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不是多喝了两口酒。因为这事,回去不知道又要被小柔骂多久,灵女闭关,她暂时接管灵岳事宜,可把我愁死了。哎,你见过她了没有?”
姬尘影摇头。
“阿煦可说见着你了,还说你偏袒外头来的人,我就奇了怪了,特地赶着来看看你偏袒的人,简直就是天下之大奇,为此把酒都落下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我看了过来,“……”
有那么一瞬,我似乎看到他瞳孔竖了起来,眼神锐利无比,就像直视太阳一般,我不得不回避了一下,姬尘影执剑在我眼前,用剑挡在了我的眼前。
“只是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别那么小气嘛。再说,你挡也无用,我可看着了。”
☆、狐花树
他说这话害我心里一惊,那眼神太过锐利,我担心他真的看出什么。
那人见我看他,冲我微微一笑:“你这个朋友也太不懂规矩了,不知道为我们双方介绍介绍?失礼失礼,鄙人涂山氏单名一个颜,不才做了没两年的青丘国主。”
我对这些是不大懂,不过既然是国主,不得不以迎奉承:“我与师妹失礼才是,还望国主海涵。”随后叫来苏葵自我介绍一番,还有意提了两句狐花树。
“狐花树确实没有窥探人心那样厉害的力量,不过倒是能……”他说着突然闭了嘴,看向姬尘影:“不要有这么大敌意嘛,我们都是同族,收敛着些你的妖气。”
“你的事我不去置喙就是了,毕竟当初就没能帮上忙。”
姬尘影很是冷淡:“不用。”
“……知道你的性子。走吧,到我宫殿里坐坐,我这趟出门又是隐了气息,还挺累的。”
又是个打哑炮的,我早习惯了,真的。
他俩要走,我看苏葵那丫头居然还在看两旁摊子上的新奇之物,被我揪着耳朵才罢休。
国主所说的宫殿,还得往狐花树里面走,在靠近树干的部分,依着巨大无比几百人都环抱不住的树干而建。
正当我和苏葵惊叹于这棵树有多大的时候,姬尘影不走了:“不去了,你还是赶快拿回火种。”
“我怎么拿回?那树精现下还在发疯。”国主说,“难得回来一趟,怎么,你还怕我告密不成?”
姬尘影拇指按住剑柄,出鞘一截冷光剑。
国主忙跳了两步,走到我和苏葵身边:“得得得,我打不过你,不去就不去,别发火啊。你们想去哪儿,我带你们去就是了。”
赶在姬尘影前面,我说:“国主方才说狐花树还有什么能力?”
“哎,青丘秘辛,不可说也、不可说也。”
苏葵撇撇嘴:“总不会就是颗普通无用的族谱树吧?”
国主那稚嫩的脸上显现出一丝不悦来:“谁说无用?这棵树可是从上古传下来的神树,青丘始祖涂山颢国主所种,记载所有狐族的名字和一生,包括记忆,实乃包罗万象,你这样的小娃儿根本想象不到。”
“记忆?”
“将血滴树上,方可见到过往种种。”
“你方才说他,”我指着姬尘影,“花败叶落,为什么?”
“自然是拜他那好爹所赐,出生便以邪术封存一人族女子的身体性命,还名其名曰是为命定,可笑。”
“可那姑娘现下还活得好好的。”
“这你得问他了,若不是他耗费太多精力血气,年少时就堪堪压制住这邪术反噬,那女子怕是活不到这般年纪。”国主眨眨眼,道:“青岚,这事总能说吧?”
苏葵与我对视一眼:“你叫他什么?”
“哦,我忘了,在人族那边他不叫这个名字。”国主道,“青岚之名,是同族给他取的名字,自然是为族内所用。”
我看向姬尘影,他似乎有话要说,只是我忽然有些厌烦,挥手道:“不必解释了。”
他明知我误会,却还是不解释,从头到尾,那些事都不解释。
这些日子以来我早就累了,他的事不愿再去想。
“国主,不知这神树可否看到人的过往?”
