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放这几天没回过一街之隔的家,一直和路识卿在一起。白天路识卿陪着他去打工,两个人赚两份工资,晚上就回到小旅馆休息,偶尔做/爱,像城市里漂着的蜉蝣情侣。
“你今天先回去吧。”陈放在旅店门口跳下自行车,对路识卿说:“我要回家一趟,拿点东西。”
“怎么突然要拿东西啊?我在楼下等你吧。”路识卿把车锁在一旁的电线杆子上。
“你是不是忘记明天开学啊,要带点东西回学校。”陈放把怀里揣着的两个工作餐汉堡塞给路识卿,“别等我了,拿回去吃吧,还热呢。你可以一边吃一边从窗口看我,不会很久的。”
“啊,那行吧。”路识卿把汉堡塞进自己怀里,“我尽量保证你回来的时候,它还是热的。”
陈放笑了笑,转身过了马路,踩着露天楼梯往上走到廊台,回头时看见路识卿小屋里的灯亮了,窗口有个人影冲他挥了挥手,陈放回了两下,转身消失在窗户可及的视野内,加快了脚步。
后颈的腺体发热又肿胀,陈放有些气促。刚刚在路上感觉到信息素有些失控地向外溢出,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发热期又要到了,需要在彻底失控前把抑制剂扎进腺体里。
不知道算凑巧还是不凑巧,陈放走到家门口时,房门是大敞着的,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理着袖口,穿过门口时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错开身体走掉。
虽然进出这扇门的陌生男人很多,但着正装的人恐怕只有这一位,上次被路识卿提及的,陈放对长相没在意,只对这身衣服有点印象。
可是穿着再昂贵的衣服,还是要和禽/兽一样,在这里满足欲/望,再重新披上人的装束,得体地离开。
屋子里,陈娆那股藏香味儿的信息素很浓,没混着其它alpha的信息素,方才那男人大概是个beta,倒是不常见的情况。
陈放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也不喜欢闻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用衣袖捂着口鼻走了进去,没在意坐在沙发上的陈娆,直奔自己的卧室去拿床头抽屉里的抑制剂。
手有些使不上力,拆开包装也花了些时间,针头刺进腺体的一瞬间,陈放才被疼痛和并不舒适的冰凉触感唤回大半理智。
“又到发热期了?”陈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陈放没理她,手有些汗湿了,推着针剂的管壁略微打滑,他调整着角度继续将抑制剂推进腺体。
陈娆嗤笑一声,自顾自说着:“你勾搭的那个alpha是把你操/熟了吧。难怪发热症状这么严重。”
“别以为人人都是你,没有alpha就不能活。”听到alpha,陈放忍不住反驳,拔出针头扔进垃圾桶,抹了把渗出来的血珠,起身准备离开。
“你恨alpha是吗?”陈娆倚着门框的身体挡住他的去路,轻佻地笑着,说的却是恶毒的诅咒:“总有一天你也会变成这副恶心的样子,没有alpha就不能活。”
第47章 你是很讨厌alpha吗?
“首都科技大,首都理工,首都财经……”
刚开学不久,上学期的数学竞赛结果下来了,路识卿拿到一等奖,是各大高校自主招生通行证里最牛逼的一种。班主任老吴脸上有光,对路识卿自主招生的事上心得不得了,苦口婆心跟路识卿讲了一晚上,让他好好斟酌学校,尽快为笔试面试做准备。
路识卿面对着老吴给出的各高校资料,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托着腮帮子只觉得头大。
之前老妈再忙都要抽出时间来强势地干预他的人生决定,他只有被迫听从的份儿。这次的自主招生他没告诉老妈,现在又和老妈闹得比较僵,好不容易逮到了自己人生自己做主的机会,却发现这个看起来很难做的决定实际上也真的很难做。
“放哥。”路识卿决定搬救兵,毕竟这个决定引导的后半段人生不光是他一个人的。作为分享他人生的另一半,陈放应该有很大的话语权。
陈放看着课本,似乎在愣神,没听见路识卿叫他,没动弹。
“放哥。”路识卿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陈放,“放哥放哥!”
“嗯?”陈放转过头,一脸迷茫,“怎么啦?”
“你有没有想过要考哪个学校?或者考去哪个城市?”路识卿问道。
“啊。”陈放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点突然,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想出答案,反问路识卿:“怎么突然问这个?”
