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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只小飞天儿(古代架空)——天望

时间:2020-11-21 10:52:46  作者:天望
  “那他们万一知道了……”
  “他们能知道么?”水庄主反问。
  有什么不能的?水清浅想反驳父亲,他们一行游玩,住店租船都要出示路引。路引上,姓氏籍贯什么的,都写得明明白白的。
  “即使查到,他们敢信么?”水庄主再问。
  水清浅:……
  “我只是给他们一个被误导的方向,路是他们自己走的,结论是他们自己定的,他们自己先把自己吓得半死,我有说我是朝廷的钦差大臣么?”
  水清浅仔细把这事儿从头到尾过了一个遍,琢磨他父亲当时的决断,以进为退,还有切入事件的时机,镇定,自信,说谎跟真的一样……嗯,果然,没办法戳穿的谎言,就等于真实。八卦消息很重要(金县令的履历),演技也很重要(藐视一切的气势)……水清浅眯眯眼睛总结经验。
  这是他出行以来,学到的第四个教训。
  由胭脂店引发的一场血案,在双方当事人都比较投鼠忌器的情况下,很快平息了。
  但关于神秘的水氏的来历猜测却经由此事变得越来越暗流涌动。胭脂店的伙计八卦得眉毛都快飞起来了,金太岁那是什么人哪!走起路来比螃蟹都横的主儿,在露水县,金大少比他爹这个土皇帝更像土皇帝,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得哭爹喊娘的,胳膊都折了,愣是连屁都没敢放一个……咳,何止丢面子,里子都没了,林师爷就在呢,还给人家赔礼道歉来着……
  王婆子:人家是帝都当大官的,那官话说得溜溜儿正。人家夫人的眼光,啧啧啧……没说的,全是帝都最流行的样式……
  赵掌柜:作为钱庄最顶级的客户,我思来想去,觉得他们可能跟帝国首辅有亲戚关系……
  旅店小二甲:第二天,县令大人亲自来请罪……
  旅店小二乙:对对对!拜帖我都看见了。还看见县令大人跪在地上,抽了自己一顿大巴掌……
  传言变成什么样,水清浅一点都不关心,他最近忙着拜师学艺呢。
  自打看到他爹妈以巧搏力,秒杀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壮年男子之后,水清浅眼睛里的星星就没消去过。
  这个要学!
  这个必须得学!
  不过,水清浅跟着他爹做了两天伸胳膊踢腿的保健操之后,就深深地怀疑自己被骗了。一点都不大侠范儿!就在水清浅要施展熊孩子终极手段——躺地上打滚耍赖——之前,他们在旅店的隔壁邻居把水庄主夫妇给解放了。
  那天,水清浅在树上……呃,不要纠结为什么他在树上……反正,因为在树上,所以那只鸟就瞄到了隔壁贵宾园里的住户。俩人,二十郎当岁,长相很不像兄弟的俩年轻男子在院子里过招习武。水清浅不太懂高手低手什么的,但两人动作简练,出手精准,还能用手劈碎青砖……水清浅那点高手大侠梦立刻就勾到他们身上了。
  这俩人身上有正气!水清浅如此下了定论之后,抱着自己的点心盒子,上门求勾搭去了。
  张准和王大江,以外人的标准来看,这俩旅人的来历怪怪的。他们既不像行商,也不像出游,身边没行李,没家眷,没随从。整日穿着半打短衫,明显是武人的打扮,从各个角度看,实在不像住店能要得起豪华旅店一等上房的贵客。如果是江湖游侠儿,倒有可能付得起钱,不过那种人手中的钱肯定来路不正。寻常人家最好不要跟他们有接触。
