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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火(近代现代)——博尔赫叁

时间:2020-11-14 11:50:18  作者:博尔赫叁
  “行,祖宗,你不就等着这会儿吗?”萧升扔了筷子绕去他身边,一俯身把人扛到了肩上,径直往卧室里去了。
  晚些,孟以冬从他身上抬起头,黏糊糊的拿鼻尖蹭他喉结,他说话时喉结起伏,手摁着他后颈子,像是不让他搔自己的痒,“你去的是陆棠的慈善拍卖会?”
  “你知道啦?”
  “嗯,”萧升说,“周远扬给我打过电话,久安的事我会注意,你别操心了。”
  孟以冬听了,没作回应,萧升脾气向来如此,好像天大的事都该他去解决,作为他的弟弟只需要依赖他,躲在他的保护伞下就好,这一点孟以冬明白,实则无法做到了。
  邢宗月所奉职的D.K是一家近年来几乎被各大企业送上神坛的投资银行,但相较于盛通,D.K在投行只能算是初步成长。
  作为高级经理人,邢宗月会被这些大型企业的高层聘去担任财务顾问,帮企业取得更大的利润收益。
  从陆棠的派对回来,孟以冬不偏不倚,的确将重点从久安划到了邢宗月身上。
  很久了,孟以冬想,他从来没问过宗月为什么要进投行,他也从来没问过宗明哥为什么那么反对他进投行,他一直记得宗月得知他被盛通聘用的那天,闯进家里什么话也没说给了他哥一拳,问宗明是不是从来没把他当弟弟。
  那天早晨醒来,孟以冬跟萧升说了这件事,萧升不以为然,“宗月不是一直想得到他的认可吗,这事儿邢宗明做的是过分了点。”
  孟以冬又不说话了,他觉得怎么也得去一趟D.K。
  蒋春云几个连环夺命电话吵了两人的回笼觉,萧升站在床边穿衣服,电话开了扩音放在柜台上,那头说——
  “你还不回来?你别以为躲着这事儿就能过去,你放人家姑娘鸽子,赔礼道歉总要有的吧?”
  孟以冬缩在被子里,眨了眨眼,拿口型问,“姑娘?”
  萧升食指放到嘴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才说,“道什么歉啊妈,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得了,行了你也不用再跟我瞎张罗了,我有对象,回头给你带回去。”
  “对象,什么对象,多大了,做什么工作,在北京吗?”蒋春云说,“知根知底吗,萧升,妈跟你说了八百回,你不要随随便便找一个人应付我跟你爸!”
  “24,搞理财的,在北京,”萧升穿好衣服,又上了床,压在某人身上,一边隔着被子亲他一边说,“知,根,知,底。”
  “那行,今天晚上带回来吃饭。”说完便挂了电话。
  剩孟以冬和他面面相觑,好一会才出声,“哥,我,我……”
  “嗯,我就说你临时有事,她呆不了两天就得回去了,别怕。”萧升拉下他用来遮住脸的被子才亲到他的嘴,温声道,“我得去趟公司,你呢,在家还是要出去,出去我送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孟以冬想,去D.K还是他自己去为好,事情弄清楚前,没必要乱了萧升的阵脚。
  “我在家,妈还在你那儿,公司的事弄完,早点回去陪陪她。”
  “好,”萧升说,“晚点我过来。”
 
 
第61章 断了线的木偶
  商阙予从被那个短头发的陌生女人叫出名字开始起鸡皮疙瘩,到现在,他隔着会议室的玻璃墙看着里头正襟危坐的双方,还是有一种倒抽气的感觉。
  “又是那帮人,”柳飘飘经过,停下来偷偷打量,“到底要干什么呀这是?”
  这问题商阙予答不出,他只知道,从萧总的表情来看,应该和吃了只苍蝇无异。
  事实上确实如此,萧升在听完第二遍陈述后,无端从胃里泛起一阵恶心,苍蝇也未必有这功效。
  “萧总,方案我们展示的很明白了,您还有不清楚的么?”说话的短发女人说她叫乔希,久安集团的财务顾问。
  “清楚,”萧升平静道,“好走不送。”
  他说完起身,在乔希还要说什么前冲留在他身边的小陈问,“SOHO安保系统一直这么不严格么?”
  小陈颔首跟在他身侧,“抱歉,萧总。”
  一群人眼睁睁看着他出了会议室消失在视野中,乔希脸上更是难堪,在小陈回去请他们离开的时候,立刻收拾了东西,“回吧,”而后又站起身,走到小陈面前,“转告你家萧总,事不过三,下次见面一定在谈判桌。”
  小陈没说什么,公式化的笑了下,侧过身五指并拢伸手朝外,“您慢走。”
  当天下午,财经新闻报道,久安集团正式对Je t'attends实施收购计划。
  孟以冬是在闫志成车上听到这则消息的,那会儿闫志成的车被夹在车流中,动弹不得,“他是你哥哥?”
