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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只小飞天儿(古代架空)——天望

时间:2020-11-21 10:52:46  作者:天望
  水清浅吓得小脸发白:妈妈,妈妈,快把她从鹭子身边赶走。
  单论凶残程度,裁缝王六娘确实无人能出其右,不过,像钱庄赵掌柜那般在水氏一家三口面前还能保留点君子风范的,也的确凤毛麟角。在匆匆订了衣裳,匆匆吃过午饭,水清浅就死活不想继续了,街边上的各色糖人和舶来品的稀奇玩具也没能阻挡小鹭子‘不马上回旅店,我就躺地上打滚’的决心。
  “我又不是杂耍的猴子……”那些人看他们的眼神都怪怪的,而且,还有事没事的上前搭话!
  笃笃,
  敲门声。
  饭店伙计一推门,一脸讨好的笑,端着一盘点心,“客官,这是我们的特色点心,掌柜让小的送上来,饭后点心……”
  瞧瞧,瞧瞧!
  “我们没有要点心。”水清浅皱皱鼻子,冲过去,挡在门口。
  “呃,这是本店赠送……”
  “是每个来吃饭的客人都有么?”水清浅不客气的质问。
  “呃,这个……”伙计无措的看看水庄主夫妇,小孩子见到点心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情?
  “好了,鹭子。”水夫人发话,“把点心放这儿吧,谢谢。”
  送走了店小二,夫妻俩一对眼,孩子必须得教育。
  水庄主站起身走到窗口,站定。又冲儿子招招手,把水清浅引过去。
  “儿子,看外面。”
  父子俩居高临下从三楼往下看。街边两旁一家挨着一家的商铺,道路之上还有数不清挑着担子行货的货郎,与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构成一幅真实的世界。
  “那个卖卤蛋的货郎……”
  水清浅探出头,街对面不远的地方,一个很典型的货郎,挑着担子,担子上有火炉,炉子上架着一口小煮锅,锅里是老熟的褐色鸡蛋,那人戴着飞了边儿的旧竹斗笠,身上的灰色粗布衣裳,水清浅只是一眼扫过,就能看到不下五处的粗布补丁。
  “嗯?”水清浅不明所以。
  “他现在站在城中最热闹的地方,晌午,还要守着一只火炉,卖五文钱一只的卤蛋,”水庄主描绘着,“他天没亮的时候就要起床,把前一日准备好的生蛋放进锅里慢火小煮,然后他挑着担子,走十几里的土路,天亮入城,天黑出城,叫卖一天,也许也赚不到三百文。鸡蛋、香料、火碳都是他从别的地方买来的,他今天要缴入城费,要缴市税。中午饿了,他买两文钱两个的冷馍馍,却舍不得吃一个锅子里香喷喷的卤蛋。哦,如果不幸的,他卖不掉所有的蛋,如果蛋坏掉了,他一天甚至几天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水清浅没吱声,关于生活艰辛这个话题,他早有认知了。
  “鹭子,这就是真实。”水庄主低头看儿子,“那个卖货郎就是盯着我们从头看到脚,生生看一天,在他的心里,我们一家三口也比不过他面前那一盆卤蛋珍贵。在这条街上,每个人都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挣扎,‘不如意’无处不在。你的烦恼,也许很大,也许很小,但有一点你要渐渐学会:这个世界不会只围着你转,做只合你心意的事。”
  六岁,还不能让水清浅完全理解社会哲学,但他知道,他爹在批评他,因为他在没事找事折腾幺蛾子,可是……
  水清浅把脸埋在父亲胸口,各种不高兴,“我就是不喜欢被人盯着看嘛!”
  “他们看我们,仅仅处于好奇,好奇我们生活,想象着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而且,”水庄主把儿子举起来抱在臂弯里,亲亲鹭子的脸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们看到美好的事物,总喜欢多看两眼的。没有恶意。”
  水清浅耳朵一动,“爹,你的意思是……他们看我们,只是因为我们长得漂亮?”
  水庄主被儿子的反应弄得一愣,“嗯……也许,还有,富有?”水爹试探的又加了一句。
  水清浅闷头掰着手指头,半晌没说话,弄得水庄主夫妇面面相觑。
  “鹭子?”水夫人觉得这可能是个大问题,“难道没有人夸你么?” 
  “夸什么?”
  “夸你漂亮可爱。”
  “难道他们说的是真心话?”水清浅质疑。
  有一幕记忆对水清浅的影响特别深: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多大,应该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看到郝六叔把大牛按在腿上一顿好打,因为做游戏的时候,大牛把鹭子比输了。水清浅真切的记得,大牛他爹教训大牛的那番话:“那是少东家!记着,少爷永远都是最好的那个,你不行比他更好!”
