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想要亲自了解看看,到底是会发生什么事?灵鱼会不会告诉他要怎么做去抵御这场灾害?他要替周寂年分担这个压力。
看着黑寂的海面,谢宁喃喃自语:“我谢宁也是一个成年人,我也会有保护夫君的念头,有危险我会保护好我自己,但是不能试都不让我试!不能连努力的机会都不给我!拜托了!”
谢宁寻了一处无人的角落,咬咬牙跃进了海里……
海水里有一股自带的腥咸气,谢宁水性好,一路游着追逐海里的生物,一个一个的去触摸鱼类,也有小鱼群追逐他,但是都被他灵活的躲开了。
此时谢宁触摸着一条泛着蓝色光彩的鱼,脑内终于浮现了场景。
谢宁整个人停滞在海里一动不动,意识已经进入了深处,而不远处,有一庞然大物盯上了他……
谢宁的意识画作一条鱼,它跟着鱼群从遥远的深海而来,身后有浪将它整个抛出海面,它晕乎乎的再跌入海水里,凭着天生的直觉奋力直游……
可是身后的浪紧追不舍,不停将它从海面掀起,它意识到,海水似乎想要将他们撵到沙滩上,或者可以说是海水想要占有沙滩,覆盖民宅……
突然他手里的鱼感受到了危险,从他手掌逃脱,谢宁失去了它的意识,回归自身之后,他只感觉周边的海水在朝一个地方旋去,谢宁睁开眼,面前是一个巨大海怪,张开的嘴里是尖利的牙齿!
谢宁毫无思考能力,借着本能猛地往下扎,衣角被海怪的牙齿扯住了,他脱掉外衫,逃离虎口。
死里逃生,谢宁冒出海面,突生一计,如果能引这海怪出现在浅海,渔民肯定会撤离,那么他就可以帮夫君解决难题了。
而夜晚正是好时机,渔民都不会在晚上出海,所以不会伤及无辜,而海怪搁浅之后没有杀伤力,不会对渔民造成伤害。
……
周寂年听绿禾说完,直接砸了毛笔,一声不吭去了马厩,牵了马就去追谢宁。
不用猜他就知道,宁郎一定是要入海!是他一直以来太惯着宁郎了,大海广袤,暂且不说危险的海怪,就说有没有体力游回来,也是个问题!
石头和几个武官紧随其后。
一行人到了海东村,只找到了在海边溜达的骏马,谢宁很大可能是已经入海了。
周寂年扯缰绳的手用力握紧,第一次想对夫郎实施‘家暴’。
“找!沿海给我找人,有任何情况都要马上来报。”周寂年咬牙下令。
黑灯瞎火的,石头带人去向渔民借了火把,沿海吆喝谢宁的名字。
而他们寻找的人,谢宁在海里迷路了……
谢宁躲在珊瑚缝里,他有心引海怪去前滩,但是他不知道往哪里游。
眼看着海怪不陪他玩了,返身要回深海,他终于听到了海岸边热热闹闹,敲锣打鼓的声音。
谢宁咬着牙在珊瑚上刮了一下小腿,鲜血直流,引了那海怪又来寻他……
周寂年拿着火把,皂靴已经湿透了,官服下摆净是泥沙,他寻了渔夫租借渔船,打算深入海面。
“起浪了!快跑啊!”海边有人大喊,所有渔民赶紧朝沙滩奔。
周寂年只看见巨大的海浪翻腾而起,卷起的浪花足足有两个成年人高。
接着就感觉脚下的地面震了震,一个庞然大物趴在浅滩,甩尾挣扎……
“海怪!海怪来了……”
“水鬼啊,有水鬼……”
喊什么的都有,眼见如此巨怪,一张口估计能吞两个活人,面对比自己强大的生物,百姓心里的恐惧被勾了起来……
周寂年心凉了半截,这巨怪目测将近十米长!他的宁郎,到底在哪……
而谢宁从另一处前滩上了岸,他自认聪明,海怪没有脚,离了水在前滩就是任人宰割的巨鱼而已,但是可以起到威慑作用。
他从别处归来,谁也不会将海怪和他扯上联系,除了他夫君。
所以当他的白影出现在人群,被石头认出来的时候,周寂年转身,看到浑身滴水的夫郎,眼里的担心瞬间变成了暴怒……
第59章
周寂年大刀阔斧站到谢宁面前,右手成掌高高举起……
谢宁吓得缩着身子,失血和脱力让他身体发冷,控制不住的发抖。
周寂年真的恨不得打夫郎一巴掌,他策马而来的担忧,看到深海巨怪的惊怕,他那乖巧聪慧的夫郎怎么敢?
怎么敢不顾他这个夫君,不念家里的稚子,置身于危险之中?
