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云飞长大后想做什么?”
“为朝廷效力来报答皇上、还有先生和子声哥哥。”祁寒还未问他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又说道:“先生说,除了皇上,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十七就中了举,云飞想跟子声哥哥一样。”
从前周世平在外也毫不吝啬的向外人夸奖过他,可没有哪次如这次这般叫祁寒觉得羞愧难当。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当着云飞的面打开,里面放着几颗黄灿灿的杏干,他捡了一粒最大的给云飞,“这是皇上赏赐的,我同你分享,你要记得皇上的好,可以做到吗?”
这实在算不上要求,因为他原本就是这样想的,云飞点点头说:“可以做到。”
祁寒看着他吃下,又被云飞缠着说了些他以前学习的趣事,其实学习这个过程对大多数人来说都很枯燥,祁寒也不例外。
他十六岁那年,赵立西下了半年,那半年祁寒一直在埋头苦读,要说趣事,一定是赵立从战场送回来的书信。
每月一封,几乎成了祁寒的期盼。
赵立说得不多,大多都是回报平安,让祁寒莫要挂念。
祁寒回信就很纠结,他什么都想与赵立说,又担心战事紧急他没空看,便捡着重点写,写到最后又是满满当当的一篇,他觉得不妥又拿了纸重写,字字斟酌,落笔还要思虑三分,可谓是极小心又珍重的。
他怕自己的纠结耽误了送信的人,每回都是提前写好了,等赵立派回来的士兵把信交给他,他便把自己的信同时交出去。
“皇上对子声哥哥可真好。”云飞感叹道。
“是啊,非常好。”
炮火连天的战场上,还愿抽空写信给他。
祁寒摸了摸云飞的羊角,觉得可爱又多摸了几下,他说:“这么好的皇上,云飞一定要好好效忠的是不是?”
“是!”云飞肯定道,不过……“子声哥哥,你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
“可是你流鼻血了……”
云飞话音刚落,一股血腥味的热流从鼻子喷涌而出,祁寒马上仰起头,守在他们身后的夏春赶紧拿着手帕过去给他止血。
血流得多,顺着脸流到衣襟,把素色的衣服染红了一片,看着非常可怖。
没见过这场景的云飞担忧道:“子声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哥哥没事,就是最近参鸡汤喝多了,有些上火,待会儿就没事了。”祁寒说着话,有血流到嘴里,祁寒忍着恶心安慰云飞,“你不要跟先生说好吗?不然先生又要来念叨子声哥哥。”
“好,我不说。”
祁寒抬手自己按住手帕,吩咐夏春:“你带他去玩一会,我换身衣服就来。”
“可是公子你……”
“没有可是。”祁寒打断她,“我以前不也这样吗?过会儿就好了,你别大惊小怪说到皇上那儿去,我不想喝药,好不好?”
他软硬兼施,夏春说不出拒绝的话。看他近日来确实吃得挺补的,只得点头答应了。
主要还是因为这不是祁寒第一次流鼻血,三年前也是这样,头一回她跟赵立都吓到了,请了御医来,把脉之后只说他是火气攻心,清清火就好了,他们才放下心。
加上他的胃不好,祁寒在昭阳殿断断续续喝了好些药,夏春深知其中的苦,所以才答应他的。
第三十章
祁寒借着换衣服顺便沐浴了一下,刚才夏春一走,鼻血又汹涌地开始流,衣襟渗透到皮肤里,越擦越多,还血糊糊的难受。
等他收拾完了出去,周世平已经带着云飞走了,只剩赵立在外面。
他若有所思地站在长廊下,夏日的阳光炙热,衬得他的发尾都耀着黄色的光。
“云峥。”
祁寒近日来都是这样唤他,他突然的改口开始让赵立很不适应,几日过去又习惯了。
刚才周世平来就是讲祁寒跟黔安王勾结一事,赵立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祁寒这次动作这么大,连周世平都察觉了。
他只能回答周世平,“舅舅放心,我自有安排。”
哪有什么安排,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此之外,他不知该拿祁寒如何了。
赵立注意到他跟今早出门前穿的衣服不一样,问了句“怎么换了身衣服?”
“天热。”祁寒自然地回道,“出了汗不舒服。”
“先生跟云飞走了吗?”
“嗯。”
赵立牵过他的手,是凉的。
祁寒想到来长生殿的那个宫女,好奇问道:“昨日长宁宫的宫女来了长生殿,我想应该是皇后要见皇上,皇上见到了吗?”
