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浅荣冷眼相待,应潮生更是不想废话:“那么殿下,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两边交战,都没讨着好。
舒汉旭安静地坐在龙椅上,他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他也不想看。
舒仁禄厮杀的正酣畅,他忽然回头,看到了影藤军的大旗!
“怎么可能......”
舒祁允骑着马飞奔进了皇城,身后同样是无数军兵。
舒祁允下了马,同样一步步踏上长阶。
“皇兄,你不可能赢的,收手吧。”
舒仁禄浑身是血地站着喘息,他赤红着眼不可思议道:“你怎么可能活着......带兵来皇宫......”
舒祁允淡漠道:“皇兄,影藤军远比甬复军强,你没有胜算。”
“别可笑了!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我今日要么死要么赢,没有别的可能。”
舒祁允眼神阴冷,他默然道:“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数不清的北易士兵厮打在他们最崇敬的皇宫里,身上军服都是一样的,可惜还是能区分出来,就这样一个人倒下另一个人踩着他的尸体再站起来,鲜血喷洒在皇宫长阶,再也洗不净。
最后,舒仁禄浑身是伤地被押送到了舒汉旭面前。
舒汉旭疲惫道:“为什么? ”
舒仁禄连头都不想抬,他看着地上精致的毯子和纹案。
“我想当皇帝,这个理由怎么样? ”
舒汉旭示意别人下去,舒祁允原本还不放心,但是舒汉旭说没事。
项浅荣和应潮生自然也要出来,项浅荣一眼就看到了被裴知许搀扶着的荀粲。
“你这是怎么了?伤的严重吗? ”
荀粲摇摇头:“包扎了一下,现在好多了。”
项浅荣的眼神转向他身边:“你不是墨枫异的手下吗?怎么在这儿? ”
还没等裴知许说话,荀粲就默然道:“没什么,他帮我和太子出城。”
项浅荣感到莫名。
忽然天边一道惊雷,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舒仁禄被松了绑,但他连起身都难,只能就这么跪坐着。
“父皇......我还该叫您父皇吗? ”
舒汉旭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了? ”
“呵。”舒仁禄冷哼一声,“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是我多差劲让您不喜欢呢......原来我哪怕再好也没用......您的心里从来没有我这个儿子......”
舒汉旭从龙椅上起来,边慢慢下来边道:“孩子......其实你本不该如此......是朕的错,是朕不该让你当朕的儿子。”
“没错......您的确不该认我当儿子......但您知道究竟错在哪里吗?是我的身份只有世人认同......但您从来没有认同过,您只给我了名分,却没有给过我相同的疼爱......”舒仁禄双眼含泪,浑身都是血水,看起来悲凉也狰狞,但又透着脆弱。
舒汉旭叹道:“早知如此,当初该把你送出去,让你过平凡人的日子,至少不必生出这许多杂念,凭白耽搁了一生。”
“父皇! 我叫了您一辈子的父皇啊! 孩儿真的错了吗?是我不该盼着能够被您一视同仁吗?我知道我犯过很多错,我贪污国库,我偷铸兵器,我欺压才臣......您从来没有责骂过我,我本来还以为您是真的对我偏心......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放任,您这是也想让世人看看,看看我这个皇长子是什么样子......您是想让世人也知道我不配做一个皇帝! ”舒汉旭心痛欲裂地嘶吼着,他感觉自己的喉管充斥着腥味的血,身体上的伤也几乎疼到没有知觉,但他忽然很享受着一刻的畅快。
舒汉旭的手抚上他的头,他缓声道:“原本你可以享受一世荣华,可你为什么要生出这谋逆的心呢? ”
“这话您该问自己。”舒仁禄流着泪仰头看着这位九五之尊,他现在觉得这个父皇非常陌生,似乎从来都是陌生的,“为什么您要给我拥有这份野心的资格,又断了我实现它的机会? ”
“就算你是朕的儿子,你看看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你配得上朕的龙椅吗! ”舒汉旭厉声道,“你若是仁孝忠正一心为国,如今又何至于此?你会走上这条不归路吗? ”
舒仁禄苦笑着摇头,他从来不知道这种可能,其实他也想过。他想过如果他像舒祁允一样认真地为国为民,说来可笑,他曾经也的确是这样想的,但他不知从哪天发现,他即便犯了错,他的父皇也似乎并不在意。
于是就这样了,他一次次试错,他的父皇一次次宽恕,或者说是一次次视而不见,直到如今,按舒汉旭说的那样,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舒仁禄不是没有幻想过另一种可能,但似乎没有这种可能。
舒仁禄淡漠着问:“父皇......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大概那个时候我才十岁,二弟和我一起陪您去围猎......二弟射中了一只鹿,但我受了伤,腿都差点断了......可您根本没有问过我的伤势,您只是高兴地奖赏了二弟......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不在乎我......”