但是亲眼这些宁郎安然无恙,惨白着小脸,大眼睛里俱是委屈,饱含泪水挂在眼眶,他就下不去手。
谢宁看着夫君举高的手,颤颤巍巍闭上眼睛,准备承受夫君的怒火,却被揽进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之中……
随着宁郎的闭眼,眼泪瞬间被挤出眼眶,从他惨白的脸颊滑落,周寂年看的心疼,紧紧抱着怀里冰凉的身体。
“呜呜……”谢宁先发制人,从喉咙里发出可怜兮兮的哀鸣。
渔民的注意力都在海怪上,没什么人注意他们,石头松了口气,和武官们商议,通知渔民回家取家伙,杀海怪。
谢宁吸吸鼻子,“我错了……呜呜……寂年,我错了……”
周寂年舒了一口气,一言不发,没有责怪,也没有哄他。
周寂年脱下外衫,给谢宁披上,沉默地去和渔民一起奋战。
众人砸石头,射箭,忙了一晚上,天亮都还是不敢靠前,整个沙滩都是血腥气。
有小狗闻着腥味跑去,那海怪原本一动不动,突然甩了一下头,幸好小狗反应快,跑开了,隔得远远的汪汪叫唤。
渔民们更是害怕了,汉子们已经吩咐家人收拾行李,准备搬走了。
众人继续砸石头,海怪身边已经堆起了石山,最终海怪一动不动,确定死亡了,周寂年才带着谢宁回府。
谢宁坐在马上,缩在周寂年怀里,心里很是忐忑,一整夜,夫君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过……
两人冷战着回府,周寂年吩咐下人烧热水,让谢宁沐浴完去祠堂找他。
等谢宁委屈巴巴找过去,周寂年依旧一身狼狈,背对门口站在祠堂里。
听到宁郎的脚步声,周寂年沉声说:“跪下。”
谢宁腿一抖,就跪了下去,绿禾深吸一口气,忙退下去搬救兵。
周寂年不回头,他见不得宁郎委屈,他会心软,但是宁郎,不罚不行。
“扑通”一声,是膝盖砸地的声音。周寂年陪着宁郎,也跪在祠堂。
“寂年!”谢宁爬去周寂年身边,眼泪又掉了下来,“对不起,寂年,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周寂年挺直腰身跪着,“我怕今后,只有我一人跪在这里。”
“不会的,没有以后,我再也不了……”谢宁摇头,眼泪连连。
周三丰和林锦赶到祠堂,只听到里面,他们的儿子说:“去年府城画眉一案,我是不是说过,不许你自作主张置身危险?”
两长辈脚步一顿,摇了摇头,转身回去了。
谢宁抿着嘴,小小声解释:“我只是想试试,或许鱼儿可以告诉我危险……我不许他们传谣毁你名声……”
“你知道了危险又如何?你还想告诉世人你谢宁有和鲤鱼通灵的本事吗!我周寂年问心无愧,这个知府不做也罢!”
谢宁止住抽泣,跪去周寂年面前,坚定又认真地说:“我也是男人,我也想要保护你!平生一顾,至此终年,只要没到同去同归那一步,我谢宁就护你到底了!”
护不住,那就同归。
说着说着,谢宁忍不住,带着哭腔低声嘶吼:“我不可能永远躲在你身后,你也不能连努力的机会都不给我!”
看着宁郎的眼泪,周寂年手指动了动,谢宁这番话,和他周寂年所想的如出一辙,爱之入骨,真的就是想要拿命保护他。
谢宁吸了吸鼻子,用手背狠狠擦了把脸,噘嘴请求:“夫君你抱抱我嘛,呜呜……”
刚刚也嘴硬发狠,眨眼功夫就这样耍赖撒娇。
周寂年伸手揽他入怀,听宁郎轻声说:“我也可以替你分担的嘛,呜呜……我二十三了……我都长大了……”
谢宁说几句,单薄的身板抽抽,眼泪鼻涕全蹭在周寂年身上。
周寂年低声叹气,宁郎从大井村深山水潭赤手杀蛇,从建州府城抓凶犯张仁,再到入海感知危险……他的小夫郎在他面前娇憨薄弱,其实骨子里就是一个坚韧善良之人。
对他的好,对他的保护,他都知晓,只是两人都不是情爱挂在嘴上的人。
行动派的烦恼,就是过于拿行动说话。
“寂年,我错了,寂年……”
谢宁软着嗓音,一声又一声,糯糯地喊人。
见夫君还是不说话,谢宁心虚又壮着胆子说:“以后我们不要瞒着彼此好不好?哪怕是不好的事情,一起面对嘛。”
周寂年低头看他。
谢宁昂着小脸,尽力表现出讨好,就差给夫君表演个小狗摇尾巴了。
周寂年伸手拭去他脸上的泪,轻声说:“好。”
然后就看着谢宁眼睛里瞬间有了光,得寸进尺地撒娇,“渝哥儿都没被罚跪过,我这个做爹爹的可太丢人了。”
“渝哥儿可比你听话多了。”周寂年又来了气,轻斥:“跪好!”
