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和他说一下。”他僵硬道。
管家得知了这事,惋惜地安慰了祝荧几句。
“你妈妈这几天很累,下午要回去收拾屋子的时候,我想让她休息下可是没拦住。”
祝荧鼻子一酸,道:“是我不好。”
“对了,周先生和你关系不错吧?”管家道,“他前阵子朝我要了你的电话号码,我想着你要是周转困难,可以问他借。我听别人说的,他这次项目赚了不少。”
和管家所想的不一样,祝荧甚至没被周涉联系过。
被提醒后,他要到了周涉秘书的电话号码。
“这个时间点,他那边该在办公,你去预约下好了。”
挂断电话,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简单地向祝荧交代了情况有多么危险,接下来有衰竭和感染的可能性。
在重症监护室的每一分钟都是烧钱,且存在着诸多不稳定因素,谁也不能打包票,但病人仅有这么一线生机……
医生看他还是个青涩的高中生,怜悯之余,还是让他做选择。
祝荧不假思索地说一定要继续治疗,然后听医生保守估计了下开支。
金额很大,别说祝母之前把所有的钱全去给祝父填了高利贷的窟窿,即便这笔积蓄还在,也不够花的。
尽管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
祝荧大脑一片空白,想着妈妈还躺在手术台上,也不可能放弃。
他道:“明天我会想办法交齐的。”
“您母亲买过保险吗,或许可以报销一些?”
“没有。”祝荧艰难地说。
如果他们两个人必须要有一个受伤,他宁可是自己,因为学校给每个同学买了全套的商业保险。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那么无力,以前因为拮据而泛起的酸涩根本不值一提。
之后祝荧强行打起精神,让满脸担忧的顾家父母和顾临阑赶紧回家。
顾临阑拗不过他,道:“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
祝荧答应了,然后望着手机屏幕发呆,望了有大概一刻钟,把记录下来的电话号码打在了输入栏里。
他慢慢地组织措辞,编辑了满满半屏幕,又怕对方嫌这样太啰嗦,开始和自己较劲似的删改。
等到篇幅被他缩成了想要的长度,他靠在墙壁上沉思了一会,觉得局面一团乱。
除了这里,也不知道裴慕隐那边怎么样了……
记起裴慕隐把同学摁进课桌里的情形,祝荧心情复杂,琢磨不清对方的心思。
他不敢往好的方向去想。
可他有种被保护着的感觉。
祝荧揉了揉眼睛,正想再确认一遍短信内容,手机突然被抢走。
他生气地抬头,刹那间愣在了原地。
裴慕隐拿着他的手机,撩起眼帘扫了眼屏幕,看过大致内容后,再直直地看向他。
目光中包含着阴郁,令祝荧摸不着头脑。
裴慕隐把手机揣进口袋,不太自然地抿了下嘴角。
“你宁可去求他,都不试着来找我,这是什么眼光?”
说完,他嘀咕着像在倒苦水:“就算是在挑金主,也要好好选一下啊。”
自己在分开时留意过祝荧去的方向,所以搞定那个同学后,很快找着了人。
只不过没想到祝荧在找周涉。
高高在上的Alpha光顾着发泄心里的酸意,不清楚祝荧有多么走投无路,这种假设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以至于听上去格外刺耳。
祝荧苦涩地笑了下:“难道你想当?”
裴慕隐被噎了下,道:“那你不该卖力表现,讨好潜在客户?”
祝荧咬了咬牙:“我不会做这些事……”
裴慕隐刚想说“在我这里你也不需要做”,就听祝荧轻声说:“但我可以学。”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祝荧,而祝荧盯着地面。
无形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放弃了。
裴慕隐道:“卡给我。”
画着红十字的医疗卡被递给了他,他指着抢救室外的椅子:“到那边坐下来,别站着了。”
祝荧就看着裴慕隐生疏地去缴费,再隔了不近不远的段距离,安静地看了他一会。
仿佛在重新认识祝荧。
随后,裴慕隐把卡还回来,转身离开,祝荧望着他的背影,捏紧了手上薄薄的卡片。
至少有那么几分钟,祝荧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想,如濒死之人放空一切。
他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累得只能够勉强呼吸了。
等他删掉那条短信里的字句,裴慕隐拎着两盒打包好的面条回来了。
祝荧心不在焉的,闻到了食物的香气也吃不下。
即便他知道已经过了饭点,自己的胃也饿得开始一抽一抽的。
裴慕隐试着和他说话,可他仿佛在梦游,就是没什么反应。
最后裴慕隐道:“你现在该努力讨好我吧?连听话都做不到吗?”
