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秋燕穿戴整齐站在窗边白了他一眼,“你信不信我让你妈把你扔了?”
蒋春云听了直点头,“我有冬冬就行了。”
萧升气不过,把孟以冬拉进怀里,“这宝贝儿死了也得跟我埋一起,您甭惦记。”
“嘿你说的什么鬼话,”
“33床家属出来一下!”护士开门朝里喊了一嗓子,孟以冬回头应下,而后冲一屋子人说,“可能要拿药,等我下。”
他跟着护士到护士台,住了这么久都是熟脸儿,护士说话都不拐弯,只等他走来,便朝另一边的廊椅指了过去,说,“那个男人在你们病房门口转了很久了一直不进去,我问他找谁他也不说,支支吾吾半天只说他姓祝,你去看看吧?”
孟以冬听到这个名字,脑子里轰了一声,廊椅上坐着的人,身形高大,坐姿端正,严格到毫厘的板寸头发和脚上的军靴,让孟以冬没有任何犹豫的笃定了他的身份。
他老了,和萧全钧一样有了白发,他就那么坐着,背脊挺得笔直,可孟以冬就是看见了,看见他背上压着的那座大山,沉甸甸的,把他脚下地面都嵌下去了几寸。
“姨夫。”
孟以冬走到他面前,这样叫他。
“你,是孟以冬?”祝山抬眼,干枯的嘴唇扯出一个笑,有血丝渗了出来。
“是我。”孟以冬在他身边坐下来,“回来了…怎么不进去?”
祝山一时没回话,搭在膝盖上的手局促的动了动,好久才说,“她吃蛋糕了吗?”
第33章 罚你一个月不许碰我
“萧升!”
蒋春云站在客厅冲卧室里喊,“你买这么大个沙发干什么?”
“诶哟,妈,”萧升抱着被褥出来,“买沙发你也要管,沙发还扎着你眼了?”
“鸟窝大点儿地方,你这客厅能活动人啊?”虽是嫌弃,却拉过身边的祝山去这单人沙发上坐下了,“姐夫,你先歇着,我去做饭!”
祝山客气的点头,环顾了一圈,正巧孟以冬端了水过来,他接过来才问,“你们一直在北京住着?”
“我跟哥哥过来念书,就租下了这个房子,住了两年了已经。”孟以冬说。
“挺好的,”祝山仰头,一杯水喝了个干净,从嘴边拿下杯子时又问,“能帮我再倒一杯吗?”
他从驻扎营回来,飞了两天一夜,一路上思绪不宁,自然是什么都没吃,滴水未沾,回家路上蒋春云问起,他也只是随口说了句习惯了。
他们是给蒋秋燕过完生日才一起回的萧升这边,祝山一直没有露面,萧升给安排了私人影院,让蒋秋燕看了她一直想看的《游龙戏凤》,祝山就跟在她身后,看电影的时候他在门外坐着,电影结束去吃饭,他在隔壁坐着,吃完饭开蛋糕,他在门口给她拍了张照,过完生日回医院,他还是跟在她车后,送她回病房,看她躺下,在她睡着后被孟以冬带进去,吻了吻她的额头。
扎疼她了吧,祝山想,他嘴唇干枯起皮,有好久没喝水了。
又喝完一杯,萧升从孟以冬房间出来了,他整理好了床铺,跟孟以冬一起围着祝山坐下,沉默间,祝山从兜里拿了个信封出来,信封被折叠着,封皮起了毛,看起来十分久远。
“冬冬,你好认,”他从信封里掏出一张小照片,递过去说,“这好像是你刚来家里的时候,秋燕托我战友给我带了这封信,里头放着你们的照片,她说我们又有了个好外甥,让我认认脸。”
萧升拿过照片,那是孟以冬来的第一年去大姨家认门,在客厅玩闹的时候无意照的,没想到大姨去洗出来了,萧升知道,她是怕往后大姨夫回来认不得人,才特意寄了照片过去,可是谁又能想到呢,如今慈眉善目,细致周到的蒋秋燕曾经不过也是个娇俏可爱,在遇到祝山后一眼就定了终生的真性情的小女孩罢了。
既是如此,她要所有人瞒着他,他便随了她的心思,在她生日这天赶回来,一路守护,终不与她相见。
吃过饭,孟以冬给他找了新的衣服,又带他回房间休息,那顿饭也没聊蒋秋燕的病情,部队里的事情又不可多问,许是真的感觉到累,祝山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萧升拉着孟以冬轻手轻脚从房间出来,关上门,蒋春云却没见人影了。
“妈?”萧升叫了一声,回应从他房间里传出来,他走过去,到了门口,毛一下就炸了,冲进去拿过她手里的东西,“你乱动我东西干什么?”
