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并没有被皇后的泪水冲倒:“就算母后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这么做,但为什么之后没有为我戒除神仙散?是不是父皇因为儿臣身体强健后,立我为太子,你舍不下自己更加尊贵的身份?”
“就算看着我被剧烈头痛折磨的辗转难眠,脾气暴躁,为了自己地位稳固,你还是无动于衷。”
皇后哭着说:“不,不是这样的。”
太子走近:“为了让自己地位更稳,所以让我早早就成亲,再生一个皇太孙,这样就算我因为此药早死,你也能做尊贵的皇太后。”
皇后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只能苍白的说:“不,不是这样的,启儿,母后是最爱你的。”
太子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失望之色:“母后,你欺骗了我。”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皇后,拂袖而去。
皇后感觉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似乎离她而去了。她抛下了以往的矜持端庄,立刻声嘶力竭的追了上去:“启儿,你别走!”
她拉住太子的衣袖,就像拉住最后一根稻草,泣不成声:“启儿,母后对不起你。”
太子用力的将皇后的手挥开,他在这个中宫已经待不下去了。
大步走到门口,突然出现了皇上,褚念,赵越尧一行人。
皇上沉着脸:“逆子,你平日里如何嚣张朕都不管你,但是你竟敢对皇后如此不敬!如此不孝,给我回东宫禁足!”
太子此时没有争执,而是跪下请罪:“是,父皇。”
皇后心中此时的愧疚已经达到了顶峰,她走过来跪下,露出哀求之色:“求皇上不要责罚启儿,是臣妾不好,逼太子纳妾。他和太子妃琴瑟和鸣,不爱听这个。”
皇上见太子什么也没说就领罚,心中其实也有一丝不好受。这几年,太子越发目中无人,脾气暴戾,连皇上也不看在眼里,两父子经常为事情争执。
若不是如此,皇上也不会撤了太子户部的职位。
但不管怎样,在皇上心中,太子还是他最疼爱的孩子。既然皇后给了台阶,他也就顺着下:“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对皇后不敬,回去禁足一日。”
这相当于没有惩罚,皇上亲自将皇后扶了起来。虽然他并不喜欢皇后,但是作为正妻,他还是给足了面子。
太子手指微抖,身体中熟悉的暴虐之感又汹涌的猛扑了回来,他神色愈发冷凝:“儿臣听命。”
皇上见他脸色漆黑,觉得太子肯定是不服。本来熄灭的火被挑了起来:“孽子,你板着脸给谁看?”
太子心中原本压抑的火腾的一下就窜了起来:“父皇若是看儿臣不满,为何不与六弟赵大人继续去看摘星楼,反而来中宫发脾气?”
皇上气极:“朕若不是在摘星楼上,怎么会看见你对皇后如此不敬!”
太子冷笑,眼神看向赵越尧很是锐利:“赵大人比神算还厉害,还能让父皇掐着点来。”
赵越尧装傻:“太子殿下,臣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陛下去摘星楼,本就是偶然,并不是如太子所说。”
皇上气的很:“你还嘴硬,来人,将太子禁足在东宫,无诏不得出!”
皇后苍白着脸,看着皇上拂袖离开。
赵国的局势瞬息万变,谁也想不到,太子竟然还有被禁足的一天。反而是不太起眼的褚念,成了皇上眼中的红人。
赵越尧也没想到,这件事的打击对太子竟然会这么大。
褚念手中拿着酒杯:“太子对皇后向来尊敬,现在突然得知自己的母后将他当成一颗稳固地位的棋子,丝毫不顾他的性命,想必如今早已心灰意冷。”
赵越尧看着窗外,黑色的夜晚将他的神色隐了一半,显得很是疏离:“没意思。”
褚念轻笑:“尧儿,你最近是太累了,明日我么出去赏景怎么样?”
赵越尧拒绝:“不要。”
此时,门外传来了长庆的疾呼:“六殿下,中宫皇后殁了!宫中敲了丧钟,你快进宫吧。”
两人面面相觑:“什么?!”