  六岁的孩子就学会什么观人身上有正气云云,纯属吹牛,是他一早跑旅店掌柜那吃小点心兼卖萌,随便三两句就闲扯出来了。对上这么一只可耻卖萌的小鹭子,掌柜这种老江湖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嘴上也没把门,“呿,小孩子家家瞎嚷嚷,小心江洋大盗把你抓走……人家是正经八百的校尉军官,是这个,懂?”掌柜比划一个牛掰的手势。
  好了,人家是官方人士,安全着呢。
  然后俩少壮军官就这么顺利的被他勾搭了。
  “我也想试试一掌劈碎砖头……”水清浅看着满地碎石,摸着自己的手,各种羡慕。
  张准笑着摇摇头,王大江转身去井边打水冲洗——尽管一等上房随时提供热水供客人沐浴更衣,甚至可以要求加花瓣,当兵的人,却已经不习惯那种奢靡。
  当初,水清浅抱着点心上门,巴巴要学功夫的时候,张准和王大江新奇地看着这漂亮娃娃,心里乐得不行,说起拜师学艺,俩人全觉得没戏。武功是一把血一把汗的活计,容不得半点投机取巧。单看这孩子细皮嫩肉的样子也知道爹妈娇惯着呢,可不敢下手狠训人。只随便来点东西糊弄孩子一下。结果就这么一点花拳绣腿,熊孩子兴奋过头了,不歇气的比划了一整天,满头大汗的时候见了风儿,第二天,发了一场高烧,把俩小军官内疚够呛。一场病不仅折腾的水庄主夫妇一宿没敢合眼,王大江和张准两人还跟着忙前忙后守了半宿。至于可怜的小鹭子,受伤的就不仅仅是梦想了,还有屁股:挨了他亲妈一针,烧是退了,但眼下,他也只能抱着威武、盖着毛毯,躺在树下,围观别人当高手。
  王大江冲完澡,换上衣服,“走,去前面吃点东西,我去跟水夫人说一声。”
  张准应了,然后一把拎起水清浅,连人带毯子一起抱在胳膊上,顺势试试他额头,“前天高烧那么厉害,退得真快。”这小东西被养得精细,看着小胳膊小腿的,其实身体底子养得很好。什么小灾小病的都不在话下。
  水清浅没说话。真正起作用的不是医师开的那苦森森的汤药,而是让他屁股疼了半天的一管液体针剂,就算亲妈没嘱咐他,他也明白肯定不是市面上的东西,不能乱说。
  水清浅恢复的不错,但张准和王大江也不会再教他什么拳脚功夫了,正好用生病这借口绝了孩子的念想。像这种含金汤匙出生的娇贵小东西,王大江和张准在帝都见过不少呢,想走这条路的公子哥,不说全灭吧,反正留下的不足万分之一二。
  从军,受训,筛选,升迁,再筛选……最后能脱颖而出,进阶金吾卫。即使大字不识一个的平民子弟,如果能撑过这场严酷的筛选,也能从此在帝都街面横着走了。
  如果你家里本来就有官场背景,那更不得了,三十岁前成为实权派的虎符将官绝不是个梦。可偏偏这条超短的升迁之路愣是秒杀了帝都成百上千的公子哥。残酷,由此可见一斑。
  结果就是,绝大部分通过淬炼的都是家境贫寒之人,王大江和张准是标准的金吾卫,出身清贫,入伍,升迁,最后成为帝国皇帝的护卫军士之一,凭得都是自己的本事。他们来露水城身负皇命,算不得很机密,只是不好为外人道。知道他们金吾卫身份的只有跃马旅馆的大掌柜。知道他们任务内容的,大约只有传说中的仁术先生。
  王大江他们对水夫人隐瞒了金吾卫的敏感身份,却不碍着眼下无事带着一个漂亮可爱的娃儿喝茶吃点心。
  俩金吾卫带着天字上房的小少爷到前堂雅座吃茶,跃马旅店的大管事远远守在后台严阵以待,还顺耳朵听到俩伙计正在那儿八卦天字号上房客人的神秘身份。大管事一听,立马一人给个大脖子拐,训斥,“别胡说八道!客人身份也是你们能打听的吗?都是惹不起的主……给我小心伺候着!”
