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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冥有鱼(玄幻灵异)——柏舟660

时间:2020-11-18 12:04:35  作者:柏舟660
  苏泉靠在墙边,眼神有点放空,越过他的肩膀看着松林里:“那是,情情爱爱的事,你找个和尚带话多不像样。”
  钟樾:“……”
  这人真是,想好好跟他说几句话,他非得打岔。成何体统!
  苏泉大发慈悲:“你说吧,我听着呢。”
  钟樾假装没看见他在袖子底下蜷了蜷手指:“我以为,就算你发现我有事瞒着你,你也该听我解释,起码问我一句,而不是一走了之,然后去酒楼里与一个凤眼莲花妖喝酒?”
  苏泉一呆,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你就要说这个?那我以为,就算我一走了之,你也该意思意思挽留我一下,而不是跟踪我——更何况,身为一个神仙,没人告诉过你,随便窥探妖族原身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吗?”
  钟樾被莫名其妙的最后一问突袭,也跟着一呆:“是吗……确实没人告诉过我。”
  苏泉简直被他气笑了,当场就想拔剑跟他好好过上千儿八百招的,再来好好说话。奈何钟樾脸皮不如他们一开始认识的时候那么薄,已经迅速转了话题:“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
  苏泉脸色微微一变,插科打诨的时候,他甚至有那么一瞬觉得不如就这么过去算了,什么秘密他也不想知道了,但钟樾还是执著于把话撕开。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看起来对一切都淡淡的,可认真的时候谁也不可能阻止他。
  图穷匕见,谁都知道开玩笑没法跨过那道坎。
  苏泉垂着眸,眼里落进他的衣袖,烟灰色的中衣袖口有一点翻折。他很自然地伸过手去替他捋平了。
  钟樾轻轻地一翻手,就势将他的手捏进了掌心里:“我会告诉你,那个谶言是什么,我又是个什么……听完之后,我想你会有自己的判断和决定。”
  “从苏城出来,一直到潼镇,虽然地势上没有太大的起伏,可是河流弯曲,你常常走水路,便有一种错觉,仿佛这座山离苏城更近。但其实它在苏城与潼镇之间。”
  那又如何……
  苏泉随意点点头,等他继续说下去。
  “潼镇阡陌农桑,不是富庶繁华之所,但灵气大盛,是个不凡之处。如果你阅过羲和所写的天界轶闻,或者听过七叶窟传法的历史,或许就会知道真佛曾在潼镇说法。”
  苏泉想起行云阁所在的那一条街侬语软糯、莺燕纷飞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钟樾大抵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解释道:“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真佛每一次带着弟子们下降人间,除了弘扬道法,也是在历自己的劫。修行时的百种疑惑、千念挣扎,终究还是要从世间亿万苍生里获得解答。
  佛法是不能解人间灾厄的。人间数不尽的苦楚可以从佛法教旨中得到慰藉,勘破蜉蝣朝生暮死般一瞬的伤痛,但并不能使其愈合。
  无论是天界还是佛家,救世之手只管星辰倒转、六道逆行、三界混乱,小小人世发生了什么,都是顾不上的。
  但真佛就是在那一年亲眼看见了一场“微不足道的”的灾难。
  天雨连绵,白水河暴涨,整个下游洪水肆虐,灾民流徙,千里无人烟。这一切发生在眼前的时候,并不仅仅是在七叶窟里点起一炷香便过去了的一叶瞬景。
  真佛化作凡人样,领着弟子们在潼镇为伤者医治,为饥者施粮,然而外面溺亡的、饿死的、病死的不计其数,遗体漂在浑浊的水中,甚至来不及打捞埋葬。苏城、潼镇二地以土筑坛,幸存者拖家带口,没日没夜地叩首哭祷逾二十日,而天雨不绝。
  二十日后,弟子们再也忍不住,向真佛进言,求停雨以救难。第一个是优波离,最后一个是迦叶尊者,但无一例外,佛没有点头。
  第二十三日,苏城和潼镇的司雨仙官也上了祷坛,但阴云盘旋,暴雨依旧。
  雨水来自白水河上游,那是神妖两族地盘,根本不是小小司雨仙官所能撼动。
  第二十五日,潼镇内已经彻底无法栖居,人们无可奈何,佛家弟子带着凡人们削木、竹以为筏,上了一座不知名的山暂时落脚。那山顶青松成林,华盖如殿。
  这一次他们不再有时间和精力筑坛,凡人们跪倒在松林之外,祈求上天放他们一条生路。
  佛家弟子们正在半山腰收拢那些竹木筏,将更多人拉上岸边,没有人发现真佛在那一刹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在凡人之中轻轻合掌,向着他们跪拜的同一个方向低首一念。
  远在潼镇和苏城的两座祷坛遽然坍塌,连日阴雨的这片天承不起真佛一念,猝然破溃,雷电自天空直劈而下,将山顶正中的一片松林霎时化作焦炭。
  然后山腰洪水缓缓退去,所有人匍匐着抬起头,惊讶地发现不再有雨丝飘落在脸上。人们颤抖着将手伸到半空,然而除了空气中那股湿漉漉的气息,再也没有更多的雨水了。
  更惊人的是,他们在从潼镇过来的一路上打捞起的几具遗体,原本想要带到稳妥处安葬的,竟也在这同一刻,重新有了生息。
  那一刻佛的祷告,竟不止是为了天雨,还是为了他亲眼所见的灾民。
  -----
  钟樾说得十分平铺直叙,苏泉却吓了一跳:“死人还魂?”
