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尼从课本上翻到了这道题的公式,他用笔划出了一道线。正如姜屿西所说,杭中的卷子真的考得很偏。单就这公式而言,林安尼做过那么多道题目,从未用到过一次。
今天是第一次碰到。
同桌见林安尼那么认真,忍不住说道:“安尼啊。你该不会要选理科了吧。”
林安尼啼笑皆非道:“怎么可能。”
同桌想想也觉得不可能。林安尼是他们班里偏科的典型。他这次月考,语文和英语都是全班前列,历史政治类也考得不差,却被其他几门理科拖了一大截的后腿。
虽说理科日后好选专业,但就林安尼的情况来说,如果分班那天,他要是选了理科,那估计他就是被彗星尾巴撞到了脑子。
麻花辫也喜欢看学霸做题。她觉得这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此刻她见姜屿西忽然停了笔,十分不解地问道:“怎么了?这道题很难吗?”
姜屿西:“嗯,有点难。”
这一段插曲很快过去。
林安尼一下午都没有和姜屿西说过一句话。
主要是姜屿西都不理他。以前林安尼戳一下他,拍一下他,姜屿西即便不回头,也会给个反应。今天倒是反常,无论林安尼做什么举动,姜屿西都不回应。
这倒是奇了怪了。
难不成还在气上午问他是不是吃的“黄桃抹茶蛋糕”?
要是因为这点破事而生气,这人也太小气了吧。
任何来往都是相互的,既然姜屿西爱答不理,林安尼也没有上赶着凑的道理。这一下午,要么和同桌聊聊天,要么发短信和胡朋苟游扯扯皮。时间过得倒是快。
放学的铃声仿佛一道闸门被打开,全校同学匆匆整理着书包,欢呼着冲出校门。
这段时间经常是同桌、林安尼以及姜屿西一起走。同桌见姜屿西一反常态地做着卷子,他就默认为今天同行的只有安尼。
平常迅如闪电的林安尼慢腾腾地折叠着月考试卷,为了拖延时间,他甚至将自己那篇头皮屑作文从头到尾看了两遍。
同桌:“…………”
同桌明白了什么。
他微笑地说道:“那我先走啦。”
林安尼做贼心虚地舒了一口气。
值日同学匆匆了事。短短一刻钟,闹哄哄的教室顿时人去楼空。全班只剩下后排姜屿西和林安尼。
姜屿西写题的速度慢了下来。
林安尼:“哎。”
姜屿西把卷子放进去,淡淡说道:“走吧。”
林安尼还是很开心的,他从来没闲钱看电影。
他兴奋道:“这可能是我第一次看电影。”
姜屿西说:“开学初全校组织看过爱国电影。”
林安尼一脸黑线:“那不算。”
姜屿西就不说话了。
林安尼捏着电影票左瞅右瞅,看不太懂片名的涵义。他作为门外汉,对近期上映的影片也没有任何研究,他好奇地问道:“这是个什么片?文艺片,还是商业片?”
姜屿西记得回家路上,天黑听到猫叫,林安尼都怕得要死。有一次喵咪呜呜地叫,林安尼差点被吓得跳上姜屿西的背。
他说道:“恐怖片。”
林安尼:“…………”
幸亏是信息时代,林安尼并没有被姜屿西吓到,他早就用瓜瓣网查了一下片名。
“你骗我。”林安尼说,“这就是个搞笑片。”
他匆匆浏览过评论,哈哈笑道:“我以为你会挑什么好片子。那么普通,可真不像你姜屿西的品味……虽然评分挺高的。”
姜屿西看他。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林安尼为自己鼓气。
“对。”姜屿西说,“为你量身定做的。”
林安尼气得想打人。
但是兴奋冲淡了他偶尔的炸毛。林安尼津津有味地看剧透,一边看还一边说给姜屿西听。
这部影片的剧情很简单,又全程被林安尼剧透过。可能在看影片的过程中,因为过于无聊,姜屿西会重新掏出卷子来做。
此时全校人几乎已经走光。
寂静的校园里,只听到林安尼嘻嘻哈哈的声音。
林安尼鞋带散了,他蹲下身想要系鞋带。可惜他这书包的背带坏了一周,没有换,空不出手来系。
“姜屿西,你等我一下。”
说着林安尼就想把破包丢在一旁。
姜屿西原先走在林安尼前面几步,见状大步走过来,蹲下身竟然想为他系鞋带。
林安尼这才是真的被吓到了。
路边的野黑猫也没此刻的姜屿西可怕。他觉得姜屿西被魂穿了。
他想要阻止姜屿西。
姜屿西已经蹲下了身,盯着他的脏球鞋说道:“你就当是我今天的道歉吧。”