舒汉旭叹道:“孩子......你原本不该如此。”
“可已经这样了! ”舒仁禄泪流满面,他已经什么也不顾及了,“你们拿什么赔我! 为什么母后到死也不告诉我! 为什么你们对我还不如对一个外人! 墨枫异他凭什么! ”
“你的母后也错了......可朕没有别的办法,朕只能这样做。”
舒仁禄恍惚地笑着点头,感到莫名的可笑:“是是......你们都迫不得已,你们都有苦衷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所以我一点也不重要,我原本就不该存在......”
舒汉旭的心终是不像年轻时那样硬,他还想伸手去摸舒仁禄的头,拍拍他的肩。
“不是......呃! ”
舒汉旭眼睁睁看着原本虚弱的舒仁禄忽然腾起,他手上不知攥了什么,狠狠刺进了舒汉旭的胸口。
舒汉旭感知过来才发现那是一根银针,恐怕涂了毒。
“父皇......这是我最后叫您父皇,以后没有这个机会了。”舒仁禄掌心已然空空如也,他发觉自己颤抖不已,似乎控制不住,“您恐怕没料到我还有暗器吧......这个毒针我原本是为自己准备的......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死了! 我凭什么要原谅你们! 我凭什么要自己承担这一切! ”
“父皇......让儿子陪您吧。”
舒汉旭一直就这么深深地看着他,最后忽然笑了一下,然后失去力气跌在地上。
窗外惊雷炸得舒仁禄心口一悸,狠狠抽动了几下。
舒祁允他们在门外敲了许久不见动静,最后值得不按命令破门而入。
舒祁允当即眼睛瞪大,神情皆是惊惧:“父皇! ”
舒祁允冲上去扶起舒汉旭。
舒仁禄笑得灿烂。
荀粲和项浅荣应潮生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荀粲被搀扶着到舒仁禄面前。
“你做了什么? ”
舒仁禄只是问:“你来杀我吗? ”
荀粲眼神黯淡着看他,没有分毫情绪。
舒祁允已然探不出舒汉旭的呼吸,他眼中蓄满泪水,最后决堤而出。
“父皇! 舒仁禄我一定要杀了你! ”
说罢荀粲便已拔剑,对准舒仁禄。
那人只是仰脸轻笑:“荀粲,难道你就没想过当皇帝吗?杀了舒祁允,舒辰画那个傀儡还不是为你所驱使? ”
说罢荀粲便手起剑落,划破了他的喉管。
舒祁允双眼赤红:“该是我动手的。”
荀粲淡漠道:“毕竟是兄弟,殿下不能手足相残,还是末将代劳吧。”
殿外的雨势越来越大。
荀粲捂着伤口跪下,沉声道:“皇上驾崩,逆贼舒仁禄已被就地格杀,还请太子殿下登基! ”
舒祁允面上惊诧:“你说什么? ”
项浅荣和应潮生也立刻跪下。
“还请太子殿下登基! ”
舒祁允的心情却是起伏着说不清什么感觉。
他没想到这一切会这么快。
磐啸台还透着些许寒意。
凌紫冥原本非常平和健康,谁知道下了一夜暴雨,磐啸台路面湿滑,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绊了一跤。
所以害得这个孩子不仅生下来极为艰难,她自己都差点丧命。
墨枫异在门口强装淡定,实际上他感觉自己的腿都在打颤。
产婆进进出出来来回回,跑得他头晕眼花,更是心烦了。
墨枫异不耐地问:“里面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
一个产婆颤颤巍巍道:“姑娘虽然平日里身子尚且合适生育......但她底子宫薄体虚,这又受了惊吓......不好说啊......”
墨枫异狠声道:“我不管孩子怎么样,我只要我妹妹没事! ”
“是是是! 我们一定尽量! ”
“什么尽量,不能出事! ”墨枫异恨不得冲进去看看到底如何了。
好在他后来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待他进去的时候,凌紫冥正要浅眠。
墨枫异轻笑道:“累吗?睡吧,我让他们都先别进来了。”
凌紫冥虚弱道:“你看到孩子了吗? ”
“还没呢,被乳娘抱出去了。”墨枫异撇撇嘴,“害得你这么难受,我看他干什么? ”
凌紫冥无奈轻笑:“是个男孩儿......你不是不想要女儿吗......”
