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这人还是懒。
荀粲把一个令牌交给花遣子:“所有黑色锦衣的守卫都是我的人,你拿着这个,可以随意调配。”
花遣子应声接下,没有犹豫。
墨枫异感到神奇:“你俩很熟吗?一个就这么给了,一个就这么拿了?”
他讨了个没趣,那两人没理他。
荀粲再说:“好了,我们分头行事,今晚宾客大臣众多,人员混杂,自己小心。”
大家点了点头,四散而去。
入夜,典礼开始。
墨枫异其实也想趁机查查看的,但是他跟着墨显走了又走,一路上拜了又拜,走走停停费心费神,这两天又没好好歇息,把他累得够呛了。
墨显没回头都知道他的情况,开口说道:“若是不想拜,就自己退下,心若不诚,拜再多也没有用。”
明明是关心他的话,到嘴边一转就变了味。
墨枫异也是累,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不强求,准备到旁边歇着:“那行,爹,典礼结束,您就先回吧,我到寺后了啊。”
然后也不管墨显怎么回他,拉上荀粲就走了。
荀粲还没反应过来,就跟着墨枫异上到寺庙后院的小亭子里。
墨枫异倚着栏杆,望着弯月,没有说话。
荀粲站在一旁,看着他问:“干嘛跑出来?这是不允许的。”
墨枫异轻笑:“那你也没拦着啊,我累了,人堆里太吵,出来清净。”说罢他就觉得腰间难受,干脆解了腰带,想着反正没人在,松开衣袍,领口也微微敞开。
荀粲看他径自解开衣衫,语气一滞:“怎么了?”
“难受,懒得穿。”
荀粲上前拿起他的腰带,准备再给他系上:“夏夜风凉,别瞎吹。”
墨枫异准备夺过他的腰带说:“诶呀系上难受,要么松了要么紧了。”
荀粲却拿下他的手,把腰带重新环上衣服:“我给你系,我经常穿这种不合身的衣服。”
墨枫异有些困,就由着他给自己穿,疑惑道:“为什么啊?你衣服不都量身定做吗?”
荀粲微微低下头,手在他腰侧游走,墨枫异有点痒,却没说话,就听到他说:“宫里宴会众多,又有朝拜,祭典等等,衣服都是统一的,很少合身。”
腰带在墨枫异身上完美贴住,玉佩也重新系上简单的花结,清爽干净。
墨枫异舒服地动了动,闭上眼睛:“比紫冥那丫头好,唉,我本来还想和小花他们接个头呢,现在根本不想走。”
荀粲捕捉到一个人名,便开口问到:“你为何说他不会愿意来这雷月寺?”
墨枫异神态有些迷离:“小花么?因为他不喜欢佛祖啊,他这人,更喜欢道教吧,要是以后修行,肯定选择道观。”
荀粲看着他已经快眯上了的眼睛:“你很了解他。”
墨枫异半梦半醒地点点头:“那当然了,跟你和舒祁允一样,我也是和他一起长大的。”
墨枫异快睡着了,没见到荀粲盯着他的眼神。
墨枫异径自再说:“他这人啊,从来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对他而言,重要的只有自己的想法,他所做的一切也都由心而动,没人能够强迫。我应该庆幸,在他眼里侠义公理是对的,若什么时候他认为巫蛊之术是对的,只怕江湖就要有灾劫了。”
他丝毫没注意自己说了禁词,不过荀粲也没管,他知道这人已经迷糊得差不多了。
荀粲轻声点头:“是,我知道他是侠义之辈,而且是你朋友,所以我也愿意相信。”
墨枫异满意地彻底闭上眼,撑着头就要睡着。
荀粲轻拍他的胳膊:“外面风凉,别在这儿睡。走,我知道后面有个小楼,应该可以睡觉。”
墨枫异混沌地拿开他的手:“诶呀我不想走路,现在就困,眯一会儿,你别吵我。”
荀粲歪着头弯起嘴角:“不想走路?”声音很小,轻飘飘地传入墨枫异的耳朵,他痒了一下,把眼睛打开一个缝:
“要不你背我?”
荀粲闻言,没有反应,墨枫异就笑了笑,闭上眼,准备继续这样睡。
然后他在恍惚之间,腰上被人一捏,膝盖一弯,整个人就腾空了,他的头顺势靠在宽阔温暖的胸膛上。
墨枫异一惊,瞬间睁开眼,霎时清醒:“你...你做什么?”
荀粲把手又动了动,想换个地方重新抱,墨枫异一个颤栗:“你别动了!”
然后他发觉自己说错了,赶忙再喊他:“放我下来!”
荀粲任他在怀里挣扎岿然不动,动完手就很稳地抱住他准备往前走:“你不是不想走路吗?”