  钟樾点了点头。
  佛家看轮回道,却不管轮回事,一念之差,真佛之尊不会有什么后果,却会应在其它事情上。
  事已至此,即便真佛也意识到了这是一个不该有的错误,却已经来不及。他将其归咎于自己,从自己浩瀚无涯的灵修之中抽出了一部分,那股灵流是青色的,一落地即使山顶被天雷劈毁的松林复生。
  不同于复活缺水渴死的花草或者治愈失血过多的动物,那几道天雷乃是逆天而行的天谴,只不过碍于真佛金身,才落在了松林之上。
  所有的弟子们都惊呆了,他们不知道真佛这一次了悟了什么,现在又要做什么,这一股汹涌澎湃的力量一出,这无名的小山被笼罩了,像是惊叹、又像是畏惧一般地嗡鸣起来,良久方平。
  佛在那一刻决定,他要救世。
  洪荒诸神早已陨落,几万年不再有天生地育的神明,他要造一个神。
  
 
  ☆、神祠 3
 
  那座不知名的小山上,在山顶松林之中,劫后余生的人们建起了一座神祠,以纪念浩劫之中他们最后跪拜祈求的地方——他们认为,就是在这里,最后神灵响应了他们。
  那悲悯的一念之仁,和真佛从自己身体里抽出的力量,从此盘旋在神祠之中。凡界山水承不了那一脉生之力量,更化不进山川江河中,暗金色菱纱罩住的神龛之内,影影绰绰地有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而那里,从未有过泥胎木塑,千人千面,所见所思,皆是相由心生。
  真佛再未亲身传道,他的弟子们奔波在三界,继续将佛法弘扬。
  -----
  没有人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乾昧山中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石筑的殿堂不似庙宇,更不似仙界那些金碧辉煌的府邸。万木谷里总有缭绕的晨雾,无数檀香树在一夜之间生根、抽芽,安宁静谧的气息将仙迹罕至的深谷中阴冷之气洗去。
  在阳光照得到的每一寸土地,几乎不会有比这里更寂寞的地方。
  泺水之源的冰雪冷得刺骨,万丈冰崖锋利如刀;樕蛛山千尺河谷,两岸的风呼啸过幽蓝的深潭;七叶窟的诵经声昼夜不歇,妙乐泉中的睡火莲开过了几度。
  ——只有万木谷,光阴几如凝固。
  ——除了那个不断强大起来的神。
  他终于继承了真佛曾经拥有、却无法使用的力量,也变成了一位无人知晓来龙去脉、甚至在羲和之书上都没有出身来处的神君。
  -----
  苏泉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另一只手被钟樾从栏杆上掰开:“这虽是石雕的,你再这么用力下去,也要被你捏碎了。”
  他五根手指的指节都微微泛着白,钟樾轻轻揉着,无声地哄他放松下来。
  “没有人问过你愿不愿意。”苏泉轻轻说。
  “原也没有什么愿不愿意。”钟樾道,“天地造化,星辰轮转,也不是它们可选的;凡人生老病死,神魔妖鬼争斗消陨,更不是一人一思所能够左右。就算是真佛本身,也无法随心所欲。”
  所以佛道以无尽的修行和静思屏除一切欲望,真佛将他在人世最大的执念抽离,放逐到看得见、却与他无关的地方。
  苏泉低低“嗯”了一声:“所以你想对我说……”
  “我想对你说,我遇到你,与一切的宿命和责任都没有关系。”
  只是恰好在那一日踏足白水河边的峡谷。
  苏泉定定神,缓缓道:“我也背负不了什么所谓的宿命的责任,我太普通了,不是什么蓄意造出来救世的神,生来只是最普通的妖,修行练剑都是为了自己不再受欺凌。我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谁、未来会发生什么事,能活多久、活成个什么样子,都由得我自己,不需要被任何东西束缚住。”
  钟樾隐隐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眼神一黯。
  向来把什么天地神佛都不放在眼里的妖继续说道:“所以我若愿意将自己同你系在一处,也只是我愿意罢了,碍不着别的什么事。”
  钟樾敏锐地意识到他知道了什么,却少见了迟疑了一下:“……你知道了?”