赵立看着他,这半月来祁寒吃的不少,可就是不见长,脸上看着都快瘦脱相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祁寒,然后低声回道,“嗯,见到了。”
“云峥。”祁寒又唤他。
“怎么了?”
光照进祁寒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望着赵立,他随意地说:“你跟我讲讲你跟皇后的故事吧。”
赵立抿了抿唇,“哪有什么故事,不就都那样吗?”
祁寒以为他是不想同自己分享,瞬间有些自讨没趣,他笑了笑,敷衍道:“好吧。”
两人没话说时,赵立忽然想到今日收到的邀请,他有些试探的意味在,“黔安王邀请我去城外狩猎,他说发现了一处不错的地儿,子声,你说我去是不去?”
祁寒惊讶,黔安王为什么没跟自己说?
“什么时候?”
“大暑之时,九日之后。”
九日之后不就是赵立服用钩吻一月之时?黔安王打得什么主意祁寒不知道,他只知道反正不可能是好事。
祁寒说,“还是不去吧。”
赵立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毕竟他跟黔安王可是同谋。
“哦?你还怕他害我不成?”
赵立是故意的,好的坏的都有他背锅,祁寒无话可说。
赵立见他不回应,捏捏他的手,做好了决定。
“我就去会一会他,子声你跟着一起吧。”
祁寒认命道:“好。”
赴黔安王的约之前,祁寒写了封家书给苏木苏方,他没有线人可以帮着办事,最后只能委托总统领刘志帮忙,把苏木苏方说的地址转告给他,让他帮自己带了这封信。
刘志接到委任也是不可思议,怎么说呢,他没想到祁寒如此信任他?
看他的意思,也是不怕自己跟皇上说的,这人怎么就……这么明目张胆呢?
他又看了眼收信的地址,他想到什么急匆匆地去了金銮殿。
没等通报他就闯了进去,“报!”
赵立瞧他一眼,随口道:“黔安王有了什么动静能让你这样咋咋唬唬的?”
刘志气死了,每次都被他取笑。
他放平心态说:“不是黔安王,是祁寒。”
果然那人就正经了,“祁寒怎么了?”
刘志双手呈上那封信,曹公公还没走过去,赵立抢先拿了过来。
刘志又拿出那张写了地址的字条,边递给他边说道:“祁寒委托我帮他把这封信送到这个地址,说是写给苏木苏方的。”
赵立看了地址跟他对视,刘志接着说“这个地址不就是……”
他话没说完,赵立却懂了。
字条上写着无忧阁,这个地址于赵立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无忧阁之所以叫无忧阁,是因为爱女如命的周阁主用女儿的名字起得名。
周阁主乃是赵立之母周无忧的生父,也是赵立的外公。
他早年在江湖学了一身武功,身手十分了得,成家之后为了保护家人就慢慢退出了江湖。可这还不足以自保,他便跟以前闯江湖的弟兄一起创办了无忧阁。
无忧阁不是收钱办事,周阁主有了小孩之后就不想手再沾血污,便培养起了影卫,专被聘请去保护人的。
这无忧阁在江湖上一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身,可苏木苏方竟然知道无忧阁的地址,那只有一个可能。
赵立把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递给刘志,命令道:“速招苏木苏方回京。”
刘志拱起双手行礼,“是,皇上!”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赵立不清楚苏木苏方是怎么进到无忧阁的。
他的母妃去世不久,外公年纪大了也走了,无忧阁便转给了当时还是皇子的赵立手中,其他人都是老阁主培养出来的,有小部分人更是看着赵立长大的,一直暗藏于宫中保护着他。
授位仪式就这样平静的完成了,没有人提出异议。
不过他只有阁主之名,毕竟他当时还小,阁中事务他都是转交给外公的好友代管的。
他的身份让他没办法管那么多,阁里进一两个新人这种事自然是不用向他报备,就是不知苏木苏方是何时进的无忧阁。
祁寒又知晓吗?
晚上回了长生殿,两人用膳时,待祁寒选完今日想独占的菜,赵立才装作随意地问了句:“听刘统领说你让他帮了你的忙?”
“是,”祁寒毫不掩饰,“好久没收到阿兄们的信了,有些挂念。我又不方便出宫,就拜托刘统领帮了这个忙。”
“怎么不找我?”