“喂,你刚刚都没在听我讲话吧。”路识卿把一厚摞大学资料递给陈放,“我在挑自主招生报名的学校。”
“你想好去哪儿了?”陈放问。
“废话,想好了还问你啊。”路识卿把资料用手摁住了,倚在桌子边偏着头看陈放,“啧,现在我问你呢,你先说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没有吧……”陈放垂着眼,又抬起头问路识卿:“你觉得哪里好?”
“我啊……”路识卿摁着资料的手松开,指了指他放在最上头的几份,都有着同一个地名作开头,“想去首都。”
路识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补充道:“诶,咱俩上次在外面,你不是说医生好吗?你愿意的话可以去念医科,我看过首都医科的往年分数线,你再努力一点点点点就很稳了。怎么样?”
陈放笑了笑,没有直白回答,又似乎在为自己也有了确定的答案而欣喜。
问他想没想好未来去哪里么,其实他想过很多,想好了,又没想好。
能去的地方有很多,只要不在这里,只要有路识卿,都可以。
路识卿说,想去首都。
好,那就去首都。
陈放觉得自己有时候会陷入错觉,在路识卿的憧憬中做一会儿梦,甚至偶然期盼着梦醒时分,幻想的一切会变成现实。
“放哥——”路识卿皱着眉头,拖长了声音叫他。
“怎么了?”陈放回过神。
“你这几天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叫你好几遍才能听到。”路识卿问,“有事别憋在心里啊,咱俩一起想办法。是不是赵婆婆身体又不好了啊?”
“……嗯。”陈放点点头,意识到自己这几天状态的确不太对。
像路识卿说的那样,赵婆婆身体一直不好,最近更是每况愈下,陈放得时不时抽出点时间回去照看一下。加上距离高考也剩下就两位数的日子了,学业压力只增不减,路识卿的竞赛成绩无疑又是在陈放的压力上添了些砝码,他追得有些力不从心。
“那一会儿吃完饭,我带你回去一趟吧。”路识卿说,“骑车快去快回,不耽误自习。”
“行。”陈放答应。
晚休的食堂人很多,俩人排在队伍中间,端着餐盘走出餐口时,餐厅里的座位没剩下几个。
路识卿带着陈放穿梭在座位间,找到一个两连座。座位旁边的俩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吃自己的饭,表示这个地方没人,可以坐。
“放哥。”路识卿叫身后的陈放。
陈放皱了皱眉头,在嘈杂的环境里凑到路识卿耳边小声说:“换个地方吧。”他环顾了整个餐厅,指了指隔得很远的角落里的两个空座位,“去那儿坐吧。”
“啊,都行。”路识卿跟着陈放走过去,觉得陈放向来不是什么矫情的人,今天对一个座位百般挑剔的模样有些反常,问他:“刚刚那个座位怎么了?”
“没怎么。”陈放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汤,低着头说。
“你不对劲啊。”路识卿本来是半开玩笑说的,却听见陈放语气不太好地回道:“旁边那两个alpha,我不想坐他们旁边。”
陈放的发热期还没过去,即便打了抑制剂,这几天的发热症状还是冒了点头,让他心慌意乱。
普通学校的alpha一般不会一直吃阻隔药,寻常的信息素虽然温和,但对于发热期的omega而言却是症状的催化剂,要尽可能避免和alpha靠近。
当然,就算不是因为发热期,陈放也是不愿意靠近任何一个alpha的。毕竟这世界上的alpha,他们的恶劣程度没什么不一样。
在他家进进出出的陌生alpha,在他分化的那个阴雨天企图对他下手的alpha……他受到的教训、吃过的亏够多了,对alpha没有什么好印象,恐怕也不会轻易有什么改观。
反正都无所谓吧,陈放想,路识卿又不是alpha,也没必要知道他这些糟糕的过往,陪着他一起小心翼翼。
路识卿看着陈放,手上的筷子顿了顿,一个没拿稳掉在餐盘里,却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身体像被冻住了,脸上的表情似乎也凝固起来,听上去没什么底气地问陈放:“你真的……这么讨厌alpha吗?”
陈放看了眼姿势僵硬的路识卿,帮他拿起来筷子,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没有。”
“啊。”路识卿顿了顿,又点点头,“没事。”
他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虽然得到的答案是否定,但看着陈放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嫌恶和不耐烦,路识卿并不很强的理解能力似乎也读懂了那句“没有”背后真正的潜台词。
分明是个截然相反的答案,“是啊,我讨厌alpha,我恨死alpha了,快闭嘴吧。”
第48章 你是alpha吗?