祝荧打了个激灵,怯生生地看着他。
“钱的事情不用你考虑,医生也在尽力,现在你什么都别想了。”裴慕隐道,“专心地把这碗面吃完再说。”
祝荧吃了一半,之后裴慕隐没勉强他,把餐盒拿去扔掉。
手术还没有要结束的倾向,今晚要在这里过夜。
裴慕隐留下来陪他,看他始终精神紧绷,一副快要萎谢的样子。
有护士觉得祝荧再这么下去,腺体要应激散发出信息素,让祝荧稍微放松点。
可惜她说的不太管用,祝荧没听进去。
而裴慕隐一尝试,就挑了个足够令人头皮发麻的话茬:“你说你要学,是从哪里学起?”
祝荧磕磕绊绊道:“看你喜欢。”
“我也好奇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
在祝荧诧异的眼神中,裴慕隐倾身过去了一点,贴在他耳边说:“这样离得够近了没有?”
祝荧喃喃:“我打了抑制剂,闻不到的……”
他无措地推了推裴慕隐,随即猛地一顿。
有淡淡的薄荷清香围绕着他,有点凉,但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凛冽。
没有Alpha一贯的攻击性,不会惹得让Omega招架不住,这股香气可以被称为温柔。
信息素在刻意引导下,具有舒缓情绪、镇静宁神的作用。只不过由于Alpha不太会收敛情绪,也没那么细腻,所以几乎是Omega才会这样。
但此时此刻,裴慕隐在小心翼翼地安抚自己。
第16章
几乎是同时,祝荧感觉到自己的腺体疼了一下。
以往闻到Alpha的信息素时,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那处地方总是麻木的,连散发信息素都是无知无觉。
现在却有几丝痒意在深处蔓延开来。
他记起来医生叮嘱过自己并不能受刺激,猛地站了起来。
裴慕隐怔了怔,薄荷味迅速消散,在这方角落里只残留一点清凉的踪影。
“我出去透透气。”祝荧道。
他仿佛被充满诱惑的陷阱套牢,趁着尚且残留着一丝清醒,妄想转身脱困。
只是他刚捂住后颈,旋即眼前发黑,意识被吞没在混沌中。
再醒来时,他病恹恹地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听着信息素科的医生絮絮叨叨。
“因为你们两人的匹配度接近于百分之一百,这位小同学大概又对你有什么想法,所以导致腺体被刺激。”
医生瞥了眼祝荧,无视他满是抗拒的态度,继续道:“他有信息素紊乱症,被你勾了出来,因为身体比较弱,一时没有承受住。”
裴慕隐明知故问道:“有什么想法?”
祝荧心想,你们真讨厌,然后往被窝里缩了缩。
“反正至少有其中一个人抱有好感,他的症状是初期,没那么容易被Alpha的信息素引起波动。”
裴慕隐笑了笑,说:“是谁呢?”
祝荧用被子盖住脑袋,随即再忽地记起来了很重要的事情,猛地坐了起来。
裴慕隐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道:“你妈妈现在在重症监护病房,之后要做几次植皮手术,会让经验更丰富的专家操刀。”
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祝母离开了抢救室,之后被转院准备后续的治疗。
祝荧一边照顾妈妈,一边自习课本,时不时还要回家,自己慢慢清理留有火烧痕迹的厨房。
他向学校请了假,在第三天的时候接到了方逸辰的电话。
“你和裴哥真是不上学都能撞在一起,这是什么缘分啊?他和你一样,好几天没个人影了。”
祝荧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还会和裴慕隐继续牵扯。
明明在裴慕隐刻意疏远的时候,有了自知之明,想着不能沉溺下去,试图去清醒,去逃离。
现在却越来越纠缠不清。
在当下的处境里,裴慕隐如同他的救命稻草,可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攥紧。
不过对方也有事没去学校的话,祝荧认为自己该主动探望一下。
他在路上碰到了方逸辰,对方和一群财阀子弟插科打诨。
方逸辰向他打招呼:“来关心裴哥是死是活?要是知道他到底怎么回事,跟我也讲一下,这几天发他消息他都不回我。”
祝荧无奈地笑了笑,表示知道了。
那群朋友注意到他,和方逸辰交头接耳了几句,继而嬉皮笑脸的。
“这就是祝荧吗?裴慕隐艳福不浅嘛,哪天他不要了可以送给我。”
那人与他们不是同校,先前没见过祝荧,只是听说了风言风语。
“这可轮不到你,之前他自己不是和方逸辰说周……”
话没能说完,另外一个人打岔:“今天不是去方逸辰家里打游戏么?路上都能找到新目标啊,浪不死你。”
祝荧局促地撇开头,装作没有听到。
到了裴家的宅邸之后,管家以为他是来带走行李的,和他说周涉出差回来后得到了晋升,忙着接手新项目,最近鲜少回家,也没过问祝荧的事情。
“我就琢磨着干脆帮你把东西打包好,抽空送到胡同那边去。”管家道,“可是少爷没同意。”
祝荧惊讶:“什么?”
