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枫异咬牙道:“那他为什么不报仇?他当年明明查出了真相! ”
戚夭反问道:“因为你在皇上手里,他怎么可能拿你冒险? ”
墨枫异沉声问:“我娘当初是不是给我爹写过一封信,是不是那封信里有皇后曾经的事,我爹是不是因为这个才知道的一切? ”
戚夭道:“我不知道什么曾经的过往,但我进皇城接你们出宫的时候,墨显的确带着一封信。”
“那封信呢! ”
“已经被烧毁了。”
“为什么! ”墨枫异叫道,“那是唯一道证据,是我娘留下的啊! ”
戚夭叹道:“在你登上炼阳顶之后,墨显就知道,你不可能为你母亲报仇了,所以那封信没有意义了。”
登上炼阳顶之后......就是墨显去世之前,墨枫异感到冷意,或许那个时候墨显就知道墨枫异会接替盟主之位,也正因如此,墨枫异不会选择把文禹盟拖下水去报仇。
所以墨显再也不作希望。
墨枫异失落道:“......那您知道这封信里写了什么吗? ”
“你以为信里有什么? ”戚夭淡然道,“香悦公主根本没有把那些事告诉墨显,她只是叮嘱墨显早些回来,为你带些好吃的。”
墨枫异感到不可思议:“什么意思?当初不是因为这封信我爹才知道的那些事吗? ”
戚夭摇摇头:“墨显很早就知道了,早在香悦公主之前。”
墨枫异睁着眼睛不能理解。
“那时墨显还很年轻,也是个风华正茂,恣意轻狂的少年郎。他是真真正正的武林最强者,无论武功还是品行,都没人敢和他争。本来就要担任盟主的,却因为爱上了公主,他甘愿放弃了盟主之位,入朝为官。”
“他遭到了江湖中人的鄙视谴责,说他贪慕权贵,攀附皇族,可我知道,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香悦公主的。”
“可他终究没能陪公主走下去,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带你走吗?当年公主死后,他本来执意寻仇,大不了一死,把你托付给我便好。可是墨显收拾公主遗物的时候发现了她未曾寄出的一封信,墨显在那时就知道了公主从来就没想过伤害皇后,因为公主打算对所有人保密,他也知道了他不能因为复仇而忽视你,可他真的被这样的朝廷失了心,于是向皇上请求辞官,并且要你和他一起离开皇城。”
墨枫异低着头安静地听,他全身都很放松,但也可能是因为没力气了,该吐的都吐了,嗓子都要吐哑了,饭又没吃几口。
第135章 身孕
“你是皇族子弟,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走?本来皇上是绝不允许的,可是他也看出了你爹的决心,于是皇上告诉他如果他自废武功,并且永远保守秘密,就放你走。墨显答应了。”
“其实他想离开,一方面是太失望,更重要的是为了你。他知道皇上为了保住皇后什么都会做,或许以后也不会放过你,并且阪奈王室也对你虎视眈眈,一直想要抓你走,这些他都知道! 皇城对你来说并不安全,墨显也担心皇上未来会因为阪奈威胁而放弃你,只有文禹盟的实力可以保住你。所以他只能带你走,不惜一切代价。”
墨枫异缓缓闭上眼睛,早该知道的事,为什么现在他还无法认清现实?
戚夭实在不忍心再继续说,只是道:“自废武功对自身伤害巨大,墨显也因此落了病根,但虽然他曾经退出武林,虽然他已经废了武功,他依然是江湖中最有威望,最有资格成为文禹盟盟主的人。”
墨枫异沉默许久,忽然抬头笑道:“所以这算什么?我当初那么想回到皇城,他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这些? ”
戚夭无奈轻叹:“你只是一个孩子罢了,何必要把这些背负到自己身上? ”
墨枫异的眼泪缓缓落下:“......是我没能救我娘......是我害得我爹废了武功......师父......为什么会这样......”