蒋春云被吓着了,立马黑了脸,“我给你收拾房间你还吼我?你看看你这桌子柜子,灰尘积的赶上毛坯房了,还有啊,你藏什么藏,什么东西我看不得?”
“……哎妈,您能别这么关爱我么?我都25了,我自己房间自己会收拾的!”
“不关心你的时候你酸的掉唾沫星子,关心你来你又知道自己多大了?”
蒋春云手里还拿着抹布,孟以冬正站在门边,耳根子通红,像是听了什么臊里子的话,她狐疑的打量他,又回过头掐了萧升一把,
“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床头柜里的避孕套,你要搞男女关系也给我在外头酒店开房间,不许让弟弟难堪,知道没?”
萧升听了,突然正色起来,满脸写着他不爱听这种话,
“妈你误会了,我不搞男女关系,况且我跟冬冬,”
“哥!”
孟以冬是冲过
去拉住萧升胳膊的,转而又抱住蒋春云肩膀把她往外带,他说,“妈,您今天睡哥房间,我们睡沙发,您先去洗澡,这里别管了,我跟哥收拾一下。”
蒋春云走到茶几边,拍了拍他握着她肩膀的手,“我不在这睡,姜珩一个人在医院不行,我得回去,下半夜跟她换换。”
孟以冬没来得及回话,她又说,“你大姨夫这次回来,机关上一定是打了报告的,过两天医院我看是要热闹起来了,瞒不住的。”
“我会跟大姨夫商量这事儿,”孟以冬说,“妈,哥没有女朋友,您也别多想。”
蒋春云嗯了一声,撂下手里的活儿要回医院,她没要萧升送,说是直接打车方便,萧升和孟以冬不放心,下楼送上了车才往回走,孟以冬那会儿生气了,走得很快但被萧升给拉了回来,锁在怀里问,“你在跟我赌气?”
“刚才我不拦着你是不是要跟妈说出口了?”
“是,”萧升也没闪躲,“她当着你面儿那么说我,我差点没忍住。”
孟以冬不说话了,怨怼的望着他,萧升认输的叹气,说,“对不起,宝宝,我思虑不周。”
其实那话被打断之后萧升自己也吓着了,他后来想想,如今家里这种状况,事情说出来蒋春云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晕过去,孟以冬是对的,时机的确没到,但究竟何时到,聪颖如他们,也都不清楚。
“松开我,好冷,回家吧。”孟以冬说。
两人走进一楼大厅站在电梯口等着电梯下来,萧升还自责着,孟以冬突然凑到他耳边,“哥,你今天犯了错,罚你一个月不许碰我。”
萧升惊的瞪圆了眼珠子,“孟以冬,你这是罚我么,你这是虐待我!”
电梯来了,门一开孟以冬躲进去才道,“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谁虐待谁啊?”
萧升跟去把人抵在墙上狠狠亲了一口,才问,“表现得好,刑期减免吗?”
“看我心情。”
萧升又吻他,心里喜滋滋的,电梯一路上去,也就保安室里两个保安觉得尴尬,对望一眼立即弹开了,一人说,“我我我,我可有老婆啊!”
萧升的心理治疗算是提前结束了,后面的程序没再做下去,康雪让助理发了最后一份评估报告给他,评定结果是已矫正。
萧升看着手机里的报告乐了好一会儿,隔离病房里的典典趴在玻璃窗上也朝他手机上瞅,萧升抬眼发觉了,摁灭了手机塞回兜里,威胁他说,“偷窥长针眼儿!”
口型大概是看懂了,典典朝他吐舌头,精神看起来不错,但脸色差了些,萧升不比孟以冬那么容易产生情感共鸣,可总是会盯着32空床想,典典干嘛呢,想着想着就来了,来了发觉这家伙当真是个乐天派,一个人好像更乐得自在。
他早些也问过秦医生,秦医生说他现在处在极易感染的阶段,连送进病房让他画画的纸都消过好几次毒……
咚咚!
典典敲了敲隔离窗,萧升回神看去,他举着一张纸贴在窗上,那上头画着一头熊,比例不对,但萧升知道,他是在说孟以冬给他买的那只。
萧升记起来,他转去隔离病房那天,护士来收走了他的东西,熊也带走了,既然如此,应该能给他找回来,于是冲他点头,说,“我帮你。”
第34章 不好回答的问题
萧升从隔离病房回来,孟以冬正带上门出来,见了他问,“去哪里了?”
“看了眼典典,”萧升说,“你记得你给他买的那只熊么?”
“嗯,怎么了?”