林安尼知道姜屿西指的是下午冷暴力的事。他抱着书包,无辜地问:“你今天下午为什么不理我啊。”
姜屿西怎么可能会说出真实原因。因为他觉得那原因来得莫名其妙,自私又站不住脚。林安尼选择文科是明智之举,他究竟生哪门子气。
他只是说:“因为危机吧。”
“你指的是杭中得了满分的那个?”林安尼恍然大悟。原来姜屿西也有成绩方面的危机感,怪不得这一整天都在做题。
远远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安尼。”
林安尼条件反射性地回头去看。
苟游倚在校门口的香樟树下,嘴里叼了一支烟,见林安尼回头,痞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第14章 放鸽子
苟游也不动,吞云吐雾地就等着林安尼走过来。
问题是他确实不太方便。
姜屿西起身,冷冷地站在一旁。
林安尼果然上前,好奇地摸了摸苟游被捆得像木乃伊一般的胳膊,又晃了下他拄着的医用拐杖。
苟游全身在冒冷汗,就觉得林安尼是个只会捣乱的熊孩子,一脸无奈道:“你……别乱动,你哥我快散架了。”
林安尼退后几步,他有点生气。
他问道:“谁干的?”
“姚哥。”苟游也没瞒着。
林安尼对此人不是很熟,没见过人,但听过名字。他们这三剑客成立得像是过家家,但苟游以前是真枪实弹地混过的。
他结过帮派、碰过瓷、打过无辜弱者,可以说离无恶不作不差多少。好在苟游迷途知返、金盆洗手,否则林安尼是不屑和这样的人为伍的。
林安尼一听这名字就生气,这个“姚哥”就是苟游从前混的帮派头。
他皱着眉头说:“你不是和他没联系了吗?”
苟游只管抽烟,瞥了姜屿西一眼,没说话。
林安尼这才注意到一直守在身边的姜屿西,他也觉得当着好学生的面儿聊这个不太妥当,若是姜屿西听到只言片语,对这种“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他产生恶感怎么办?
林安尼便上前了几步,他对苟游妥协道:“我们换一个地方说。”
说着,他又软了软眼神,用征求的目光看向姜屿西。
姜屿西无所谓道:“随你。”
苟游扔掉烟头,装出孱弱病人的模样,还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这一系列的动作,很快吸引了林安尼的注意力。
林安尼恶言恶语道:“你这破坏环境,也别来我们学校行不?”
苟游也不为自己辩解,只是笑了笑。
他脸上写满“要抱抱”,用不是征求的语气说道:“你扶我。”
林安尼的脸色依然不好看,沉得像一口黑锅,看起来非常不愿意,但他还是用力拉住了苟游的胳膊,搀扶着他一步一步往校外走去。
林安尼操碎了心,边扶边数落苟游。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那么啰嗦。”苟游嘴上那么说,脸上的表情却像打了一场胜仗一般得意。
林安尼瞪了苟游一眼。
也不知道什么事那么开心,苟游闷笑不已,格外春风得意。
他嘴角扬起一抹笑,努了努嘴,说的是姜屿西:“那人就是你上次说的中央空调吧。”
苟游不提还行,一提林安尼就尴尬不已。他当初在不了解姜屿西,见他对麻花辫格外好,又收下了班花的爱心情书,就把姜屿西定义为中央空调。
这过了一个月,林安尼也看出来了。
姜屿西骨子里是个很温柔的人,他怕丢了班花的面子,不愿当面拒绝她,宁可承担下渣男的骂名,也要在私底下再拒绝。麻花辫因为身材的缘故,被全班孤立、嘲讽,他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善意,已经让麻花辫慢慢恢复了自信,整个人变得开朗起来。
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这样的人,真的很让人心动。
林安尼替姜屿西辩驳:“他不是中央空调,之前是我判断失误。你忘了我给你发的微信吧。”
苟游耸了耸肩,表示可以。
“有时间关心别人,你还不如想想自己。”林安尼道,“你怎么又和那姚哥的扯上关系了?”