墨枫异问得安静,眼泪也很安静。
墨显对墨枫异隐瞒过许多事,墨枫异多多少少感到过愤怒,感到过伤心,在他看来这个父亲对自己的儿子比别人更加生疏,墨枫异在他的鞭策下长大,离开皇城之后更是被他寄养在别的地方,墨枫异算是师承百家,甚至和一些师父都比这个亲爹更亲。
墨枫异何尝没思考过墨显的意图,他只觉得是墨显要把文禹盟交给他所以格外苛刻,他几乎没机会感受墨显对他的情感,即便他真切地知道墨显爱他,他也从来没尝试着求证。
就像一种父子之间注定的鸿沟隔阂,感情越不表达,就越不敢试探。
直到最后只能悔恨追忆。
墨枫异从来没有想过一种可能,那就是墨显在为他的以后铺路。
戚夭应该算是最了解墨显的人了,他知道墨显在废去武功之后奄奄一息生不如死的状态,从贞益只能堪堪挽回他的性命,因为废除武功等于断了武林中人所有引以为傲的一切。那时的墨显心里几乎没有任何名为“活着”的东西,除了他的儿子。
在戚夭看来,墨显能够再活这么多年,完全是因为墨枫异。无论是带他拜师还是逼他习武,还是墨显重新成为盟主撑着病体掌握武林,都是在给墨枫异打□□罢了。
直到墨枫异登上炼阳顶,墨显或许才真正放心,所以他才愿意闭上眼。
墨枫异的眼泪一点点渗出眼眶,但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悲伤。
他享受着沉默甚至封闭的爱意多年,却不失为一种幸运。
他们父子之间一直拥有着一种难言的默契,就好比墨枫异这些年一直痛恨着别人说他像自己的父亲,一直渴望带文禹盟逃脱他的阴影,却在这些时候又感到一种充盈和满足,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疯了,这种矛盾冲突的情绪让他崩溃,但他无可奈何,心在妄想远离的时候却被牵绊着不肯挪步。
他一直恨着墨显对他的欺骗隐瞒,一直怨着墨显把文禹盟的烂摊子扔给他让他被迫成长接受这种痛苦,他一次次在父亲的灵前自说自话地发泄,直到后来凌紫冥终于点醒了他,告诉他这是思念的一种。
墨枫异想了起来,当初从雷月寺住持未渡那里拿回辞欢的时候,那老方丈叹息过一句。
慧极必短,情深不寿。
不知道是说他还是说他爹,但后来墨枫异就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他无言告别了戚夭和从贞益,跌跌撞撞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就趴在床上把脸埋在了枕头里。
不想醒了。
让我再做一场梦吧。
凌紫冥一直待在外面没有打扰他,不过总不能一直不吃饭吧。
花遣子过来问:“枫异还是不肯起来吗? ”
凌紫冥无奈地摇摇头:“孩子气着呢。”
“那你先去吃一点吧,明天你们就要回磐啸台了,总不能都饿着。”花遣子淡声道,“枫异这边还有我。”
凌紫冥感到腹中一阵涌动,当即胸闷疼痛,勉强压抑着开口道:“我没事,也不饿,不想吃了。”
花遣子沉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问:“紫冥,你真的还好吗? ”
凌紫冥连忙点点头:“没事的,就是最近看着哥哥这样,自己也没胃口罢了。”
花遣子若有所思地扭过头。
凌紫冥悄悄地进了门,一回头发现从贞益正在里面,凌紫冥心里当下一惊。
“师姑?您......怎么在我的房间? ”
从贞益笑道:“紫冥啊,听遣子说你最近状态不够好,所以他拜托我来看看。”
凌紫冥在心里暗骂花遣子多事,但还是笑意盈盈道:“哪里的事啊师姑,小花哥哥他想多了。”
从贞益伸出手:“那就让我把把脉。”
凌紫冥却是不伸手。
从贞益直接问道:“到底怎么了?是蛊毒又加深了吗? ”
凌紫冥低下眉眼摇头。
从贞益焦急道:“拿到底怎么了? ”
“我......有了身孕。”
从贞益直接愣住,她讶异道:“有了身孕?你还没有成亲啊......怎么会......多久了啊? ”
凌紫冥沉声无奈道:“我在皇城就已经看过大夫了......大概两个月了吧。”
“你这孩子......那也不能瞒着我们啊,难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从贞益叹息道,“真是糊涂。”
凌紫冥低落着神情,她悄悄出声道:“师姑......别告诉哥哥他们。”
从贞益拉过她道手把脉,边感受脉象边道:“这怎么可能瞒得住墨枫异那个人精,连遣子都看出来你不对劲了,若不是那孩子最近心绪不定,你还以为自己能够瞒到现在? ”
凌紫冥不高兴道:“哥哥受到的打击够多了。”
从贞益只是问道:“你想留下这个孩子吗? ”
凌紫冥说不出答案。
虽然凌紫冥千方百计要瞒住,果然墨枫异还是察觉到了她不对劲。
凌紫冥忍着不想吐,但为什么她的肚子会这么难受啊?