长庆仔细的说:“宫中传来线报,皇后娘娘是吞金而亡。”
褚念神色凝重,立刻穿上衣服:“我现在就进宫,尧儿,你身为臣子,同我一起进去。”
皇宫之中,已经处处都用白绸将整个宫殿都围了起来,宫人们换上了白色的丧服,噤若寒蝉。
中宫,皇后的棺材放在正中的大堂之上,太子身着丧服,面无表情的叩拜,皇上难得没有召人服侍,为皇后守了几日。
这件事来的太快,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进宫为皇后守灵了。
太子跪在中间,此时皇上又心软了,他让宫人将太子扶去休息:“你母后定然不想见你如此伤心,启儿,去休息吧。等你母后的丧礼完了,朕让你重回户部,赵越尧依然是你的下属。”
对于皇后的去世,皇上心中怀有愧疚。他在想,若不是他冲进中宫斥责太子,皇后也不会如此想不开。帝王的愧疚不会亲口说出来,只会体现在一些别的地方。
赵越尧跪在下面,睫毛颤抖,他不能让太子重回户部。
因为皇上的愧疚与坚持,他们这些官员们跪了整整一天,接着还得守灵。不少年纪大一点的早就撑不住,只剩年轻的几人还在坚持跪着。
这样的情形让赵越尧回想起他在南岳,孤单一人跪在老王爷面前的时候。那天也是这样的夜晚,平静无风。
“赵大人,太子妃请您过去一趟。”
一个小宫女弯腰,恭敬的说。
赵越尧站起来,因为膝盖跪久了太痛,一瞬间差点摔倒。小宫女手疾眼快的扶住:“赵大人,小心。”
赵越尧面色温柔的说:“多谢你。”
小宫女年纪小,顿时脸色通红。她扶着赵越尧,小声的说:“赵大人,太子妃满面怒容,你要小心一些。”
赵越尧当然知道桑柔来者不善,但在这个节骨眼,他也不能离开让人抓住把柄。
东宫之中,桑柔坐在上面,身着白衣银器,面容冷淡:“赵大人,大师说若是能让人在母后的寝宫之中,供奉净瓶,母后定能安宁。赵大人年轻,你可愿意听从大师的话?”
赵越尧满面哀戚:“皇后娘娘贤良淑德,臣怎会不愿意?”
桑柔冷漠的笑了一下:“来人,将净瓶拿来。”
宫女拿着一个通体洁白的玉瓶过来,玉瓶之中装满了了,拿着沉甸甸的。
桑柔:“赵大人,这玉瓶贵重非凡,你可要好好的拿着。”
赵越尧被迫跪在地上,双手举着玉瓶。明明说了只要供奉就行,桑柔偏要让他端着,明摆着就是在折磨人。
第49章 第 49 章
但是整个中宫除了太子,那就是桑柔最大,在她的命令之下,没有人敢违抗她的命令。
桑柔坐在软垫之上,旁边的宫女给她剥了一个葡萄。她一边欣赏着赵越尧的痛苦,一边思考着如何才能不找痕迹的将这人弄死。
她是后宫的女人,不能和前朝的官员扯上关系。如果要杀人,就只能借助后宫。
赵越尧跪在地上,手中的净瓶越来越重。这种后宫中折磨人的手段,他从来没有接触过,没想到这钝刀子割肉,还挺疼。
桑柔眼中带着几分得意:“赵大人,你手中的这尊净瓶,可是皇上御赐的,若是摔碎了,这后果你就得自己担着。”
赵越尧额间滑下一滴汗珠,他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旁边的小宫女想要上前,却被桑柔身边的宫女呵斥:“小蹄子,你想做什么?!”
啪的一下,桑柔的贴身侍女打了小宫女一巴掌,将她的脸颊打得肿了起来:“拉出去,让她跪在瓦片上,一天不准吃饭喝水。”
桑柔:“赵大人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轻易就能勾的旁人神魂颠倒。”
赵越尧:“太子妃过谦了,太子殿下看重的是你的贤德,并不是容貌。”
桑柔沉下面色:“你这是在说我长得不好看,拢不住太子的心?”
赵越尧额头上落下颗颗汗珠:“太子妃,臣快撑不住了。”
桑柔:“撑不住也得撑,赵大人,若是因为你的缘故,让这净瓶没有效果。陛下怪罪起来,不知道大人能不能承受。”
“你这是在做什么?”
门口传来太子的声音,他穿着白色的丧服,整个人比之前更加的瘦。戒断神仙散之后,他比之前少了几分狂躁,定睛一看,倒是真的有几分温文尔雅的感觉。
桑柔心中一紧,她不想被太子怪罪:“殿下,法师说母后的宫殿需要供奉净瓶,所以臣妾才让赵大人帮忙。”
太子眼中不带任何感情的看了赵越尧两眼:“不用和孤说,你是太子妃,你做决定。”
桑柔不可自抑的涌上了一种喜悦的感觉,她端起茶水:“殿下,润润喉,茶水中加了党参,您这几日都没有睡好。”
太子接过来,仰头一口喝下,茶水划过了他的喉结,显得特别的感性。
桑柔拿着手帕,想要给太子擦一擦,却被太子下意识的躲开:“孤有事要做,你不要打扰。”
桑柔气急,但面上还是温柔的说:“是,殿下。”
等太子走后,桑柔看向赵越尧的眼神就像是一把箭一样。经历过朝廷之上的明枪暗箭,赵越尧看人越发的敏锐。
“看来太子妃确实和太子殿下有几分生疏,不过,你们成亲才几个月而已,太子妃不用着急。”
桑柔气的要命:“将净瓶中的水加满,我看赵大人还很精神。”
赵越尧有些后悔,何必为了逞一时之快,激怒桑柔呢。
水慢慢的加满,端着净瓶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赵越尧被欺负成这样,整个人恶向胆边生,装作一时站不稳,直接倒向了桑柔的方向,净瓶在地上摔碎,发出清脆的声音。
连带着桑柔,桌上的东西,还有几个想上来扶的宫女,一起倒在了地上。
“啊,头痛!”