“自然可以,不过人族一生短暂,没什么记不住的,你想看什么?”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试一试无妨的。”
“八宝法器中有一名前尘镜的法器,相传此法器便是由狐花神树上的神木为轴所做,其作用便是回顾前尘。”
“神树也会撒谎吗?”
“自然不会。”
我刚想咬破自己的手指,姬尘影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哥哥,我就是看看,这东西挺有意思的。”
他并未说一个字,可是握住我手腕的手很是用力,我挣脱了两下无用,“哥哥?”
“不要看。”
“为何?”
“……”
“放开我。”
“求你……不要看。”
我有些吃惊,他比裴毅高一些,此刻正低着头垂着眼眸,声音很轻很轻,可我听着却像是一记又一记重锤砸进心底。
理智告诉我,很多事、很多年,我所心念的东西也许就在一步之遥,可我无端地想起面前的人在万棺墓里,面对我的魂魄突然被抽离走时,那样的惊慌失措,连哭都是万分隐忍。
“哥哥……”
僵持之中,忽听远方传来阵阵欢呼,涂山煦的声音尤其浑厚响亮:
“国主,那树精抓到了。”
☆、浮云一别后
话音刚落,一个全身发红、人形状的东西,被人从天上丢了下来,正正好落在涂山颜脚下,荡起一层细细的尘土来。
那发红的东西看着像个人,只不过头发凌乱,手脚怪异,细看才能看出来,四肢已经变成了树的柳条,被人用铁链紧紧绑了起来。
涂山颜问随后赶来的涂山煦:“火种呢?”
“已经送回灵女殿前了。”
“派多些人手去看着,别再丢了。”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偷偷溜出去喝酒,法阵失灵,她怎么能得手?”白柔也翩然而至,怒怼道。
“哟,白柔姐姐,您也来了。”涂山颜搓着手上前,我一看就乐了,这狗腿子的样子我熟啊。
“姐姐辛苦了,我以后一定吸取教训,绝对不再犯了。”
白柔上来就揪住他的耳朵:“第五百一十三次!”
“唉哟姐姐姐姐我错了,疼疼疼!您就饶了我这次吧!我也是见灵女殿下闭关去,一时鬼迷了心窍,不然等您以后承灵女之位,我哪儿还有机会……”
“你还敢钻灵女的空子了!”
“不敢不敢,疼疼疼,真的疼呜呜……”
我和苏葵都看傻了。
涂山煦脸上的表情十分尴尬,对我们道:“见笑了,国主年纪轻,有些贪玩。”
“应该的、应该的……”苏葵也尴尬地回笑。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她?”我还在看地上的人,总觉得有些眼熟,不过她蓬头垢面,身上和脸上都被打得不轻,根本分辨不出来容貌。
“自然是送往伐之处,处死。”
“没必要吧?只是偷了东西。”
“她偷盗的是狐族的圣物。既然敢做,如今又被抓住,就要承担一切罪责。”
“我可以承担一切罪责,你们青丘就不必了吗?!”地上的人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晦涩,像是许久不曾开口说话了。
涂山煦抬眼,瞳孔倒竖,地上的人便如万剑穿身般痛哭哀嚎,可即便是如此,还是能听到她断断续续的话。
“还我……妹妹……!”
“我……要……要报仇……”
“……一定……啊啊啊啊……”
“等等!你是……归叶?”我有些不确定,上一回见她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她说她要离开云州城,去找自己失散的亲人。
地上的人猛地抬起头来:“你是谁?!”
这下我确认了:“真的是你,归叶姐!我啊,我,你还记得十五年前在云州城救过的一个小乞丐吗?他后来被云家收养,叫云齐。”
“云齐……”
“哦哦,云封故,云封故还记得吗?”
十二岁时,流浪在外,云州城郊外荒山遍野,我为了抢夺几只狼崽子嘴里的碎肉,被一群狼盯上,恰逢归叶路过救了我一命。
后来我于机缘巧合之下被云家收养,也曾上山找过她,还告诉她我有了名字,那时爹心血来潮取了一堆拗口的表字,不知其意,叫我随便挑,封故,有封存故去之意,虽然牵强,但年少刚识字的我很是喜欢。
遂小时候认得我的人都知道我有这么个名字,大一些爹觉得不好听,我也渐渐不用了。
她污浊的眼里忽然清明了一瞬,警惕地看着我:“你是谁?”