铁锈楼梯被夕阳烤得发红,路识卿把自行车停靠在扶手边,站在楼下等陈放。
两个背着书包的熊孩子追逐着上了楼梯,把台阶踩得直晃悠,带着自行车抖了两下差点倒了,路识卿扶住车把手,烦躁地皱起眉头。
陈放讨厌alpha吗?
陈放发现他是alpha了吗?
那陈放会讨厌他吗?
夕阳的暖度铺满全身,路识卿却冷得浑身发僵,感觉自己一脚踩在陈放的雷上,脑子里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像是炸弹的引信,眼睁睁看着火花靠近自己,不能躲也躲不掉。
这是对他骗人的惩罚么。
楼梯又颤了两下,路识卿回过神扶住自行车,楼梯上却迟迟没人走下来。
他抬头往上看,一个浓妆艳抹的卷发女人正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夹着香烟的手悬在半空,艳红犀利的嘴唇轻佻地勾起一角。
路识卿转回头,不知道为什么,只看着女人一眼,路识卿忽然感觉到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却又说不出究竟哪里和自己脑子里某一部分有了重合。
“小伙子。”女人扭着腰走下楼梯,胳膊肘搭载栏杆上,上身靠路识卿近了些,吸了口烟又吐出来,打量着路识卿问道:“是alpha啊?”
“……不是。”路识卿往后退了些,下意识否认。
刚才陈放对alpha的态度无疑于在他的伪装上划破一道口子,alpha的字眼现在是他碰也碰不得的伤口。如今又被一个陌生女人轻而易举、猝不及防地撕开,好像全世界都能透过这道口子探寻他藏起来的alpha身份,叫他无处躲藏。
“啧,不是alpha么?小男孩可别骗人,我认不错的。”女人又吸了一口烟,“有兴趣玩玩吗?”
“什么……”路识卿皱着眉头,只觉得女人的眼神像藤蔓,缠在他身上,让他急于躲避。
女人玩味地笑了,像是很好心地要向他解释:“就是……”
“陈娆。”陈放隐忍怒意的声音从楼梯上方传来,快步走下来,径直错开楼梯上的女人,拽着路识卿的手,脸色冰冷地对他说:“走。”
“相好啊?你这么急着撇清关系,到头来还不是随我。”陈娆拍了拍胳膊上蹭到的灰,不紧不慢地说:“我就说,你迟早也是一样,没有alpha就不能活,命该如此。”
路识卿云里雾里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愣在原地,被陈放用力拽着手腕,急迫得像是要把他从什么灾难现场带离。
一路上,陈放都没再说话,路识卿也没出声,只把车蹬得飞快,一直到了校门口。他给自行车上锁时,听见陈放声音像跌进冰窖一样:“你们刚刚都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路识卿回避着方才女人说到关于alpha的话题,没什么底气地解释,“她说的话颠三倒四,我听不懂……”
“你是alpha吗?”陈放打断他的话,直接问道。
路识卿一愣。
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陈放以这样直截了当的方式问这个问题,像一把尖刀直直刺进没来得及缝合的伪装,将匆忙躲藏起来的他扎得鲜血淋漓。
如果他忍着不喊痛,或许还可以再骗陈放久一点。
“我看起来真的很像alpha吗?怎么问这种问题?beta又……”
“对不起。”陈放没听完路识卿地话,冰冷苍白的脸色被慌乱取代,看上去却像抽离的灵魂重新注入身体,无措地道歉:“我……我不该这么问你的,对不起卿哥,对不起……”
“没事没事的,没关系啊。”路识卿自己还处在慌乱余韵中,还是忍不住伸手抱住陈放,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抖,“你在怕什么呢?”
陈放没说话,只在路识卿胸膛前无力地摇摇头。
不是没有,而是不知从何说起。他怕的东西太多了,可是追根究底,都是怕自己。
如果自己不是这样就好了。
各种意外和糟糕的情绪没机会持续更久的时间,很快淹没在学业的压力中。
不断减少的高考倒计时、一场接一场的考试让所有人无暇顾及其他事情,笔尖和时钟的指针一样,兜兜转转不敢停歇。
路识卿还要更加忙碌些,除了学校组织的考试,他还要准备自主招生的笔试和面试,连生日都顾不得过,多做几套卷子,跟陈放要一个吻,就当送自己的生日礼物。
笔试顺利通过,面试安排在周末,路识卿在周五下午收拾好东西,要提前一天去首都做准备。
时间变得越来越金贵,路识卿这次没让陈放陪着他一起去,只到车站送他。在进站口拥抱的时候,路识卿偷偷咬陈放的耳朵,答应给他带首都的特产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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