谢宁乖乖直起身子,扁着嘴巴,好委屈。
“渝哥儿将来会有他自己的家,可是我周寂年,只有你才是家。”
谢宁眼眶一红,眼泪又掉了下来,心里狠狠发誓,再也不擅作主张,叫夫君担心了。
两人一直跪到中午,谢宁肚子咕噜噜,才起身。
周寂年去沐浴,谢宁捧了夫君的官服,亲自去洗。
渝哥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跑来找爹爹,紧紧盯着爹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那小手指着说:“爹爹眼睛肿啦。”
谢宁是第一个受家法的人,丢脸的紧,不好意思说话。
渝哥儿过来挨着谢宁,嘟着小嘴儿亲在谢宁的下巴上。
谢宁扔下衣服,抱着儿子,这才不住的后怕。
吃完饭之后,一夜未歇的两人一起回房补觉,谢宁枕着夫君的手臂,侧躺着说:“鱼群好像是被浪卷出海面的,它们一直被海浪驱赶,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周寂年沉思,给出了答案,“海啸。”
“喔。”谢宁恍悟。
“那海怪怎么找到你的?”
“嗯?”谢宁瞪大眼睛,“啊……估计我穿着白色的衣裳,太显眼了吧……”
幸好他伤口愈合快,不然估计要跪上个三天三夜了。
周寂年动了动,偏过头看着小夫郎。
谢宁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周寂年捏了捏他的脸蛋儿,搂紧了人一起睡着了。
海东村的村民如数撤离,搬去了南渔县城,县城里有不怕死的跑去看沙滩上的海怪,拦都拦不住。
但是此事,也让那些传谣的人闭了嘴,甚至对周知府有了内疚之心,因此也更是听从知府的命令。
沿海渔村的村民也陆陆续续撤离了海边。
遣散了居民之后,周寂年就制定了挖渠疏溏的计划,谁让朝廷不批建水坝之事呢。
雨季一过,周寂年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了,谁知八月,海啸淹没了空无一人的沿海村庄……
曾经的祖宅变成了海域,海东村的人才理解了知府大人的用苦良心。
坏事传千里,有了前面打油诗的在先,‘海东巨怪’和‘水淹海东’两件事让建州知府周寂年在江南一带,名声大噪。百姓都惊奇,这周寂年莫不是上神下凡?料事如神啊!
这回周寂年的奏贴再呈上去,终于被递到了庆元帝面前了。
九月七日,京城宫内,金顶红门,三十几个朝廷官员整齐站立,殿前台阶中间,雕刻两条金龙,再上方,就是雕龙宝座,上面坐着大庆帝王,庆元帝。
庆元帝就建州报汛一事,在早朝的时候和大臣们商议对策。
就算是朝廷命官,也还是有抬杠选手,大家都在思考对策,偏有那钻牛角尖的,从队列出来,开始抬杠。
王显:“臣有疑问。”
庆元帝用右臂撑着,倚靠龙座,左手一挥,太监大总管扯着嗓子喊:“允报~”
“建州知府奏贴用词之严重,又称无一人伤亡,自相矛盾,有欺君之意!”
历朝历代,灾情和地方官员的政绩是直接挂钩的,所以常有谎报灾情,甚至瞒报伤亡人数的情况,一旦发生,延误救灾进度,那得掉脑袋的。
庆元帝眯了眯眼,看向刚从建州回来的江南巡抚,“你说。”
江南巡抚是个老油条,不慌不乱,出列禀报:“微臣巡至建州,并无异常。周知府所奏,洪水淹没村庄,确有蹊跷……不过江南烟雨,确实雨不停歇,海水涨位也属实。”
他这话还是给自己找了条退路,小聪明是有,就是不用再正途。
不过有这等昏官,当然也有干人事的清官。
好比礼部尚书,管全国学府和科举,站出来说了一番中肯的话,“建州知府周寂年,乃庆元三十八年越州府解元。因解题优秀,一篇《务农策》而被吏部择优放官,如此优秀,不太可能谎报汛情。”
吏部被点了名,吏部尚书也只好向前一步走,一脚趟进浑水。
“这周寂年是微臣特批,不过他确有真才实干,初任建州府南渔县县令一职,短短一年内,南渔县就从最穷成为建州府最富的县城,任职第二年,也就是去年九月……”
话扯到这里,当朝宰相尹胜也不得不站了出来,他看了一眼下属中书侍郎黄敦义,禀告:“去年九月臣特指周寂年补上建州知府一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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