“我是他同门师弟,听他说起过你。”
可惜如今上了裴毅的身,无法与故人相认。
“云齐,他在那里?”
分别的那一年她说她要去其他地方找她的家人,后来便一去不返,很多年未见,我以为她早就寻到家人,一家团聚住在别的地方了。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相见。
“他三年前走了。”
“……”她嘴里呢喃了两句,“走了……”
“你呢,又怎么会在这里?”我想把她扶起来,可是一靠近她就往后挣扎,大声呵斥:“别过来!!”
“你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从未见过我,怎么能认出我是谁,你在撒谎!”她朝我啐一口,“别以为我会信!我至死都不会交出内胆!有种你们就杀了我!你们害死我妹妹,你们不得好死!”
“不是的,我不会伤害你,”用裴毅的脸说话根本不管用,她仍旧在不断咒骂,状若癫狂。突然一记手刀磕在她后颈上,四周顿时安静了。
涂山颜有些无辜:“看我做什么?她这么吵,我又做错了?”
“带下去吧。”涂山煦道。
我忙想着阻止,归叶救过我的命,我不能看着她就这么被处死,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身旁姬尘影先开口了:“等等。”
“她方才说的话里似乎有隐情,等她情绪稳定再定夺不迟。”
涂山煦蹙眉道:“青丘的事无需外人置喙。”
冷光剑出鞘,姬尘影冷冷道:“得罪了。”
“自己人不要这样说话,”涂山颜道,“说起来青丘是欠青岚一个人情,我是国主,听我的,人先带回狐花宫看着,等清醒了审问审问再说不迟。”
这种时候就特别怀念以前叱咤风云的日子,带上人就跑,还用得着求人?
今时不同往日,好歹姬尘影还是向着我的。
或者说向着他心里的那个“云齐”。
不管如何,我还是对他说了句:“谢谢你。”
他摇了摇头,被他看着,并且不久之前还有些许不愉快,我心里发毛,忙跟着扛归叶的那个人一起走。
☆、他不会是喜欢我(他)吧?
我从房间内出来时,姬尘影正站在门外等着。
“她还在睡,惊惧忧思,估计得睡上一会儿。”
他接过我手里端伤药的盘子:“你去休息,这里我来看着。”
我摇摇头,一步都不敢离开。
“……你不信我?”
“不是,”我诧异,“我不累。”
我们一起坐在房门外的小院子里,等着归叶醒转。
余光中姬尘影频频向我看过来,我实在忍不了了,和颜悦色哄小孩子一样对他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是。”
“那你说?”
“我……”他在一旁“我”了许久,都没说出完整的话来,我都替他憋屈,“你是想说,不是有意隐瞒我根本没有姬青岚的事?”
其实也不算瞒,我和他的相处,从来都是我自以为是地去想,他只是没有否认。
他轻轻点了点头,思考了一瞬,又摇头:“回家时,姬家对外的说辞是接回了双生子,只活了一个,死的那个是狐妖的孩子。”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的弟弟妹妹都一致对我说,他是有胞弟的。
姬家为了保全家族颜面,编造出双生子里青岚是那个妖魔化的孩子,而接回来的姬尘影无虞,不过当初同意接姬尘影,也是为了姬轻罗的安危。
这是连他在姬家的弟弟妹妹都不知道的事。
“既然如此,我有一件事很久都没想明白……从前你对我好,我以为是因为你想知道独目琉璃珠的下落,可这些日子你根本不关心它的下落,后来从姬轻罗处得知你失去胞弟,以为你是因为可怜我同你胞弟一样凄惨。现在又知道你根本没有所谓的胞弟,哥哥,我想知道你到底图什么?为什么对我好?”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如问个明白:“不会仅仅是因为我是云齐师兄的同门,就这样照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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