  伙计们再怎么八卦,那都是瞎猜,大管事心里可明镜儿的,那两位军爷是传说中的金吾卫啊!皇帝身边的人哪!一旦亮出身份,别说县令,就是太守大人也得赶紧滚过来点头赔笑。可是看看这两位军爷在干什么?他们在给天字号上房的客人带狗、哄孩子!天字号上房的水氏夫妇到底是什么身份,还用问么?还用问么!
  金吾卫,单论军阶,其实比寻常军队里的百夫长还差一线。但关键在于,每个金吾卫都是‘上头有人’。往大了说,金吾卫是皇帝的贴身侍卫;具体到现实,被金吾卫奉命守护的人,就算不是皇亲,那身份也定然不凡。
  皇帝派自己的亲卫守护勋贵的传统,是从二百多年前晋武帝那辈开始的。
  因为战争的缘故,武帝十六年,帝国当时有八位朝中重臣在同一晚,同时遭到刺客袭击,当场死了俩,伤了仨,这是有名的历史刺杀事件。刺客们成为战前炮灰的同时,晋武帝也颁布了一条意义深远的旨意,他把自己的亲卫分派出去护卫朝中几位重臣,以保人身安全。
  “诸公为朝廷之栋梁,帝国之瑰宝。身为帝国当家人,朕这也算私心有余了,派亲卫保护你们周全,就算是朕保护自己家财不受贼人觊觎吧。”
  当时晋武帝做决定的时候,未尝没有特殊时期便宜行事的意思,可能仅仅是临时的措施。不过,仔细一琢磨,此安排不仅能收买人心,表达皇帝的重视怜惜之情,万一下面的人有什么不臣之心,皇帝也不至于成睁眼瞎,是不是?毕竟是皇帝的亲卫,不管在谁身边站岗,是皇帝管着前程,管着工资的。
  晋景帝,作为武帝的儿子,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把这个临战措施给发扬光大了。订了严苛的条件、详细的升迁规矩。有了皇帝亲自派人保护人身安全,你自己想弄几个私人武装都找不到借口。最厉害的是,景帝一点也没让臣子觉得此举有监视的嫌疑,反而成了荣耀的象征——你要是没点本事,没点重要性,想让皇帝从自己碗里分一杯羹给你?呸!
  所以,金吾卫,不仅代表皇帝体恤臣子的仁德,更是臣下证明自己是‘朝之栋梁、国之瑰宝’的重要象征。此荣耀程度,几乎跟死后封谥号都可以相提并论了。
  这规矩从晋武帝开始到现在发展二百多年。金吾卫的保护范围已经不仅限当朝重臣那么简单。比如,当朝大儒柳夫子,就是一个五品闲职,小老头平日只管在露松书院讲几堂课,他的身边就有金吾卫守护。又比如前朝书圣,一生无官无职,却带着金吾卫游遍河川大山。万能保镖不但不用他付工钱,万一他撞了什么不开眼的地头蛇,像金太岁这类的二货,金吾卫一张腰牌就能把事儿摆平了,搞不好还得有人丢官。再怎么说,人家金吾卫脑门印着‘帝王亲卫’四个字,一纸小报告能直接递进皇帝书案头上。
  所以在东洲大陆,金吾卫,是某种信号。
  所以,这俩金吾卫一出现,事先的订房又恰巧就在水庄主一家的隔壁院子,旅店大管事就俊杰了。
  
 
  第7章 传说中的仁术先生
 
  吃完点心,水清浅晃荡着小腿,“张叔叔,王叔叔,后天我们就要走了。你们还要继续住下去么?”
  “这就要走了?”
  “清浅知不知道要去哪里?”