墨枫异蹙着眉道:“手给我。”
凌紫冥百般不情愿地让他把了脉。
墨枫异冷声道:“谁的?舒祁允? ”
“这还需要问吗? ”凌紫冥闷声道,“不然还能有谁? ”
墨枫异气愤地站起来,扬手就要落下来。
凌紫冥倒是不卑不亢:“你要打我吗? ”
墨枫异恨不得把巴掌扇到自己脸上,但最后还是认命坐下。
“你一直都知道自己有身孕吗?那你为什么不留在他身边? ”
凌紫冥咽了一口唾沫道:“我可是蛊女,怎么可能留在他身边? ”
“所以呢?你根本不为这个孩子着想吗? ”墨枫异愤懑道,“你也根本不为自己想想吗? ”
凌紫冥几乎带着哭腔吼道:“反正这个孩子根本不可能生下来! 何必让他知道呢! ”
墨枫异忽然愣住,他吭哧道:“你不想留下他吗? ”
凌紫冥苦笑道:“留下他?巫蛊之血代代相传,留下他以后像我一样承受这种蛊毒侵身的痛苦吗?你能保证他一辈子不杀人不习武吗?我怎么有资格生下他? ”
墨枫异倒是发现自己忽略了这个问题。
凌紫冥淡声道:“所以我不打算告诉你,就是因为这个孩子反正留不得,何必在让你多担心一些。”
墨枫异只是问道:“那你到底想不想留下他?想不想做一个母亲? ”
凌紫冥忽然抬头看向他,眼里晶莹闪烁:“你说呢?或许没有这个孩子的时候我还不会去想这些,但如果真的有了这样一个机会,谁想放弃呢? ”
“可这也是舒祁允的孩子。 ”墨枫异提醒道,“即便你真的不能生养他,也该告诉舒祁允一声。”
凌紫冥摇摇头无奈道:“没那个必要了,反正我没有这个机会。”
“我不想让你生孩子,只是因为我知道女子生育一个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我不想让你白白受这种苦,而那个混账却毫不知情。”墨枫异淡声道,“但如果你真的很想成为他的母亲,那就随着自己的心意吧,我相信即便他只有母亲,也可以好好长大的。”
凌紫冥感到莫名其妙:“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生下他?我可带着蛊毒! ”
墨枫异却笑道:“如果我告诉你,这世上有去蛊解毒之法呢? ”
凌紫冥不可置信道:“真的吗?怎么可能呢? ”
“你还记不记得在皇城何物肆,师祖曾经告诉我们,你若是还未驱蛊,就有解毒之法。”墨枫异淡笑道,“所以这个孩子如果你想,你就可以毫无顾忌地生下他,我会为他解毒,而且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也不会再以血脉相传。”
凌紫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没骗我?你不是安慰我吗? ”
墨枫异轻笑一声:“我可是他舅舅,我会拿他的命开玩笑吗? ”
凌紫冥欢喜地扑进他的怀里,墨枫异揉揉她的发顶。
“本来你还是个小丫头呢,怎么也要当娘亲了? ”
凌紫冥挣扎着再抬头:“真的可以吗?不会有事吧?该怎么去蛊?会对孩子以后有影响吗?还会往后代传递吗? ”
墨枫异笑着无奈道:“别担心了,有我在呢不可能出事,我也盼着这个孩子为我养老送终呢。”
凌紫冥无情地拍了他一巴掌。
墨枫异看向她的肚子,感到神奇非常:“你说这个孩子会是什么样? ”
凌紫冥笑道:“过段时间你不就知道了? ”
墨枫异感慨着生死就是这么无常,有人离开就有人来,永远猝不及防。
他这几天还在关于亲人死亡的阴影里缓不过来,现在就有一个生命要降临了,也是他的亲人,这悲喜的飞快转换让他有些头晕。
好在算是有了盼头,墨枫异的心情稍稍明朗了些许。
戚夭和从贞益原本还担心凌紫冥的身体承受不了孕育一个孩子,可是几日下来,凌紫冥道身体似乎比之前更好了,就像这个孩子为她挡住了蛊毒的侵蚀一样。
这简直是天赐的惊喜。
于是墨枫异在多歇了几天之后,欢欢喜喜地准备回磐啸台。
本来花遣子也要和他一起回去处理一些事,可惜戚夭把他派了出去。
墨枫异非常不解:“马上就要年底了,为什么不明年再去阪奈?再说为什么偏偏让你去阪奈? ”
“我是大师兄,对此自然责无旁贷。”花遣子无奈道,“或许等紫冥身孕足月的时候我就回来了吧。”
墨枫异撇撇嘴:“这么久啊......”
“之前江湖走私一事你不是已经处理了皇城的那一批吗?但是此事蔓延深远,整个中原的江湖都有牵扯,师父想让我彻查,所以我可能要去很久。”花遣子淡声道,“而且等我处理好之后,我就不想再管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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