“啊?”祁寒吓到了,“这种小事哪用麻烦皇上您啊。”
赵立得理不饶人,“那你可好意思麻烦我的人?”
祁寒停下挑菜的动作,有些无奈,“是刘统领不愿意帮我吗?那我明日去把信要回来就是了。”
见人急了,赵立才哄:“不是,他今日就帮你送出去了。”
“那我下次见了他得好好谢谢他。”祁寒说完就开始吃饭。
睡觉时,赵立又问,“子声,你知道苏木苏方在外面做什么吗?”
神通广大如赵立,他这样问祁寒就以为他苏木苏方出了事,“皇上,是阿兄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我就是问问。”赵立在他背上拍了拍,算作安抚,“他们怎么不在这宫里陪着你?”
听到苏木苏方没事祁寒才松口气,他说“我不知道,阿兄大概是在宫里待不住吧。”
模糊的答案,赵立忽然就不好奇了,他搂上祁寒的腰,“嗯,好了睡吧。”
“哦。”
第三十一章
黔安王想借着赵立出城,在自己设计好的范围内做好埋伏,皇上的护卫少了,那他成功的几率就大了。
按照他的计划,就算他在猎场失去机会,那钩吻的毒性也会在三十日之后慢慢发作,宫中无主天下大乱,他便趁着这个时候一举攻下京城,成为新一代的君主。
祁寒这步棋主要运作在下药这一步,还有翰林院的消息,不过他看了半月下来,翰林院这边几乎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一度怀疑祁寒是否真的在帮自己。
每日文臣的奏折都是些琐事,甚至还有诗词歌赋,赵立这个皇上当得如此无用吗?
好在他安排在宫里的眼线,等了三年总算混进了长生殿,就算祁寒想从中作梗也没办法。
他计划好了一切,甚至把在黔安偷偷培养起来的三千精兵全都埋伏在城外,万事俱备,就只欠赵立这股东风飘过来,让他来个瓮中捉鳖。
这步计划他没跟祁寒说,从三年前的失利开始,他已经害怕去轻信他人。
三年前明明是他跟祁政远一同做的,最后受牵连的却只有他一人,不是,还有他的母后。
意外的是,祁政远本该收了手脚安心在朝廷里混口饭吃,怎蠢得突然反叛?黔安王想祁政远或许还是太贪心,最后自食其果。
可是他不一样,他不是祁政远,他不会像祁政远那般蠢。
他带着母后在黔安日以继夜的准备,三年的时间,他筹谋好了一切,他只想胜利,不允许自己失败。
赴约的前一夜,祁寒变得很不安,他在赵立怀里翻来覆去吵得赵立都没了睡意。
两人都清楚明日的未知会决定他们往后的宿命,虽然心知肚明只有背叛和决裂。
祁寒心里还有放不下的事,他挣扎许久才说,“云峥,你能帮我做件事吗?”
“你说。”
“明日……算了,”祁寒话说到一半吞吐着停下了,他放弃般道:“没什么没什么,睡吧。”
赵立只当他是对明日的事太过紧张了,他其实也有话想说,现下好像没必要了,他用行动去完成吧。
第二日两人都起得早,刘志也早早来长生殿候着了,黔安王派人传过话,说狩猎从卯时起,到巳时止,四个时辰,谁猎到的动物多就算谁赢。
不知道的真当这是什么正经比赛,而局中四人都明白,这是一场生死局。
对黔安王而言是关于荣誉和尊严的一战,对赵立来说,这只是一场他跟自己博弈,赌自己心上的那个人,如果重来一次,是否还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时隔三年,祁寒再次看到了赵立穿战甲的样子,平日里看着已经很挺拔了,现在看着更是气宇不凡。
他全身都被刀枪不入的铁甲护着,祁寒看着心里稍微安心些。
祁寒不用狩猎,赵立担心他,逼着他穿了件背甲护住心脏。
待他们三人都上了马祁寒才反应过来赵立怎么如此大意,黔安王摆明了是有备而来,赵立什么都不做吗?
他一路忧心忡忡,十分不在状态,直到到了城门,祁寒看着早已蓄势待发的御林军,一颗心才堪堪落了地。
黔安王说的地方就在京城外不远的一片树林,祁寒去江南跟回京城都路过了那儿,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处地形十分复杂,树木茂盛,好隐藏但是稍有不慎就很容易被埋伏。
祁寒再次感叹赵世这人确实是比三年前有了很多长进,至少准备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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