眼神很冷淡,塞得上腊月寒冬的飞雪,但仔细往深处看去,又能望见怒意的火簇。
他缓缓道:“小小年纪,知道的倒是挺多。”
夏行星不知道应什么好,又听见对方充满冰冷怒意和讥诮的一句:“看来去过不少地方,不只47号吧。”
夏行星黑瞳微微放大,好像被什么刺到一般,眼神微暗,垂下眼睑,无声地弯了弯唇角:“确实。”
毕竟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给的薪水会比普通的酒店餐馆高一些。
以前他需要维持生存,现在也没必要掩饰自己懂得这些,也没必要掩饰他身上早已没有同龄人的天真单纯。
霍经时一说完,自己就先马上后悔。
搁在桌面的拳头握紧。
他向来自诩冷静自持,可夏行星总能轻飘飘一两句就让他失控。
霍经时并非在恼怒夏行星误会自己,而是夏行星误会他之后,依然宽容大量的话语、眼神里“我理解的”的笑意,以及过于平静的态度。
没有一样不令他烦躁,像一股突然被点燃的无名火蹭上来。
这些种种都在显示着对方的无所谓和不在意,那样宽容开明的语气和没心没肺的态度。
这远远比对方误解他更让人难以忍受。
“我不是这个意思。”霍经时隐忍着,嘴唇抿成一条线,”我道歉,你……别往心里去。“
他按了按肿胀的额角,语气放缓,透着无奈,“但是这样的话我以后不希望再听到。”
“不会让你住附楼。”
“想都别想。”
夏行星看得出来对方是真的动了怒,但他自己心里那股闷意反而莫名得消散了不少。
好奇怪,他眨了眨眼,不说话。
“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男人薄唇抿起,大概是没怎么有经历过这种强烈渴望解释的情绪,显得不太自然。
“我从来没带人回过这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知道地址,这件事我会查清楚,但是,”霍经时顿了顿,又黑又沉的目光直接对上夏行星的眼睛:“你以后有事就直接来问我,不要一个人自己瞎猜。”
夏行星看着对方着急着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居然觉得有点新鲜。
还有一丝他想不明缘由的松了口气。
“发什么呆?”霍经时圈住他的手腕,晃了晃,“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他火急火燎地在这解释,夏行星却在出神,霍经时心口发闷。
“听到了,霍先生。”夏行星耸耸肩,应得麻溜,又吹走袖子上粘上的一点毛絮,却并不见得多有在意上心。
霍经时凤眼一眯,知道他不是真的听了进去。
心里酸涩发胀,却又无计可施。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了!啵啵!
第50章 礼物
接下来两周,霍经时到国外出差。
每周四次起步的通话频率让夏行星有点儿蒙。
当然,都是霍经时主动。
夏行星瞥了一眼持续震动的手机,手指动了动,继续低头去看数学压轴题干。
手机锲而不舍地震响,他调了静音。
没过一会儿,张姨拿着家里客机的电话来敲门了:“星星,在忙吗?你手机怎么了?先生的电话。”
夏行星闭了闭眼,只好将手里的练习题往桌面一放,笑着接过张姨手中的话筒:“麻烦了张姨。”
他接起电话例行公事道:“霍先生好。”
电话那边,太阳才刚刚升起,靠在花园酒店窗台边的男人头发有点乱,下巴的胡茬未刮,线条优美劲落的腹肌与明显的人鱼线隐没在松垮的浴袍里。
霍经时坚持认为对方的声音总渗着一股清甜意,能驱走积郁了一个星期的疲惫和睡眠不足造成的混沌。
“在忙?”男人的声音带着刚起床时的低沉和沙哑。
夏行星耳朵动了动,将话筒拿得远一些,乖乖道:“在写作业。”
那边悉悉索索一阵动静,隔了一会儿才有声音传来。
夏行星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笔随口答道,反正他猜也能猜出霍经时下面要问什么。
无非就是学校里有没有事,最近成绩怎么样,吃得好不好,毕竟类似的对话已经重复了小半个月。
霍经时问得事无巨细。
总裁不应该很忙吗?
感觉霍经时在家的时候他们都没说过这么多话。
在夏行星有限的人生经历里,还没有和谁保持过如此频繁、高密度的联系,他通讯录里的联系人都不超过十个。
孑孑一人,与这世界的联系少得可怜。
霍经时这样锲而不舍的态度让他觉得有点……新鲜,又有点不太适应。
好像一只漫无目的在空中飘久了的风筝,线端那一头,忽然牵上了一只有力的手。
被掌控的感觉,但也带来归属的重量。
夏行星知道霍经时不说话的时候就是在等着他说话:“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霍经时看着地平线上升起的晨曦,勾了勾唇:“你怎么知道这边很早。”
少年通过电话里传出的温暖声音透着笑意,与他脸上专注审题的神色形成反差:“b城在西八区,现在应该才早上六点过一刻吧。”
霍经时看了一眼墙上艺术品般的挂钟,挑了挑眉:“算得这么快?”
他早上本没排有行程,但他怕起晚夏行星就睡下了,便定了闹钟爬起来。
电话那头夏行星细软的声音跨过一万五千里的海域听起来依旧又甜又乖:“地理会考这个。”
清晨这通电话使人神清气爽,霍经时问:“我快回来了,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夏行星一目十行地扫阅卷子上的题目,嘴巴不加思索吐出的词句却被他嚼得又绵又软,即便是婉拒也让人生不起气来:“谢谢霍先生,不用费心啦,我什么都不缺。”
霍经时也早知道是这个答案,便道:“好,那我就自己挑了。”
“……”夏行星问:“霍先生,您还有什么事吗?”
霍经时不承认是自己还想再多听听对方的声音,皱了皱眉,故作不悦道:“作业这么多吗?”
和他多说一句的时间都没有?
夏行星眼睛还粘在试题的字里行间,说话却很有技巧:“不是,我是怕您忙。”
霍经时也不知道信没信这话,抿了抿唇,看着洋面升起的日头,道:“那挂了,早点睡,有事给我打电话。”
最后这一句他每次挂电话的时候都说,但夏行星一次也没有主动打过。
夏行星听到今日盘查结束,心里松了一口气,笑岑岑道:“好的,您也注意身体,再见。”
说完也不直接按挂断键,就这么放在一旁,还给对方“我等您先挂”的错觉。
霍经时开完会,整个人不再那么严肃紧绷,腔调甚至有些慵懒,问于荔:“你给你外甥买了什么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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