墨枫异感觉自己心跳得厉害,完全不困了,但又身上疲软挣脱不开他,手不安分地拍他胸口道:“那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啊,还有人在呢。”
荀粲继续走他的路,他没想到墨枫异这么轻,平时看着挺高挺结实的,现在在自己手里却没二两肉,他无视胸前几乎没有威胁性的乱锤,懒散地说:“没人来,后面封住了,你睡你的,很快就到了。”
我这哪里还睡得着?!
墨枫异感觉现在瞎折腾就是矫情,看着荀粲好像挺无所谓,也就不再挣扎,荀粲的心跳非常稳,和他人一样,墨枫异就这么听着,问他道:“我刚刚不是让你背我吗?你这算什么?”
然后他听到那人笑了一声,连着胸膛都在轻震,那声音简直就像是从荀粲心口传出的一样,荀粲低头靠近他,在他耳边说:
“特殊待遇。”
那声音带着荀粲呼出的暖意,好像是他的唇碰到了自己的耳朵,夏夜里本就燥热的温度引得墨枫异更是有些耐不住。
荀粲也感到了怀里人轻轻一抖,夜色中墨枫异没能看到他的脸。
那寺庙后院果然有个小楼,没有真正的床,却有个小铺,荀粲把人放下来,又拿来一旁垫在贡品下面的绸缎当了被子,给墨枫异盖上,就好像他残了一样。
墨枫异拘谨地躺下,全无睡意,拿了那布匹搭上,嘴上小声呢喃:“不用了我自己来。”
声音很小,也不知道荀粲听没听到,他知道荀粲身强力壮,他不仅从小习武而且练兵打仗,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人,不像他这种江湖上练武的,可他还是被这人的力气吓到,没想到荀粲抱起他这么一个不算轻的男人都这么稳当。
现在他很是有点不太敢看荀粲,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是有点害羞。
害羞??! !
墨枫异惊觉自己的这个情绪不正常,可是他现在的状态,可不就是害羞吗?
荀粲发觉他在愣神,问到:“怎么?不睡?”
墨枫异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只好躺下背对着他,压住心跳开口:“睡,现在就睡。”
荀粲就在一旁坐下,看着那人背影笑到:“好,典礼应该还要一个时辰,你可以多睡会儿,回头我叫你。”
墨枫异应了一声,狠狠闭上眼睛,他原以为自己要对着墙干瞪眼一个时辰,却没想到还没多久,他的心疼就变得平稳,竟是沉沉睡去了。
荀粲看着那人呼吸起伏变得正常,便悄悄起身,走到不宽的铺前,弯着腰看着闭上双眼的人。
墨枫异的眼睛真的非常漂亮,就算闭上荀粲也可以想象它睁开的样子,勾勒它的形状,若是单看那眼睛定会认为这是个女子,可是墨枫异的轮廓非常硬朗,高挺的鼻梁带上这种眼睛却一点都不突兀,那细长的睫毛在呼吸声轻颤,简直挠在荀粲心底。
荀粲抬头看向窗外的绚烂灯火,此起彼伏的人声乐声,他曾经很喜欢热闹,因为屋中从来只有他一人,可现下只觉得吵闹,担心把墨枫异弄醒。
“小枫儿...小枫儿.......”
墨枫异听到温柔的呼唤,见到面前有双手伸向他,那双手纤细,白皙,是一个女子的手,他想抬头看看这人,那女子的面容却极为模糊,他根本看不清,连猜测是谁都没有依据。
他伸出手想抓住她,那双手却近是在眼前,远在天边,他抓不住,甚至碰不到,他只能往前移动,然后他低头才发现,自己身在水中,还在不断往下陷,他拼命往外游,却纹丝不动,直到那水将他吞没......
墨枫异直接吓醒,浑身冒汗,他侧过头,荀粲疑惑地看着他:“做噩梦了?”
墨枫异喘了半天的气才缓过来,好像刚刚到溺水真实发生过,他伸手抹去了额头的汗,无力地问荀粲:“我睡了多久?”
荀粲坐到他旁边,手搭上他颤抖的肩:“不到半个时辰,你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自己溺水,一双手伸到我面前,我却抓不住,一直往下陷,一直....”墨枫异越想越心慌,他语气也越来越弱。
荀粲见他害怕,轻声安慰:“没事,那只是个梦。”
墨枫异摇摇头,眼中不知是泪是汗:“不! 太真实了,我总觉得那不是梦,我....以前也梦到过。”
荀粲皱起眉:“经常吗?”
“不,不经常,刚上磐啸台的时候总梦到,这几年只是偶尔,重要的是,每次噩梦内容都一样,每一次都是要抓到那双手或者要溺毙的时候就惊醒了。”
荀粲趁着月色觉得他的脸色更白了,他抚上墨枫异的脸,拂去他的汗:“那双手,你看到是谁了吗?”