管家耸了耸肩膀,同样不清楚缘由。
“之前夫人出去做慈善了,一回来就知道了儿子在学校闯祸的事情。少爷不肯交代为什么欺负同学,搞得收场很难看。”
祝荧有些紧张,欲言又止地看向身旁的老人。
“你记得主楼玄关那里,放着一支天青色瓷瓶么?”
他道:“好像是夫人花了很多钱拍回来的古董。”
“两千万,就这么朝着儿子扔过去。”
一瞬间,祝荧怀疑自己听错了。
尽管在自己的印象里,裴夫人脾气很差,常常是一种轻蔑讽刺的态度,可对亲生骨肉怎么能这样?
即便不可理喻如他的爸爸,也没有这么荒谬过。
祝荧喃喃:“完全想不到……”
管家说:“你可能有点察觉,夫人行事很尖锐,但没往精神状态有问题那方面考虑。她这样子很久了,前两年少爷领养了一只猫,转眼就被处理掉,闹得差点没法收场。”
见祝荧满是不可思议,他道:“喏,就像这次,夫人把他关禁闭,说是他松口了才给放出来,他们犟到现在了,谁也不肯低头。”
·
洋房的主卧被上了锁,只有送饭的保姆才能打开,墙边倒是有爬梯,但上面已经生了一层锈铁,被藤蔓覆住。
祝荧仰着脖子看了一会,确定梯子尚且稳固后,悄悄地爬了上去。
做出这种举动时,他倒是不假思索,丝毫没见怕,等到要敲窗户时,他却犹豫了。
……想讨好裴慕隐也不至于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吧?
念头冒出来的下一秒,裴慕隐似有预感般地拉开了窗帘。
祝荧捏紧了扶手,T恤被风吹得鼓了起来。
这些天他消瘦得很快,本来合身的衣服稍显宽大,感觉此刻要是拦腰抱住他,可以抱到满怀的凉风。
还没来得及说话,不远处传来保安巡逻的脚步声。
Omega手忙脚乱地要钻进屋里,摸到窗框的刹那,被裴慕隐结实有力的臂膀托住,再稳稳当当地抱了进去。
掌心里的不是入秋的晚风,而是少年温热的体温。
祝荧惊魂未定地舒了一口气,接着从书包里拿出了刚在药房里买的消肿药膏。
他看着裴慕隐额头的伤:“我以为只是肿了,怎么严重到出血?”
裴慕隐坐回书桌前,单手撑着头,眼神里难得有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我还以为你要从书包里拿出一叠缴费单。”
祝荧遂他所想,将药膏塞了回去,真的从书包夹层里掏出了单子。
“真的是来拍马屁要钱的啊。”裴慕隐感叹。
除了这样,祝荧认为自己不该有其他的理由,随后点了点头。
“可你为什么露出这种替我伤心难过的表情?”
说完,裴慕隐接过缴费单,因为手机被暂时没收,所以没立即付款,只是翻了翻大致价格。
他没逼祝荧给出答案,貌似正在结痂的伤口惹得自己不太舒服,之后烦闷地蹙了下眉头。
“你把这些放着就行了。”
祝荧欲言又止,接着鼓起了勇气,小心翼翼地凑近了裴慕隐。
他好像一点也不会利用自己的美貌,生涩而拙劣地在讨Alpha的好感,抑或是全然出自于真心。
他吹了吹裴慕隐额头的那道伤。
四周一片寂静,房间里也唯有两人的呼吸声,这种压抑的氛围很磨人,总想着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打破局面才好。
裴慕隐忍了又忍,看祝荧迟迟不走,撩起眼帘问:“你没上过生理课吗?”
14/63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