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沐笙演得入戏,十分开心的回到桌边,对初一眨眨眼道:“非一姐姐大可放心,依小妹愚见,就这种需要练一辈子的功法,莫说晚练三月,就是晚练三年,估计也没什么大不了。而且非一姐姐你天分这么高,很快就会追上来的。天御宗最不济的弟子是谁也不会是你呀,不要担心啦。”
汤沐笙在旁说了许多,初一却几乎一字一句都没听进去。她心中烦乱不已,不断回想在谪仙洞中凌非焉传授与她的“御寒术”。什么样的御寒术要用真气行任督二脉的小周天?什么样的健身行功要论到乾坤阴阳虎鹤龙鼍?凌非焉所谓的大瓶小瓶,现在想来,不正是加深气海,以真气充满,再加深气海,再以真气充满,长此以往,气海便会愈加深厚,真气也会愈加充沛的循环么!
难道在那时,凌非焉便已将《持明》传授与我了?!
初一又惊又喜,又感到不可置信,于是她又想起些什么,向汤沐笙问道:“沐笙妹妹,你可听过类似心守太虚,意服气穴,不即不离,勿忘互助这样的字句?”
汤沐笙嘟着嘴巴使劲想了一会,回道:“没有哎。”
“没有……”初一又愣住了,这不是配合凌非焉的“御寒术”的的心法口诀吗?如果非焉凌尊的“御寒术”就是《持明》,那沐笙妹妹怎么会没听过这段口诀呢?难道是我想多了,“御寒术”其实不是《持明》……
于是她又向汤沐笙细细问了真气周天行走的穴位顺序。汤沐笙只道初一好奇,便一一如实说了。初一一听,分明与凌非焉所传一模一样,于是更加迷茫。
当时在谪仙洞中,非焉凌尊并不知道明海师尊不许我学《持明》,她若有心传我,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如果“御寒术”是《持明》,那可决不是汤沐笙说的那样,晚学几月也无妨,因为她深知这一个月来,每日按时修习“御寒术”的内功心法与行功身法为她带来的变化。
从她每日与霜雪为伴,却从不寒冷战栗开始;从起初终日倍感体虚乏累、思绪烦乱,到后来却是目清神明,精力充沛开始;从她落入谪仙洞时笨拙转身,勉强落地,到她在出谪仙洞时,只借助一根青藤便身轻如燕的跃出身深坑开始,这一切不可思议的变化,都让她深深体会到《持明》绝对是早一刻领会早一刻受益,早一日修习早一日精神的筑基妙法。她简直不敢相信三个月后,修过《持明》的同门经过百日累积,气海会深厚于她几倍!
于是初一坐在书案前,沉默良久。
终于领会了凌非焉的苦心。
那日之后,初一也不与凌非焉问起《持明》之事,每日清晨随一众同门到涂明宫上与明海道尊问安点卯后,便到天枢宫中抱出笔墨纸砚抄写门规,门规还是那么多条门规,初一手上抄书的动作却不知不觉变得更快了。
汤沐笙赞她定是已将门规书记于心,马上就要变成天御宗的活门规了。但她自己清楚,抄得快些无非是为挤出更多的时间,能在子卯午酉躲回房间修习凌非焉传授她的内功和行功。
虽然凌非焉说过,济与不济不要与人攀比。虽然凌非焉还说过,如果练功只是想做给她看,就大可不必表现。但初一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忍不住想证明给凌非焉看。让她看见自己的努力,看见自己的进取。
或许,是因为初一无意中发现,每当她筑基更进一层时,凌非焉看她的眼神中,好像暗藏着一股让她按耐不住欣喜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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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了 61没完结成
62章第一章 完结~嘻嘻嘻~
第62章 【紫麓仙缘】62
书案上堆积的宣纸越来越厚, 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而天气却是越来越冷,拿着笔的手没抄三四行门规便要放在嘴边呵上几口暖气。
初一前几日刚从凌非墨那里领来了自己的御寒披风。一件朴素厚实的青蓝色披风,跟身上的海青袍甚是搭配。
趁着暖手呵期的空当,她偷偷瞄了眼倚在桌案边看书的凌非焉。只见凌非焉身上那件厚厚软软的瑞雪芙蓉披风正将她暖暖的围了起来,微微冻凉的脸颊和鼻尖从白皙的皮肤中透出一丝红晕。
一想到那件披风曾经是凌非焉在寒冷的谪仙洞中留给她的……御寒之物, 初一心里就莫名的感到一阵喜滋滋。
初一还注意到,凌非焉香盏里的熏香也换了些味道, 比起秋日里的清爽, 好像多了些甘甜。但她手中那本《上古诸神志编注》却是三个月来都没有读完。
正发呆。
“呵呵呵。”明陆道尊不知何时轻甩着拂尘站在了初一身后,和蔼笑出声来。
初一一惊, 忙起身拱手施礼道:“弟子非一见过明陆道尊。”
明陆抬手向下拍拍,示意初一不必拘谨, 坐下就是。然后又笑问道:“这是第几日了?”
