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春看明白赵立的眼色,如何来的又如何退下了。
祁寒有些无奈,放下浇水的壶,哄小孩一样去拉赵立的手,“走吧,进去吧。”
他这熟悉的举动,让赵立又想到过去,以往他要是受了伤迟迟不上药,祁寒都拉着他的衣角求他,“太子,你就进去上药吧,伤口感染了会疼。”
起初赵立是无意拖着不上药,就是有事耽搁了,到后来就是存心想看祁寒担心他,故意拖着不上药。
他看了眼和自己交握在一起的手,突然很难过,他的子声明明记得往昔。
可是明明记得,又为何要狠心害他背叛他?
赵立想这问题想了三年,直到现在都未得到过答案。
他想不出答案,那人也不会作答。
他任由祁寒牵着走,唤了声“子声。”
祁寒听见赵立喊自己,便停下脚步看他,“怎么了?”
赵立问得也很难受,他说:“你后悔过吗?哪怕一刻。”
而祁寒没有犹豫就说“从未。”
那一刻,赵立想自己知道答案了,他不要再等下去了,前尘往事落了幕,新的序章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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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玫瑰花开前,祁寒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日他处理完公事,在翰林院门口跟周世平道了别,出了大门却未见马车,他还未疑惑,就被人从背后敲晕了过去。
祁寒在一个布满蜘蛛网的破屋子里醒来,他被人绑了扔在角落,不过嘴里没塞东西,这莫名的熟悉感让祁寒想到一个人。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绑,他比第一次还要冷静地等着人来,肯定会来的。
黔安王推开门就跟祁寒对视上,他嘴角勾起一丝讥笑,用手中的折扇在祁寒脸上拍了拍,用熟稔地语气道:“祁公子,别来无恙啊。”
见到意料之中的人,祁寒反而更轻松了。
他说:“黔安王您也无恙,不知这次又有何值得跟您合作的?”
“哈哈哈!”黔安王听了这话,大笑三声,他喜欢祁寒这股识趣劲,不用自己多废话。“三年前你失败了,这次你要我如何信你?”
祁寒奉承道:“黔安王,三年前我可是险些丧了命,任务失败又怎能怪我?”
若是三年前,黔安王并不怀疑祁寒这番话,可时至今日……他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听说你在宫里当男狐狸精当得风生水起,你该不会对赵立动了情,忘了他曾是怎样对你的?”
“怎么可能!”祁寒身上被绳子箍得发疼,他难忍地动了动,一边为自己证明,“我跟赵立之间隔着一整个丞相府的血海深仇,我怎会对他动情?我来京城就是为了报仇,奈何等了黔安王大半年您才来,我刚好又取得了赵立的信任,还在翰林院站稳了脚跟,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不是吗?”
黔安王听了这话直接给祁寒松了绑,祁寒是他目前唯一的突破口,刚才只想探探他的口风,知道了他的目的就不必再绑着他。
他说:“是本王来晚了些,不过并不迟。”
祁寒合上双手朝他行了礼,毕恭毕敬地道:“黔安王尽管吩咐。”
黔安王甩开折扇在身前扇了扇,不紧不慢地道:“现在还不急,你只需稳固好赵立,把翰林院里的消息传给我便是。”
“如何将线索给您?”
黔安王用口型吐出二字。
“马夫。”
赵立派去保护祁寒的影卫匆匆来报,“祁公子跟黔安王会面了。”
赵立第一时间不是去生气,而是问“祁寒人是否没事。”
听得肯定的回答他才暗骂自己被关心冲昏了头,那两人是一伙害自己的人,同流合污又怎会自相残杀。
他倒要看看三年过去,祁寒的长进到底在哪里。
祁寒回长生殿时,赵立已经下朝了,他走过去行了礼,然后听见赵立问他:“今日怎回来的晚些?”
祁寒从身后取出一串糖葫芦,语气颇为炫耀,“今日去集市逛了逛,瞧着去了核的冰糖葫芦便买了串儿。”
赵立看着他面不改色的撒谎,继续问:“不是说不想出去?”
“突然想出去了,”祁寒镇定道,“皇上吃吗?”