  那真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事儿了,水清浅甚至不能确认这个记忆是不是真实的,只不过从那之后,再面对旁人的夸奖,水清浅很难真心相信。但是今天,他父母很郑重的告诉他,很多夸奖并非言过其实,至少他们全家确实都有张超乎寻常的美丽外表时,水清浅有种“不会吧?”的怀疑感。大约是从小到大看习惯了,水清浅没觉得他们一家三口的脸,跟旁人有什么不同。
  水夫人已经在无声怒瞪庄主了:都怪你!把儿子窝在那么一个乡下地方,来来回回没几口人,看,世界观偏差了都!
  水庄主心虚的咳咳,一把拎起儿子抱在臂弯上摸毛,“所以,儿子,从走出家门的那一刻,你得学会习惯做世人中心、习惯受万众瞩目的日子。”
  水清浅:可你刚刚还说,这个世界不是围着我转的……
  
 
  第5章 水爹霸气侧漏
 
  水清浅和他爹百无聊赖的坐在胭脂水粉铺子里,看水夫人在伙计的介绍下详细比较那些根本看不出有差的香粉,那架势,他们一下午耗在这里都算少的。
  “咱们什么时候能走啊,妈什么时候能挑完哪!”小鹭子扭在父亲怀里腻歪,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肚子疼。
  “或许我们应该往好的方向想。”水庄主头疼的把脸转回来,“呆在这里,你就不用担心被外面人群围观了。”
  鹭子僵了一瞬,然后偷偷摸摸趴到亲爹耳边,慎重八卦,“爹,你说他们……是不是在怀疑我们……是那个什么。”妈妈说了,不要告诉别人他们是飞天儿,不要告诉别人他们是飞天儿,不要告诉别人他们是飞天儿,重要的事要说三遍。
  当下倒没有人直接问,但他们那露骨的旁敲侧击,还有偷瞧乃至围观的样子,让水清浅如此下结论。根据传说,飞天儿就是集聪慧、富有、权势、美丽……于一身的代表。聪明、权势之类的不好衡量。美丽,富有就成了最醒目的标准。
  “就是瞎猜罢了……有几个人亲眼见过?我们人数太少。”公共场合下,水庄主说话也是点到即止。世人碰到飞天儿的几率堪比被雷劈中,说得都挺热闹,真遇上了,少有人敢相信是真的。
  “……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水清浅摇头晃脑的背书,根据传说,飞天儿也有五百年的历史了,一个‘族’呢,怎么会人少?
  水庄主耸耸肩,关于这个问题确实很玄妙,甚至飞天儿自己也没能弄明白,大概可以归结到大自然的平衡术之类的神秘学问题。“不知道,反正人数就是很少,最初是二十二人……到现在,男女老少、祖父子孙四代都算上,一共有……三四十位?”
  水清浅首次知道飞天儿的稀少数量,很是吃惊了一阵子,然后才有问题,“怎么会?你怎么知道?”
  飞天儿自有一套彼此联络的手段,但在鹭子接受传承之前,水庄主没打算细说,只透露些无关轻重的八卦,“传承那里有间屋子,大家都在那里留下些墨宝。”其实是涂鸦,“每个接受完传承的人都说点感言之类的。”
  “比如?”
  “比如,起一个高端大气的绰号,告诉大家自己喜欢什么……”还有求结伙同游,求基友求妹纸之类的讯息,水庄主不能跟儿子细说这些东西。“都是些无聊的东西。不过有一点很严肃,”水庄主收起笑容,“当你找到自己的奋斗目标之后,写下来,给后面的人知道。”
  “就好像……”水清浅举例,“我决定烧玻璃赚钱,所以写下来好告诉后面的人,别跟我抢生意,想发家致富另觅他法?” 
  水庄主张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他儿子才六岁,掉钱眼儿里真的出不来了?好吧,水爹并不想这么早就给儿子规划人生的条条框框,“儿砸,无论今后你决定做什么,成为一个富甲一方的土豪,或者名垂千古的将军或者哲学家什么的,我只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对民生有用的人。”水庄主教育儿子。
  水清浅眨巴眨巴眼睛,‘成为对民生有用的人’父亲不止一次这样说过,但他不能完全明白。水庄主像儿子这么大时也不能理解,但经过了传承,经过了几年的游历之后,水庄主明白了,明白至少自己临死前回味一生的时候,他要很自豪的说:我发展了格物体系的应用,推动了社会的发展,我为东洲人们打开了应用学科这扇窗……这一生,没白活!相比之下,金钱不过是个附庸。如果一个飞天儿在临死前除了金钱再无可炫耀的成绩,那才叫耻辱吧。
  水庄主,“传承,会让你从最初,就站在别人永远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上,所以,我们追求的是成就感,明白吗?”