  孟以冬摇下车窗,旁边小奥迪的车主正在抽烟,他撑着额头,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据我所知,Je t'attends还没上市,久安这么大个企业,对一个没上市的公司大张旗鼓的收购,是你哥哥惹到什么人了吗?”
  “我不知道,”孟以冬说,“闫总,我想请您帮个忙。”
  闫志成什么也没问,只说“好。”
  他是从D.K出来才碰上在附近办事的闫志成,22年上旬去纽约进修时认识了一个人,回国前他们保持着邮件往来,很巧,这个人跟邢宗月在同一家公司,与邢宗月平级,有一定的竞争关系。
  他就是来见这个人的,还从人口中得知,久安早在一年前就没跟D.K合作了。
  闫志成再次启动车子,一路将孟以冬送回了家。
  回家前孟以冬去了趟超市,推着车子在货架中间游走,视线却只停留在手机屏幕上,久安对Je t'attends的收购消息一出,网络上众说纷纭,Je t'attends作为一家设计公司走到现在,虽然在同行中脱颖而出,但在大型企业面前仍旧形同一只虾米,就像网友说的,“这叫收购吗,这他妈叫吞并好吗?”
  “久安要吃掉Je t'attends?这是心血来潮打打牙祭么?”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你品,你细品。”
  “设计公司又不是快销品,久安怎么一副穷凶恶极的清道夫搞头啊?”
  ……
  孟以冬从新闻app里退了出来,收购打的从来都是舆论心理战,网友风向两极分化还算好的,怕就怕一边倒,可他今晚做不了什么,在闫志成把资料给到他之前,他什么也不能做。
  “冬冬?”
  孟以冬后脑勺像是被棒喝了一般,那声音迅速将他拉回了现实,他抬起头,正对面站着的,是蒋春云。
  十多分钟后,他们在一家咖啡厅坐了下来。
  蒋春云情绪很稳定,孟以冬看着她,脸上多了不少皱纹,有几绺白发藏不住了,她穿了身米黄色的长裙,左手腕上戴着红绳,孟以冬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姜珩当年的杰作。
  “想听我跟你寒暄吗?”她开口问。
  孟以冬轻微摇了下头,“您瘦了。”
  蒋春云手里握着咖啡,却一直没有要喝的意思,“你几时回来的?”
  “前段时间。”
  “没想着去看看我们?”
  想过,孟以冬想,当然想过,只是在和萧升和好前,他没准备太突兀的去见。
  “24岁,理财,知根知底,他说是你,对吗?”
  孟以冬有些无措,想说不是,可事实已经很明显了,蒋春云不等他回话,又道,“好孩子,我跟你爸爸都很记挂你。”
  “妈……”
  蒋春云用手心盖住了他的手背,握在手里,“就做我们的儿子好吗,妈妈还像以前一样照顾你,疼你,行吗冬冬?妈拜托你,就做我们的儿子好不好?”
  她的话孟以冬听懂了,他觉得呼吸很是不畅,好像蒋春云握住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心脏,力道越收越紧,让他无所适从,几近窒息。
  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挣脱出来,仓皇的说了声对不起便逃了。
  从店里出来逃到了大街上,逆着人群疾走,一道道尖锐的目光打在他身上,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脱光了的醉鬼,耳边有细细密密的闲言碎语,后来多了嘲笑和怒骂,他眼前闪过无数张脸,但最终停在了蒋春云那里,停留在六年前的那个晚上,她躲开他触碰时的表情上,她很失望,疏离,厌恶,甚至是悔恨,就好像在质问他,我为什么要花八年养一个要搞我亲儿子的小孩!
  再然后,他感觉自己的头好像要炸裂了,不知是谁在他脑子里装了一颗定时炸弹,时间倒数的嘀嘀声急促,最后越来越快,快到他只能用尖叫和嘶吼来试图将它逼停,最后在它停下来的那一瞬间,死亡好像就在眼前……
  “快把他叫醒!”
  “冬冬,冬冬,冬冬!”
  “快醒过来!”
  “孟以冬,醒过来孟以冬!”
  黑暗刹那间退却,孟以冬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他眼前有了些光线,从模糊到清晰似乎花了好几年的时间。
  “醒了!”是毕然的声音。
  再是萧升的声音,他说,“没事了宝宝,没事了没事了。”
  “哥……”
  “呼吸,”萧升的手抚在他胸口,“慢慢呼吸,孟以冬。”
  “小周,”毕然这时朝一护士招了招手,“给他输液,”说完又拍了拍萧升肩膀,“你跟我来一下。”
  孟以冬觉得困了,身体很疲累,终是又睡了过去。
  萧升跟着毕然去了他办公室,门刚关上,毕然回身拎着他衣领就将人摁在了墙上,“升哥,你们他妈到底对他做什么了!”