初一恭敬道:“九十九日。”
明陆捋捋长须,故作欣赏道:“亏明海想得出这样的惩罚, 这三个月来,你不但把门规背下来了,字也练得差不多了。只怕再抄些时日, 我们天御宗就要生出个草书大家了!”
初一赶忙捂住自己手下的宣纸,憨笑道:“哎呀,明陆道尊您又消遣我。弟子是有些心急, 字迹潦草了些。”
“哎—“明陆摆摆手,道:“何谓潦草?这写字呢, 不能只观外在的形, 也要看内在的意。不是说写得端端正正的就都是好字, 好看。”
听明陆这样说,初一偶然想起当初刚到天御宗来参加入宗试典时,在绎武宫的客房中见到的那副刚劲有力的墨宝,于是狡黠一笑,与明陆道:“持明?”
明陆听了哈哈大笑,嘴上说着:“你这孩子。”脸上却露出了“正是”的表情。
许是见初一懂了他的意,明陆忽而起了兴致,与初一聊起来:“明达师弟为人踏实憨厚,乐观豁达,什么都好,就是不知怎么的,总爱与你师父较劲。要说你师父明海,当真是写得一手好字。哪一年来着?腊月二十九,天御神宫上要贴对子,明崖师兄便吩咐明海师弟代写一副,贴上之后,众人自是夸赞不已。谁知没几日后,绎武宫的弟子宿房,外客客房就都挂上了持明。”
“哈哈哈~”初一没想到那副被自己“大肆赞美”过的持明是这样来历,亦没想到明达道尊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忍不住笑出声。
她又想起当时的自己只听闻过明崖、明陆、明达、明心四位道尊,还畅想过第五位道尊是何等尊容呢。
现在她算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第五位道尊的厉害了……
明陆见初一笑容骤减,猜想她是听到师父明海名讳,惹了心思。于是又继续道:“其实每个人行书运笔时,无意中都会把自己的性格、情绪包含其中。看你现在写的字,我便知你此刻的心境是又急切又愉悦,所以问你抄了几日门规?果然,明日再有一天,就可以回涂明宫去了吧。”
初一如实与明陆答道:“嗯,弟子确时是一想到明日抄完最后十遍门规就再也不用写字了,心中实在雀跃。不过,弟子却不是因为迫不及待的想回归涂明宫而急切。”
话音一落,这闻圣院中,与明陆同时提起注意力的还有一直在桌案后默默看书的凌非焉。
明陆和蔼问道:“听闻你志在除魔卫道,为何不想快些回去修习《持明》,再于你师父膝下精进《诛邪》之道呢?难道说,是在我这天枢宫中蹉跎百日后,安逸得不想走了吗?”
初一听了,忽然望向凌非焉。凌非焉躲避不及,两人视线遇了个正着。
于是这一望,便惹得初一眼神闪烁,欲言又止。凌非焉倒好,神色无恙的随意看回了《上古诸神志编注》。
初一愣了会才安定心神,悠悠回道:“弟子是志在除魔卫道,但是有魔要除,有道要卫的世间便是乱世。若这世间没有妖魔,也无伦人仙,我辈亦从来不需修《诛邪》之法,破《青玄》之关,那便在岁月静好中蹉跎一世,又有何妨。”
明陆没想到眼前这个从进宗门来连《持明》都还没开始修习的小道师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于是他才发现自己刚刚猜错了,初一急切的不是回归涂明的心,她喜悦的也不是即将到来的百日之期。
她迫不及待的想结束惩罚。
她喜悦的,却是在这天枢宫中的片刻安宁。
这样的心境……明陆道尊恍若经年,仿佛又回到那日9岁的凌非焉决定去留时,在天枢宫大殿上与他说过话语。
“你们两人……”明陆看看远处的凌非焉,又看看眼前的初一,只重重的点点头,又呵呵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去。
闻圣院猛然见又回复了安静,安静得与孤寂百年的天枢宫一样,安静得与往昔也没什么两样。
安静之中,只有初一以笔蘸墨的声音,只有凌非焉翻动书卷的声音。安静之中,墨汁的味道混杂着熏香的气息,相互氤氲浸染,撩拨着两个安静的人。
“下雪啦!!下雪了啊!!!”冷不防的欢呼呐喊,从远远远远的地方传来。
初一手上一抖,抬眼看看凌非焉。凌非焉没什么触动,却也侧目望向了窗外。
初一犹豫了下,若无其事的开口打破了安静:“上次与非焉凌尊一同赏雪还是在谪仙洞里。”
凌非焉淡淡道:“哪是一同赏雪,分明是一同受罚。”
初一笑道:“那不如,现在去赏雪?”