赵立摇摇头,见祁寒拆了糯米纸吃起来,又嘱咐道:“你胃不好,酸的少吃些。”
他话刚说完,祁寒就酸的眨眼睛,眼泪在眼眶打转,嘴里的山楂还未下肚,含糊道:“嗯……我只吃一点。”
第二十六章
玫瑰花开时,前院都是花香,祁寒那日起得早,起了杯茶,坐在长亭里静静赏花开。
花开的不多,祁寒剪了最完整的一枝,连带着绿叶一起,修了尖刺,再转交给夏春,“帮我转赠给皇上吧。”
夏春没接,而是说:“公子你亲自去送,皇上会更开心。”
祁寒摇摇头,把花硬塞给了夏春。
要是他自己去送,赵立指不定怎么以为他心思不纯呢,当然现在也没纯到哪去。
赵立起床就看到了那枝玫瑰,用青玉瓷瓶装束,安静立在那,花朵上还挂着晨露,娇艳欲滴又摇摇欲坠。
夏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跟赵立解释:“这是公子种的玫瑰,今日花开了,开的第一朵花就送给您了。”
是吗,赵立没应声。
他换好衣服出去,不意外的在长亭边找到了祁寒,他走过去把蹲在地上的人拉起来就走,一边调侃他:“赏花能赏饱?”
赵立手心很热,跟祁寒四季都浸满凉意的手形成对比,祁寒有些贪恋地攥紧,他不把赵立的调侃听进去,而是问他:“云峥,你吃鲜花饼吗?”
两人牵着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哪儿学来的?”
“幼时母亲做过,到了江南特意去学过。”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赵立问,“最近怎么对我这么好?”
祁寒一改往日的冷漠,理所当然地说道:“就想对你好啊。”
赵立想说要是真想对我好,就少来算计我,不要背叛我就算他这三年的佛经没白抄了。
两人一起用了膳,赵立去早朝,祁寒去翰林院。他的官职还未对外公布,赵立准许他不必参加早朝。
祁寒跟黔安王见过面之后,他要做的事就多了,他不知道黔安王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他只能尽自己的全力去帮助黔安王达成目的,跟三年前一样。
黔安王要的情报都由祁寒转交给马夫,那马夫看着老实,伸出来的双手上面却布满了疤痕,祁寒只管把东西给他,两人没有过多的交流。
周世平还为此问过他:“黔安王回京了你知道吗?”
祁寒泰然自若地回道:“先生此时说了我便知晓了。”
周世平接着又自顾自的嘀咕:“不知他此次回京是做什么,这三年安安分分待在黔安,怎么突然回来了。”
因为我回来了,祁寒心想。
“这安稳的京城不知又要发生哪些变化……”周世平的胡须很长了,他说一句话的速度刚好够他捋到底。“子声,先皇驾崩之日怎没见你?你可知当时的局势?”
祁寒岂会不知,他当时忙着通敌叛国,被准备出征的赵立抓了个正着。
他说:“当时我陪着皇上在昭阳殿收拾东西,他趁着这个机会让人带我去江南了。”
谎话,全是谎话。
祁寒不敢相信自己面对周世平竟然也能谎话连篇,草稿都不拟出口就是。
“原来如此,”周世平道,“皇上待你确实不错,那时候能去江南也算免去一些纷争。”
事情平息之后,祁寒对一些事也算略有耳闻,只是外人口中定不如局中人的详细。
祁寒试探道:“后来如何了?”
“后来……”
大皇子赵世与昭阳殿奸人里应外合,联合南疆反叛军队,将跟南疆的来往书信全都栽赃嫁祸给赵立,幸亏赵立发现及时,才免去了这无妄之灾。
皇子通敌叛国是大事,先皇赵永不忍心将此事公之于众,大皇子赵世,太子赵立,前者虽不争气,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加上皇后的胡搅蛮缠,赵永气急,郁火攻心,在派赵立去征战南疆之后,一口老血喷涌而出,竟就这么去了。
事发太突然,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万幸的是,赵永像早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死前拖着发抖的手写完了遗诏,将皇上之位传给了赵立。
“皇—上—驾—崩—”这四个字,响彻了整个皇宫乃至京城。
要变天了。
一代君主一夜之间就去了,文武百官皆跪在金銮殿外,那时的场面太混乱了,南疆的局势不可再缓,朝中又不可一日无主,刚登上龙位的赵立慌不择路,在众人的期盼下将周世平推出来替他代管朝政,处理赵永的后事。
至于守孝……
赵立跟刘志一路南下征战南疆,南疆为此战可谓是蓄势待发早有预谋,实力根本不差。