墨枫异疲累地沉声到:“看不见,不知道是谁,但应该是个女子。”
“女子?会是谁?你从小就做这个梦,那女子应该是你熟悉的人吧?”
墨枫异睁大他的眼睛,抬头看着荀粲,捕捉到他眼里清冷的光,他咽了一口唾沫:“我想....应该是我娘亲,我听到女子的声音唤我...我的乳名,只有娘亲会这么叫。”
荀粲也是这么想的,这梦是墨枫异上磐啸台之后才做的,正好是他母亲病逝之后。
荀粲点点头,见他实在过分恐惧,再问:“你为什么会害怕成这样?你爹他们知道你会做这个梦吗?”
“我....怕水,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荀粲震惊语气都控制不住紧张:“你怎么可能怕水?小时候我们经常下属发池玩水啊!”
墨枫异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他把腿蜷起来,自己抱住自己:“不是不敢玩水,我甚至可以游泳,但是...就是会怕,我下意识地不敢靠近,不知道为什么,我...我,梦里的水非常刺骨,像针扎进我身体里一样。”
他语无伦次地阐述自己的想法,荀粲见他不忍,伸手拉住墨枫异的手:“不要怕,我在。”他感觉到那人手心出汗,替他擦干再说道:“你做这个梦,可能是因为你母亲猝然离世,你接受不了,才会一直这样。”
墨枫异沉默地点点头,任他拉着自己的手,风从窗外刮进来,夏夜湿热的空气里,墨枫异打了一个寒战,仿佛身处冰冷寒冬。
第17章 雷月
花遣子在寺内来回转,左右也没见什么异常。
到了礼佛放置物品的内殿,侍卫们见他手持令牌果然不敢纠缠,直接放他进去检查。
记得墨枫异和他分开之前说“若是真的有阪奈人,扰乱雷月节是他们绝不会放过的机会。”
而如果是荀粲亲自来检查,势必打草惊蛇,花遣子一个没名没分的外人出现,应该没有人会注意。
内殿的光线比外面暗很多,花遣子悄悄走进去,没有一点声响,殿内非常僻静,简直和外界的热火朝天鲜明对比,他细细检查这些物品有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把整个大殿看过一遍,却是什么都没有。
他忽然听到有人在外说话,不想被人察觉,四下瞟了一眼,没有能够让他躲藏的屏障,无奈之下,只好三步翻身上梁,隐去自己。
殿门打开,一个红衣女子身后跟着两个侍女,她正在吩咐另外两人:“王妃已经礼佛完毕,现在只用接受住持采字,你们去把给王妃准备的采字绫拿来,这都是按品阶位分摆放的,可别拿错了,也别乱翻。”
红衣女子,就是霓虹,那两个侍女应声进门找寻物品。
花遣子不知怎的稍稍安心。
待两人找好东西,霓虹忽然对她们说:“你们先拿回去交给王妃吧,我稍后就来。”
她们出了殿关了门,霓虹才回头,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喊到:“出来吧,梁上的人,不用藏。”
花遣子利利索索地翻身下梁,稳稳落地,没有一点声音,霓虹一惊:“怎么是你?”
花遣子向她走来,一个拜礼,霓虹再问:“你...难道不是国子吗?”
他点头问道:“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霓虹笑道:“你那一身白色太亮眼了,只要露出来一点就能反光。”
花遣子了然,唇角弯起,霓虹又警惕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这身衣服一看就知道你不是宾客也不是侍卫,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他没有回答,反而问道:“霓虹姑娘,你就不担心我是贼人?会杀了你再逃出去吗?”
霓虹一愣,被他吓到,结结巴巴地说:“这...守卫遍地,你..不会吧?”
花遣子见她紧张,便展开折扇笑道:“自然不会,我随我家公子而来,他派我看守内殿。”
霓虹疑惑:“你家公子?”
“就是破骑营统领,荀粲。”
霓虹立刻欢快地点点头,终于放下心来:“我知道我知道,他很出名的。那...你干嘛藏到梁上啊?”
这下轮到花遣子语塞了,这姑娘心思倒是缜密:“公子吩咐我,不让我露面,却没想到被姑娘发现,实在惭愧。”
霓虹一笑:“没事的,那上次在王府,你也是随荀公子去的吧?”
花遣子也笑着点点头,试探着问:“霓虹姑娘,没想到你才来不过一月,已经十分了解北易的习俗了,雷月节祈福流程繁琐,姑娘却安排起来得心应手。”
霓虹摆摆手:“公子谬赞,跟在王妃身边多年,什么都是要懂的,只是没想到这雷月节如此盛大,寺庙里里外外都是人,若不是和王妃一起,我只怕是要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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