  “因为衣裳什么的终于做好了,明天就会送过来。”水清浅转头回答王大江,“要去大湖。妈妈说:千里水乡,大湖最美。爹是带我们出门游玩的。”
  张准和王大江一对眼神。
  男主人正值壮年,一般带家眷出门,不是赴任,便是访亲,最差不过是做生意,单纯为游玩而游玩,真没听说过。
  “我还以为你们走亲戚的。”王大江试探,他俩一直对水庄主一家子的来历有点疑惑,尤其经历金太岁那件事之后。
  水清浅摇头,“妈妈说,外公外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爹爹说,会带我去山上看祖父。”
  哦,是祭祖啊!
  两位金吾卫放下心中那丝怀疑,小孩子说话夹带不清,有时候真容易叫人误会的。
  “你们呢?怎么不出去玩?”水清浅心里也有疑惑,这两位军爷貌似要蹲在旅店里长蘑菇了。就算是一等上房,也不至于让人住得都不舍得出门吧。“街上很好玩的。”
  “我们在等人。”对大人不能说的任务内容,对上小孩子就没什么防备了。
  水清浅:“那你们都等了好几天了。还没有等到么?”
  “没有。”王大江叹了口气。
  张准有些烦躁,“约好的时间都过了。”
  “啊?那你们还不去找找,说不定碰到意外。”
  俩人苦笑,信中说好了在这里等,他们就只能一直等下去,等不到人,甚至没法回京复命。至于说出门找人……这个说起来更苦,“我们都不知道‘他’是老是少,是胖是瘦。”
  “啊?那你们怎么办呀?是谁都不知道。”
  张准进一步解释,“听说过仁术先生么,被百姓称为‘万家生佛’的仁术先生?” 
  水清浅眨眨眼,貌似有点耳熟,好像在官报上看过。
  “牛痘的发明者,牛痘就是用来预防天花的……就算你不知道,你妈妈也一定知道。”
  无论贫富,现在的为人父母都一定会给自家孩子接种牛痘,此法救人无数。至少,近几年已经很少有人闻天花色变了。张准看水清浅还不是很明白的样子,指了指胳膊,“你这儿是不是有个疤?那就是种牛痘留下的,以后不得天花。”
  水清浅有点迷茫,没说话。
  “除了最广为人知的牛痘,还有最新的消□□剂也是仁术先生发明的,不过,听过这个的人不多,但那药非常神奇。”王大江接下去说。
  消□□剂对军队的帮助很大,打仗什么的,在战场上被一击毙命的几率极小,基本都是受伤,但死于伤口感染比死于重伤不治的要多得多。这个消毒剂浇在伤口上简直能把人蛰死,但是疼过之后再上药包扎就很容易痊愈,一种非常神奇的万能药,堪称将士必备。就是因为这个药剂,仁术先生前些日子被皇帝封为‘三等侯’,尽管这个宁仁侯神秘到迄今为止谁都没见过。
  “为什么会没人见过?”水清浅肚子里好多疑问。“如果没见过,你们怎么找他?”
  “没人认识仁术先生。”王大江说。
  “凭这名字,你就该知道先生不想暴露真实身份。”张准说。
  凭那些完全另类的学科体系的药品发明,朝廷怀疑这位仁术先生十有八九是个飞天儿。尽管朝廷对飞天儿的了解与追踪远胜于平头百姓,但五百年后的今日,能货真价实笼络到一个本领超强的飞天儿为朝廷效力,其实异常艰难。
  这位仁术先生从没露过面,他的每一个药剂配方的推广,背后都有一个颇有影响力的大药商。仁术先生一般先是邮寄合约,详细描述药品的功效和禁忌。如果双方同意合作,合约签字画押,仁术先生提供药方,成品药剂卖出后,仁术先生要求百分之三十的利润回报。就像最初牛痘发明时,每有一个牛痘接种,就有三文钱存入利好钱庄仁术先生的账户里。三文钱是不多,但架不住东洲大陆人多啊,每时每刻都有新生儿出生。如果算上大漠和海外居民的数量,堪称一笔天文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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