赵立跟刘志在南疆奋战两月余才险险胜利。
回京之后还没来得及歇脚,一身戎装的赵立便在金銮殿跪下,一跪就是七日七夜。
他身上还有伤口,当时谁劝都不听,刘志也没办法,带着一身伤陪着赵立跪了七日七夜。
再然后,赵立登基,天下正式易主。
他先废了皇后跟大皇子之位,派他去黔安做了个小小的黔安王。
不是赵立心慈手软,只是赵永未公开他的罪行,赵立不可能定他死罪。
“那时候的他,做事果断狠戾,自他坐上龙座,就无人不信服于他。”周世平说到这不免叹息一声,“可是他不开心,我如此了解他,怎会看不出来。”
“我那时候想不明白你怎么突然南下去游行了,你怎么没有陪着他。”
祁寒不知如何解释,周世平又接着道:“可是这不怪你,子声,人各有命。”
周世平说人各有命,祁寒觉得赵立的好命全都栽在了自己手里。
那时背负着丧父之痛,还有自己的背信弃义,那时的赵立,该多难受啊。
他都如此难受了,却还放自己自由。
祁寒想,他欠赵立的,这辈子恐怕是还不清了。
若有来世,他把命都还给他。
但这世不行。
黔安王回京的消息很快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知晓当年全部真相的夏春这几日见了祁寒神色都不太自在。
祁寒也不介意,因为坏事确实是他做的,他都认。
不过祁寒没想到的是,黔安王会如此放肆。
赵立下早朝回到长生殿没一会儿,外面便传来曹公公的通报,“皇上,黔安王赵世求见。”
赵立也觉意外,他把视线看向祁寒,饶有趣味的问道:“子声,这可是你的老熟人,你说见还是不见?”
第二十七章
祁寒有些意外,他不知黔安王来见赵立所为何事,而他自己又该处在哪个位置。
赵立还等着他的回答,大有他不开口就一直等着的架势,祁寒做小伏低道:“皇上想见就见吧。”
偏偏赵立扭曲他的意思,对曹公公道:“既然子声想见,那就宣他进来吧。”
“是,皇上。”曹公公应完声,下一秒又扯着嗓子喊:“传黔安王觐见。”
赵世进来前,祁寒的身体几不可闻的朝赵立那边靠了点,被赵立当场逮到,祁寒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正了正身子。
黔安王进来先对赵立行了礼,起身后又把目光落在祁寒身上,祁寒自觉偏过头了。
赵立也注意到了,他出声说:“为何事所来?”
黔安王瞧见赵立这副模样就来气,他穿的那身龙袍本该是自己的,如果不是赵立,他又岂会轮论到小地方当这么个挂名的区区王爷。
这三年来,他一直在准备,就等着有朝一日把赵立拉下来。
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不过现在他还是做足了面子,恭敬地说道:“臣回京之后还没来得及拜见皇上您,来得迟了,还望皇上原谅。”
赵立陪他演戏,“你赴京之路肯定辛苦,能来也算你的一片心意,朕心领了。”
黔安王刚准备接他的话,被赵立出声打断了,“对了,还未与你介绍。”
他看着祁寒,“礼部尚书的学生,祁寒。你们认识认识吧。”
黔安王不知道还好说,祁寒又怎会不知道他的用意,这是故意给他难堪呢。
不过赵立既然给了,那他没有理由不做。
他率先冲黔安王点头,简短地说道:“在下祁寒。”
傲慢的很,然后没了。
跟祁寒不一样,黔安王自然也没想放过他,他笑着道:“你莫不就是宫里传得沸沸扬扬那个人?”
祁寒差点吐了,这两人一个比一个会恶心自己,何况这皇上的玩笑还敢当面说?
最后是始作俑者赵立解的围,他起身往外走,说是有些公事还没处理完,客气地让黔安王在这坐会儿。
祁寒刚要跟着走,赵立朝他使眼色,“留着陪客人说说话。”
这句话彻底帮祁寒坐实了那些沸沸扬扬的谣言。
祁寒的心凉了半截儿,赵立这是把他往外推,给他机会让他重蹈覆辙。
可是能怎么办,他只能照做。
没了第三人在场,黔安王就变得不一样,嘴上也没放过祁寒,半讽刺地说:“你在这长生殿住的可真是不错。”
祁寒还得迎合,“黔安王哪儿的话,我不是一直等着您吩咐吗?”
黔安王毫不客气地从怀里取出一个白色瓷瓶,他递给祁寒,祁寒就快速地往袖兜揣。
接着才问:“这是何物?”
黔安王满脸藏不住的得意,很骄傲地说:“此药名为钩吻,可抑制心脏跳动,造成假死的现象,当然药量过重未及时救治也会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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