“谁说我不想要女儿了? ”墨枫异不高兴道,“儿子不好教养还调皮,哪有女儿可人啊。”
凌紫冥实在觉得他难满足,索性道:“我累了,你也出去。”
墨枫异给她掖好被子道:“好,等会儿再叫醒你吃点东西。”
凌紫冥乖巧地闭上眼睛。
墨枫异出去关上门,回头看到公孙嵩黎灿烂的笑脸。
墨枫异只是点了点头应付地笑了一下就出去了,公孙嵩黎心里还琢磨着他为什么不高兴。
墨枫异进了大殿,一个黑衣暗卫向他跪下,手上拿着一个信封。
“皇城八百里加急,请盟主鉴收。”
墨枫异神情淡漠地接下信封打开,眼神瞬间剧烈颤抖。
“皇上......驾崩? ”
暗卫低着头不敢抬起来:“是......皇城今日才放出消息,磐啸台如今是最早接到消息的。”
“舒仁禄意图谋反,已就地斩杀......”墨枫异看着手里的白纸黑字,怎么感觉那么不真实,“所以是太子继位登基吗?裴知许......不需要留在皇城了,让他回来吧。”
暗卫低声道:“是,昌卯先生还让属下通知盟主,文禹盟的皇城暗卫为协助太子殿下剿灭反贼也受到不小的冲击,但是详细的情况还需他回来再向盟主禀明。”
“协助太子殿下......”墨枫异在心里勾画了一个大概,他让裴知许留下来保护荀粲,恐怕当时是荀粲需要帮助。
“知道了,下去吧。”
暗卫迅速消失,墨枫异把那封信放在了油灯上,看着它慢慢燃尽。
第138章 娶妻
元绪二十四年春,荣和帝驾崩,反贼卫斌王一派被太子剿灭,太子舒祁允成为无可争议的帝王。
新帝登基,是为壅坤帝,改国号为京赫,尊生母蒋贵妃为太后,宣布大赦天下,之前新的税法也依旧实行,百姓无不喜佩有加,深感皇恩浩荡。
最近壅坤帝最操心的莫过于一件事,就是说起来大赦天下,那前一个皇帝留下来的战事该怎么办?他还要和南式国打吗?怎么打呢?
舒祁允坐在全圣殿头疼的时候,陈忠明进来道:“皇上,千敬王殿下求见。”
舒祁允摆摆手:“让他进来吧。”
舒辰画恭敬地行了礼,却还是跪着不起来,舒祁允抬眉:“怎么,想一直跪着? ”
舒辰画抬头看了一眼皇位上危襟正坐的人,心口泛起涟漪:“皇兄......我知道了皇兄......哦不是,是舒仁禄的一些事......”
舒祁允无所谓道:“怎么了? ”
“他真的......不是父皇的儿子吗? ”舒辰画颤抖着问,“为什么......”
“舒仁禄集结军队强闯皇宫,逼迫父皇意图谋反,更何况他之前还结党营私,贪污腐化......罪罪当诛,条条该斩。”舒祁允抢先说道,“但那是我们舒家育人不当,让皇家颜面扫地,他是嫡长子却没当个好榜样,实在该死。”
舒辰画自然听懂了话,舒仁禄造反也好,谋逆也好,那是他的错,可如果他不是皇储,那就是舒汉旭的错,不如让他自己错下去,两重选其轻。
舒辰画眼神黯淡下去,看来他知道的都是真的。
“那之前母后......到底是不是墨枫异绑架母后! ”舒辰画忍无可忍道,他想知道真相,他不是个孩子了,他不需要被搪塞着保护,“母后到底是不是为了他才死的! ”
“朕不知道。”舒祁允淡漠道,“但朕敢肯定,墨枫异不会伤害母后。”
“皇兄......您已经遣散了卫斌王府,那舒仁禄的女儿呢?舒梓垚该怎么办? ”舒辰画心里攒了一口气,“她的父亲母亲都被处死,都是戴罪之身,可她年龄还小,您放她一条生路吧! ”
舒辰画不是不知道舒祁允干了什么,下旨说是大赦天下,可在登基的第一天就抄了卫斌王府,一通搜刮把朝中一堆人都打下去了。
这不可不谓是铁血手腕,卫斌王一党全部斩杀流放分毫不留情。朝中立刻变了局势,应潮生取代前任成为了宰相,项浅荣抽了风一样死活进了军营,于是舒祁允就顺便把已经被舒仁禄折腾得残破不堪的甬复军扔给他让他历练了,可以说是除了荀粲没变以外,朝中进行了一次大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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