  水清浅捧着脸想了想,有点迷糊的比划,“就懂一点点……”
  水庄主笑了,“这个问题,就不用记在你那个备忘问题录上了。你有一辈子的时间琢磨它,然后选定方向,一往无前……”
  “……哪里来得小娘子,真水灵……”
  一声突兀的油滑腔调,破坏了父子俩之间的聊天。父子俩同时回头,只见推门进来说话的是一个大约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衣饰倒也华丽,但举止轻浮,脸色有些虚白,一看就是典型的纨绔子弟,更别说他身后还跟着的几个壮汉,一副为他马首是瞻的样子,不是家丁,便是马仔。
  一伙男人进胭脂水粉铺子,一看就不是善茬。水清浅正奇怪,却见为首的那家伙直奔窗边——水夫人正在窗边的货架上挑香水。
  人家金大少就是奔着水夫人来的。
  作为一个纨绔,每日斗鸡遛狗就是正事,这位大少中午吃饱喝得,正无所事事在街上闲逛化食,突然眼睛一亮,透过大大的店窗,他看到一抹水湖蓝倩影,阳光下穿梭在香水薄雾之中。金大少觉得这一刻,自己碰到他生命中最完美的云中仙子。跟眼前这位佳人的风姿相比,自己那七个外室都是渣。本着纨绔的职业道德,金大少脚下立转方向,就进来了,甚至在出言搭讪前,他把第八个金屋藏娇的小别院都拟好了位置。
  “夫人,金某这厢有礼了……”
  “把这个也给我包起来。”水夫人跟店伙计说。
  “等等,这位夫人的东西都算在我账上。”金大少扬声。
  水夫人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人,转头,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冤大头,“你要替我付账?”
  一开口,就是莺声燕语,真真正正的出谷黄鹂,被水夫人凝视,金大少觉得自己腿肚子都软了,难捺心中浮躁,大少努力撑出一派君子风度,“正是,所谓宝剑赠英雄,香花赠美人。能为夫人付账,是金某的福气。”
  水夫人轻笑一声。
  金大少顿时觉得自己的骨头都酥了。
  “那好吧。”水夫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共是……三十七两……”
  “什……”金大少硬生生咽回惊诧,面对绝色佳人,强笑道不肯露怯,折扇一洒,“……钱不是问题,请问金某有没有机会……”
  “……是黄金。”水夫人轻吐最后几个字,笑看这位纨绔的脸开始变色。
  水夫人笑着扫了这死充阔少的家伙一眼,转身离开。
  “格老子!耍我!”金大少后知后觉,恼羞成怒了。
  水夫人跟这纨绔过招也就是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水清浅和他爹坐在店子另一头的茶间,远远的看过去,还没来得及走近,就看那二流子废材忽然脸色一变,就要伸手抓水夫人,水夫人背对着他,完全没防备的样子。
  妈妈——
  水清浅急跳起来,可还没等喊出声,有人更快的出动作了。
  水夫人好像背后长眼睛一样,忽然伸出手来,纤纤几根手指正好捏住对方的手腕,然后不知道怎么的,手一歪,只听嘎巴一声脆响,那二流子‘嗷’的一声惨叫,捧着手腕,发出杀猪般的哭嚎,“啊——啊啊——手断了,我的手断了……”
  水清浅看着他温婉贤淑,正往这边轻移莲步的娘亲,都傻了。
  主子有难,马仔们一窝蜂的涌上去。
  “少爷,少爷,你没事儿吧?”
  “何人大胆!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少爷您忍着点……”
  “抓住她,你们给我抓住她。嗷……轻点你给我,”金大少鼻涕眼泪横飞之余还不忘自己的衙内架子,“你,去告诉我爹,把她打入大牢……”
  “哎!”
  “少爷您慢点……”
  那边乱成一锅粥,叫人的,救人的,还有虎视眈眈盯着这边的。
  店伙计匆匆把水夫人选好的东西递过来,“唉呀,你们可惹了大祸了,那位金爷是县太爷的独生子,整个露水城说一不二的祖宗,谁敢惹啊!”伙计语焉不详的暗示,“……那边是后门……”
  这是劝他们闪人快躲呢。
  往哪里躲?如果人家是县太爷的衙内,他爹在这山高皇帝远的露水县城绝对是只手遮天的角色。县太爷,又叫百里侯,在一县之地,那就是土皇上,所以躲是没有用的,所以人家水庄主不仅没躲,还好整以暇的走过去,一手挽着夫人,一手摸摸眼界大开、正盯着娘亲不眨眼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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