  苏泉反倒坦诚:“你说那个谶言?我原先是不知道的,这几日去拜访了一位高人,粗略听了一耳朵。你们神仙飞升的劫不一样,妖、鬼二族的劫并不是一定会出现的,那是真正做了孽才会有的东西,我们自己也没那个本事去卜算。若说这东西真的有什么要紧,你想办法预知了也是一件好事。”
  “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阿樾,”苏泉正色道,“这几天我想得很清楚,对我来说,最好是花天酒地一辈子,闲来无事我是喜欢闹腾没错,但我做不出要招来天谴的事。但如果有一天真的迫不得已要那么做,想必我一定有不后悔的理由。”
  他这样坦荡赤诚,无事不可对天地人心,令听者胸口发烫,好似有一根血脉从他轻飘飘的话语里直通进心底,注入无限蓬勃殷红的血液。
  钟樾望他许久,似乎是被他说服了,又似乎有了别的决定,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喂你做什么……”苏泉被他拖着,身不由己地往神祠门口走,“钟樾!”
  方才他是把钟樾往没人的地方拽,那也就罢了;钟樾这么反方向来一手,他们俩既高挑,样貌又出众,在这等熙来攘往的地方拉拉扯扯,可就过分惹眼了。
  钟樾走得极快,几下就带着他走到了那掉了漆的匾额之下。
  神君去了苏城数次,看来已完全习惯了诸多族类杂居相安无事的情况,若无其事地带着苏泉平地消失,一闪身便进入了神祠之内。
  外头传来小声的惊呼,苏泉叹口气:“神君,你既然要使这个隐身穿梭的术法,为何要多此一举,先跑到人群堆里来引人注目呢?”
  钟樾不怎么有诚意地答道:“是我思虑不周。”
  苏泉无言以对。
  神祠的内殿是没有人进入的,上香、祈愿、供花烛的人们都只在殿口的那张长桌上。这建筑不知道是以什么木头建成,不受潮气,不引虫蛀,散发着一股清淡的木香。但不透光的深邃依旧裹着熟悉的冷意,里外好像被隔成两个世界,神龛上没有一丝灰尘,人声一下子远出了千里之外,几乎听不分明了。
  “你想看看吗?”钟樾问。
  生而为神,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座神祠受了几千年的人间香火,和最初那股力量一起,塑造出一个前所未有的神。
  “不用看了,这神龛在我眼里是空的。”苏泉说,“但是你,我不但看得见、而且摸得着,干嘛要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呢?”
  他挂着点似笑非笑的神色,话虽说得轻浮,当中沉甸甸的真意,却一点不落地被钟樾捉了个正着。未入眼里的笑意,似乎也只等着那个人的一句话,就能冲破最后的屏障,千山万水地缠绕住他瞳孔里映出的影子。
  “是我不好。”钟樾轻轻叹道。
  苏泉一下子就笑了,他转了个身,很随意地坐在神龛的边缘。这里已经是神祠门口长桌上供着的烛火所能到达的尽头,他的脸在一点点柔和的光芒里明明灭灭的。
  他托着腮,歪头问道:“你哪儿不好?”
  这问题问得狡诡,眼角眉梢都是他特有的、令人无可奈何的妖气。
  钟樾在他身边坐下,回头望了望那与他有关、又无关的神龛,笃定道:“你只需记得我好的地方。”
  钟樾的声音一旦这样低沉下来,就带上了一种令人难以拒绝的温柔和坚定。苏泉心上像漂浮着一叶摇摇晃晃的舟,被他的话语一荡,心神微微恍惚了一下,抬腿轻轻碰他:“你的好处太多了,我实在记不过来。但错处少,印象就深刻,恐怕再过上个几百上千载,我都能跟你一条条理得清清楚楚。”
  钟樾握着他的手掌将人一拉,苏泉无奈地被他拽起来,一股和缓的力道立即托住了他,让人悬在半空。
  “所以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忘了这件事?”
  苏泉舔了舔嘴唇,舒舒服服地靠在他怀里,小声道:“虽然我在修炼上懒透了,但有时候还是有点洪荒时代那些真正修炼到顶级的妖……”
  “为何?”
  “比如现在这个时候,我想让外面上香的人赶紧走,就可以让天快点黑了……”
  催光阴四时、逆星辰日月,都是真正逆天而行的法术,不是做不到,而是势必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苏泉拐这么个弯,并不是要说这个。
  “你看,我只能召来一场雨,可一旦下了雨,指不定要走的人都留在神祠里不走了,那岂不是很耽误我跟你……”
  钟樾一侧头,扶着他的腰,准确地吻在他嘴唇上。
  暗金色的菱纱落下来,轻飘飘地抖落一片似有若无的影子,烛光一霎大盛,沉重的神祠木门缓缓合拢,发出一声悠长的回响。
  那一声如同钟鼓鸣响,笔直撞在了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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