  萧升没抵抗,他垂下眸子,怎么也想不通,回来后看起来神采奕奕的孟以冬,怎么会在大街上崩溃发疯,又怎么会在晕厥的时候生理性暂停自己的呼吸。
  他连回想都不敢,他的孟以冬刚才竟然差点杀了自己。
  “他到什么地步才会在没有意识的时候还下意识要杀了自己?”毕然狠戾的问,“消失了六年,回来就进医院,满身是伤,现在还搞成这种样子,你就是这么当哥哥的?!”
  “他到底什么病……”萧升只问。
  “我他妈哪知道!叫了精神科会诊,你等着吧,我只能告诉你这情况没那么乐观。”
  “精神科?”
  “是,你没听错,精神科!”毕然吼道,“要不要再叫消化科也下来一趟,看看他那半颗胃还能使多久啊?!”
  “毕然,你他妈在说什么!”
  “我说,你的弟弟孟以冬,他只有半颗胃了,这很难理解吗?我真搞不懂这有什么必要瞒着你,他回来那天喝酒了你知道吧,送来医院,疼的人都废了还警告我
  别跟你多嘴,合着你们都是圣人,都他妈是圣人!”
  毕然的手松开了,萧升像断了线的木偶,坠落下去,他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如同落进了一个巨大的排风口,身体不受自己左右,他要被碾碎,被吞噬,被孟以冬那个混蛋一寸一寸撕个稀烂。
  ******
  周远扬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孟以冬这一觉睡了很久,到现在还没醒,萧升在他床边坐了一宿,下巴冒起一圈青茬,见周远扬进来,见他身后跟着康雪。
  “有两年没有发病了应该,”说话时三人坐在急诊外侧花坛边,这地方不让抽烟,周远扬和萧升一人嘴里衔着一根,没点,周远扬嚼着味儿说,“药也停了很久了。”
  “办完退学回芝加哥后没多久,美国爆发流感,他在v网申请了志愿者,跑去医院呆了三个月,他说这是他最后一次为曾经的梦想做事,那会儿他照顾了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跟他很聊的来,但抵抗力太弱,没过一个礼拜就走了。
  其实不止那个姑娘,流感很严重,他没资格参与救治,只能做临终关怀,志愿行动结束后,有一天半夜,他跑了,我起来发现他连一双鞋都没穿走,我跟邢宗明发了疯的找他,你知道在哪找到的吗?”
  萧升没回话,手握着膝盖,指骨顶起皮肉的开始泛白,听见他说,“垃圾箱,他躲在里头,他说他没用,让我们把他扔了。”
  周远扬偏头看了他一眼,又接着说,“我跟邢宗明把他弄了回去,后来请来医生,三次确诊,他患了很严重的抑郁症,伴有偏执ptsd,什么心理医生都她妈没用,直到邢宗明把康雪请到美国,康雪参与了辅助治疗时我们才知道,他的创伤其实十几年前就埋下种子了。
  他排斥我和邢宗明,康雪说他其实是害怕我们对他好,然后又丢掉他,屁股大点房子邢宗明装满了电子眼,门口窗户设了警报,就怕他半夜想不通会逃跑。
  但话说回来,其实他刚来芝加哥没多久他就想回去了,他想找你,我们也做好了准备让他回来,可那会儿正好流感爆发,他说再等等,志愿者行动结束后他就回去。
  我们谁都预料不到他会精神崩溃到那种样子,心理障碍还没过去,他的胃也开始出毛病,溃疡太严重,做了切胃手术,切是切了,复发症又时常,我们是瞒着他偷偷联系你,你还记得吗,我有一次给你打电话,但还没说话就挂了,那时候他站在我们面前,拿刀抵着脖子……”
  之后他们就放弃了,连短信邮件都没给萧升发过,因为只有真正站在一个想死的人面前时,才会知道他生命最后那根防线到底是什么。
 
 
第62章 我很爱你
  “身体开始痊愈的时候,是21年尾巴上吧,那时候他开始学一切与金融相关的课程,没日没夜的熬,熬到邢宗明忍不住给盛通写了一封推荐信,因为他情况特殊,盛通人事考核又耗费了大半年,到今年回来,也是他拼了命跟公司争取到的名额。
  老萧,他后来不联系你,是因为他怕自己前功尽弃,仔细跟你算来,他好好过日子的年头,也不过是他进盛通后的一年多。”
  周远扬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查到他在我身边的,”他伸手握住他肩膀,“我知道你怨他,你也在较劲,你等他回来自己跟你说清楚,但你也知道,你弟他就这么个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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