一提这件事,苟游就忍不住焦躁。
他用没坏的那条腿摩擦了一下路边的杂草,叹了口气说:“我欠他点钱。”
林安尼没往深处想,只是问:“多少?”
“十万。”
林安尼惊诧不已。
十万对他们城里人来说可能就是几只名牌包或者两三顿饭的价值,算不了什么。可对林安尼这种久居乡村、还未成年的下里巴人来说,这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
何况林安尼还是个没有任何工作的学生。
本来林安尼还想说,苟游欠了多少,自己还有点私房钱,多多少少也补贴一点。可这数字从苟游嘴里说出来,林安尼就知道他这些小鱼小虾的存款,根本上不了台面。
苟游不会莫名其妙就欠钱。这数字一说出口,林安尼就知道他为什么欠钱了。他简直想把苟游的另一条也揍断了,让这人的下半辈子就待在轮椅里过得了。
林安尼冷冷道:“你骗我。我之前问你开店的钱怎么来的,你说你问亲戚借的,我还真信了。”
苟游被林安尼教训得心情更加烦躁,但他只能受着。
他又想抽烟。
林安尼说:“你又想让我抽二手烟?”
苟游就不抽了。
他叹了口气,自嘲道:“我说问亲戚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我是在骗你了。我是个没爹没妈的孤儿,哪里来的亲戚。”
苟游那么一说,林安尼本来蹭蹭冒出来的无名火,瞬间被浇灭了。他为什么会和苟游成为朋友,阴差阳错由胡朋介绍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林安尼觉得他俩有点像,都没有爸妈。
苟游见林安尼脸色转好,就为自己辩解了几句:“我以前学过这门手艺,想靠自己的双手赚点钱,就想着开这么一个店。这些年的存款全搭进去了还是没辙,这就是一个无底洞。”
林安尼咄咄道:“所以你就问那姓姚的借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那钱拿着,你能安心吗?”
三个连续的问句让苟游哑然失声。
苟游抹了一把脸,哑然道:“我知道。可没人愿意借给我,只有他。还说不算高利贷,按普通的利息来。”
林安尼冷静了一些,不再劈头盖脸地训苟游。
他拧着眉:“所以姓姚的为什么打你?”
“……”听林安尼说到这点,苟游的脸色黯淡了几分。
“他想见你,我之前没让。”
“谁。”林安尼以为自己理解错了,“谁想见我?”
苟游说:“姚哥,他一直听说你打架厉害,想见识一下。”
这么一说,林安尼就知道为什么今天苟游会无缘无故地来找他了。
苟游长得很周正,整个人又带着些痞气。这种人放在市面上很吃香,比起姜屿西那种油盐不进的学霸,更吸引女孩子。
一直以来,林安尼都觉得苟游长得很帅,但今天,除了一开始,之后苟游此人全身上下,只写了两个字。
狼狈。
姜屿西站在校门口等林安尼。林安尼和苟游走得挺远,远得姜屿西不仅听不到两人的谈话,也不怎么看得清林安尼的神情。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后,林安尼随手招来了一辆的士,他和苟游这个行动不便的人士先后坐上了车。
姜屿西的表情依旧看不出任何内容。
几乎是同时,他接到了林安尼打过来的语音电话。
“姜同学吗?”
姜屿西:“嗯。”
林安尼的语气听起来非常不好意思。
“我临时有点事,可能要先走……”
还没等林安尼说完,姜屿西就说:“没事。”
“…………”
什么没事啊!他还没说完就没事,没事个鬼。
林安尼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还好还好。他自顾自地说:“电影不是七点半开场吗?开场之前,我一定赶过来。你在影院等我好吗?”
林安尼实在怕姜屿西又说出什么扫兴又冷淡的话。还没等他表态,林安尼就立刻接上自己的话茬:“好的,好的,就那么说定了。我可能连饭都赶不及吃,到时候你能帮我买点炸鸡奶茶什么的吗?”
姜屿西说:“不行。”
林安尼以为姜屿西要说出“我还是决定把电影票送给别人”这种姜式语句,连心跳都紧张得停了半瞬。
姜屿西淡淡道:“你说的这些气味太重,很影响其他观众。”
停了半瞬,只听沙沙的电流声背后,传来一个问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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