“是不是刘护士拿走了,我想给他找回来,带不进去放外边儿他能看着也行。”
孟以冬上前抓住他胳膊,“去问问吧。”
两人去了护士站,刘护士端着瓷盘刚回来,见这二位,问道,“找我啊?”
“刘护士,您见着典典那只熊了吗?挺大的。”孟以冬说。
“秦医生不让他带那些,我交给清洁阿姨了,”刘护士说着抬了下手,压下了萧升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斥责,“放心,没丢,阿姨一般会把那些东西放仓库,你们一会儿可以去找阿姨要回来。”
“行,谢了刘护士。”萧升下意识牵住了孟以冬的手,带着他下楼。
阿姨常聚集的地方是后门外的走廊,垃圾车每天在后门收走垃圾,阿姨们没事的时候会在那里聊聊天,萧升跟孟以冬到那的时候,几个阿姨聊的正起劲儿,萧升楞拆了一个出来领着他们往仓库去。
阿姨说这是医院专门腾出来的一个小杂物间,用来存放一些患者的物件,大多是没有亲属的患者,否则这些东西也轮不着医院来收拾。
让孟以冬和萧升齐齐沉默的,是这杂物间里百分之九十都是小孩的玩具,小心的翻找一遍下来,体型巨大的熊有好几个,但都不是孟以冬买的那只。
“是不是被抱走了?”
“不可能啊,刘护士不是说阿姨都不会扔的么?”萧升又找了起来,最后确认没有,才被孟以冬从杂物间拉了出来。
“找着了吗?”阿姨这时过来问。
“没有,没在这里。”
“找的是什么东西?”
“一只棕熊,挺大的,胸口有个小领结。”
阿姨往里头探了一眼,“里面的都不是啊?”
孟以冬和萧升一块儿摇头,那阿姨突然哟了一声,“早上也有个人来找熊,一来就抱走了,是不是抱错了?”
好像结果摆在眼前萧升也没那么多惋惜的话要说,他重新拉住孟以冬,跟阿姨道了谢。
“也许真被拿错了,”萧升推开安全出口的门,牵着他一步步上台阶,嘴里道,“算了,回头再买一个吧。”
“哥,你怎么了?”
孟以冬停下来,与他隔着一步台阶,抬头望着他。
“我没怎么啊,”萧升回过身,失笑,“不是,你是不是觉得我咸吃萝卜淡操心啊?”
“哪有,”孟以冬抱住他的腰缩进他胸口,“你以后去看典典记得带上我,行么?”
萧升的手扶着他后脑勺,低头在他头顶亲了一下,说好。
次日,孟以冬喊上萧升出去了一趟,他们去购物中心找了小饰品店,买了好些带吸盘的小熊挂件,回医院后在隔离病房的玻璃墙上挂了满满一排各式各样的小熊。
典典看起来高兴极了,只是他又被秦医生摁在病床上插了好些管子,不能下来,表达起来,只能是伸出手跟他们比了个‘耶’。
那之后,孟以冬总跟萧升去看他,他那扇玻璃墙被很多病友挂上了小物件,还有温情的鼓励文案,让他看起来像是下午就要出院的样子……
如此熬一熬,时间白驹过隙了,蒋秋燕化疗第二阶段结束的时候离过年还差三天,秦芳没有同意她想要回家的请求,那阵子萧全钧处理完单位的事干脆从哈尔滨过来了,因此孟以冬常能看见两个中年男人,佝着背脊坐在后院花坛边上抽烟,一坐就是好久。
蒋春云担心的事萧升和孟以冬跟大姨父聊了聊,他说他会处理,暂时拦下上级过来表示慰问的意图,等
蒋秋燕状况好一些再说。
他还是在病房外守着,只等她睡了再进去坐在她床边陪她,她现在时常感到骨痛,夜里很难睡个完整的觉,祝山躲进躲出,与她无异。
像蒋春云说的,就算在病房,年还是要过,萧升今儿带着孟以冬去置办年货去了。
超市里人头攒动,孟以冬挑了些大人们常吃的副食,买单的时候安静了许久的电话振动起来,萧升看他拿出手机便朝他去了个眼神,说,“我来,你接吧。”
萧升结完账出来,才看见孟以冬挂了电话,他问,“怎么了?”
“远扬哥说明天聚一聚。”
“难得啊,”他们往车那儿走,“你知道他要走了吗?”
见孟以冬似乎是愣着了,他接着说,
“盛通召邢宗明回美国,他要把周远扬带走。”
“远扬哥答应了?”
“可不嘛,”走到车边,他抬起胳膊将口袋的位置递到他面前,“开下车。”
“哦……”孟以冬伸手掏出钥匙解了车锁,又开了后备箱,萧升放好东西拍了拍手,撑着还没放下的后备箱盖看着他,“你不觉着有猫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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