“太子妃,你没事吧。”
“赵大人,你怎么能压在太子妃身上!”
赵越尧充耳不闻,让桑柔充当自己的身下的毛毯,放心的倒在她身上。
桑柔身材瘦削,又是世家娇女,差点被赵越尧压断气。她被人扶了起来,头发凌乱,发钗落地:“赵大人,你打碎了这尊净瓶,等着被皇上发落吧!”
赵越尧坐在地上,冷笑:“关我什么事,这是你自己的问题。”
桑柔指着赵越尧:“宫中所有的人都看见,是你打碎了净瓶,你莫不是想要抵赖?”
赵越尧:“我为皇后娘娘守了两天灵,早已疲惫不堪。太子妃倒是休息的好,满面红光。捧净瓶这种事,太子妃身为媳妇儿都不做,反倒让我这个外人做,不知是何意思?”
“难不成,我才是皇后娘娘的媳妇儿?”
这混不吝的语气,这满不在乎神情,差点没将桑柔气晕。
太子从内室走出来,看着坐在地上的赵越尧:“你走吧,回府好好休息。”
桑柔不甘心:“殿下,他打碎了净瓶!”
太子:“那又怎样,父皇如今心中烦闷,难不成你想用这事去烦他?”
赵越尧拍拍自己腿上的灰,拱手:“多谢殿□□恤,臣告退。”
走出东宫,赵越尧看见了跪在瓦片上的小宫女。他没有走过去,而是从东宫离开了。
东宫之中,太子额头一跳一跳的疼,他捂住自己的头,神情痛苦:“拿神仙散过来。”
桑柔哭着让人拿来:“殿下,你只能服用一点。”
太子用了十几年的神仙散,毒素早已侵入肺腑,不是一时半刻能戒掉的。如果强制全部戒掉,他可能会去掉半条命,所以,现在只能慢慢的减掉剂量。
就算是如此,太子也会在某一刻忽然心中如同有上千只蚂蚁在爬一样,浑身忽冷忽热。
就凭这一点,桑柔就恨上了皇后,恨她只顾自己的地位,别的都不管。
赵越尧走出东宫,忽然发现一女子在东宫门口左顾右盼,她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长款长裙,看着不像是宫人。
看见赵越尧出来,女子立刻想要离去。
赵越尧:“姑娘,等等,你有何事?”
女子似乎很是害怕,转眼便从东宫离开了。赵越尧随便问了一个路过的宫人,小太监似乎是认得赵越尧,所以仔细的想了想:“赵大人,那应该是吴美人。吴美人生的好看,可惜人总是淡淡的,皇上不喜欢这种类型,宠了几日就丢开了手,吴美人现在很是困顿。”
赵越尧心中疑惑:“她为何不争宠?”
小太监摇摇头:“谁知道呢,可能吴美人不屑争宠吧。不过很奇怪,她住在偏僻的丝竹馆,离东宫很远呢。”
赵越尧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给他:“此事别对人说。”
小太监收下银子,笑的开怀:“多谢赵大人,秋猎时赵大人还赏了奴才两串鹿肉,奴才一并谢过!”
赵越尧这才想起来,这就是将他送回来的小太监,怪不得问他话说的说的那么详细。
大约是那串鹿肉的关系,小太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直到离开东宫,赵越尧还在想那个吴美人。
在没发现赵越尧的时候,她揪着手帕,在东宫门口踟蹰,眼中是担忧。
赵越尧发现她之后,她便变得惊慌失措起来。按理说,一个连争宠都不屑的美人,情绪波动应该不会这么大。除非,她心中做了什么亏心事。
赵越尧回到宅院,躺在床上,柳枝眼中含着泪用热水给赵越尧热敷腿:“王爷,您也太苦了,明日还得去吗?”
赵越尧点头:“当然,这可是国丧,谁敢不去。我年轻恢复的快,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头子才惨。柳枝,你别伤心,我想喝粥,你去给我熬。”
柳枝擦干眼泪,连忙点头:“唉,我去熬一碗瘦肉粥,王爷定要都吃完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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