凌非焉听了,不置可否。
初一悻悻,就知道凌非焉才不会答应,权当自己是随便说罢了,于是继续提笔刷刷刷抄了几行门规。
须臾,但听不远处,凌非焉合上了手中的书卷。
“也好。”
那人轻柔的声音,一字一字的重击着初一的心脏,拨乱了她的心弦。
拉开闻圣院大门,清冽的空气迎面而来,一股脑沁入了心脾。初一畅快的呼吸吐纳,感受着冬天的气息。凌非焉亦走到初一身边,立于屋檐之下,默默仰望天空中簌簌落下的雪花。
初一扭头看去,她觉得眼前的凌非焉似乎真的没有那么遥远了,尽管她的神情还是那般清冷,尽管她的容颜还是那么动人,但她此刻就这么真真切切的站在自己身边,她觉得有些话似乎可以说出口了。
她想跟凌非焉说,我知道你是怕我与同门差距太大,才把《持明》当作御寒术和九式行功偷偷教给我;她想跟凌非焉说,我知道你把别人学不到的独家心法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我;她想说,我也知道你不仅是在离开时把披风留给了我,在那个骤感风寒的夜里,你也曾担心过我。
她更想对凌非焉说,那时我惊讶的,不是你没有被冻在青石上,而是……
正巧,有片雪花落在凌非焉的睫毛上,初一像是得到了一个无比合适的契机,突然开口道:“非焉凌尊,还记得在谪仙洞时,你问我那景致有何特别,我却开了个玩笑吗?”
“嗯?”凌非焉专注于纷落的雪花,有意无意的应了一声。
初一几乎不能分辨她是不记得,还是想问怎了么。方才的冲动忽然有些退缩,可是又不甘心话到嘴边,于是就当凌非焉是记得吧,初一再提些勇气,言道:“其实我本想说些别的。”
凌非焉这才悠悠转过视线来,看着初一道:“说什么?”
初一有些紧张,轻声道:“我想说你……”
四目相对时,天空中,雪骤然下得乱了。
“非一姐姐!!!”愉快的声音,活泼的语气。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须臾,汤沐笙便雀跃进闻圣院的大门。凌非焉下意识的闻声看向来人。而初一却怔在原地,直到汤沐笙近至前来,才缓缓回过神。
“下雪了哎,好大的雪!我在东海从没见过如此大雪呢!”汤沐笙兴奋的用双手接着雪花。
初一不由自主的跟着点头。
“啊,非焉凌尊也在。”汤沐笙见凌非焉正淡淡的看着她,赶忙拱手施礼:“我是青遥宫的弟子,东海奈罗国汤家的女儿。”
“嗯。”凌非焉点点头,脸上漾过一丝特别的神色。
奈罗汤氏……
她想起许久之前,也有一个人来自东海奈罗,也是汤家的女儿,也是这般年纪,不过那人却没有因为第一次看见大雪兴奋成这个样子……
但是她没注意到,仅仅是这一瞬间念起故旧的神情,却被身边的人尽数收入了眼底。
这次,初一可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说了,不只是因为有别人在,也不是因为没了勇气,而是因为她忽然觉得,与凌非焉之间的距离一瞬间又拉远了许多。这种感觉,让她十分不舒服,就好像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真实心意”对于凌非焉来说 ,不过是个刚刚认识数月的同门师妹无关紧要的话语。
或许,凌非焉不是对谁都那么冷淡。初一止不住的胡乱思想着,甚至想到在谪仙洞时,凌非焉一直望向的不是群山,而是远方,或者是遥远的地方,一个什么人……
“哎哟哎哟,师妹与小师父,哦不不,非焉师妹与非一师妹真是好兴致呀?你们两个是在赏雪吗?”不等初一再与凌非焉有什么交流,那个唯恐天下不热闹的凌非茗也随后而至。见凌非焉竟与初一都在闻圣院外的门廊之下站着,凌非茗也有几分惊讶。
凌非焉见凌非茗刚来就调侃她,没好气的回道:“赏什么雪,正好出门遇见罢了。”
凌非茗哈哈笑着走上前,从随身装着药品的青囊中拿出几个桔子,递给凌非焉、初一和汤沐笙,高高兴兴又偷偷摸摸的小声道:“喏,这是师父她老人家要做陈皮的桔子,被我偷偷拿出来啦。应该甜的很,吃完皮不要扔啊!”
初一接过桔子剥开一片,清新的果香瞬间沁入鼻息,刚刚低落的心情立刻好了些许。她掰出一瓣桔子,尝在口中,果然甘甜。正要再吃一瓣,只听凌非焉小声叫道:“唔,好酸!”
她怔怔抬起头,发现凌非焉正紧皱着眉看她手中的桔子,忽然问道:“甜吗?”
初一呆呆点头,只觉手中一轻,却是凌非焉将她的桔子拿去吃了一瓣,紧蹙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突如其来的小动作,竟让初一望着手中桔子不知如何是好。接着吃,还是送给凌非焉?这是个仅次于当真还是装傻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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