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白哈着气,浑身软绵绵地从床上爬起来,只听见门外有人在激烈地用手拍着他房子的门。
沈熙白瞬间一个激灵,瞌睡醒了大半,立马抓起旁边的外套,匆匆忙忙地给自己套上,然后火急火燎地赶到门口的位置开门。
“沈老师在吗?沈老师!”门外刺耳的女童声还在大喊。
沈熙白一边拉紧外套的拉链,一边去扯门,大声地回应道,“我在!”
门外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脸有点黑,头发很短,短到几乎可以和男生的寸头相媲比。
而她的头发也很是枯燥,乱糟糟的,穿的衣服也是男款,衣服已经洗到褪色,满是褶皱和洗不干净的脏印,看起来既寒碜又有些可怜。
与其说她像一个小姑娘,更多的,更像一个假小子。
“怎么了?”沈熙白见小姑娘面上满是焦色,有些不明就里地问道。
小姑娘的额头上都是汗,还有些气喘吁吁,大抵是跑过来的。
她喘了一口气,解释道,“村长喊大家去村口集合开会,所以派我们这些孩子接你们过去。”
沈熙白顿了顿,皱起眉头,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跟教学任务有关?”
小姑娘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闪躲,说话也有些磕磕绊绊,“我,我也不知道。”
看着小姑娘一副心虚的表情,沈熙白露出他那副一贯带着善意的微笑,没有再多问半句,他从不强人所难。
沈熙白眨了眨眼,眸清似水,眼底也尽是温柔,轻声道,“那好,你等我一下,我拿一下东西,马上就跟你过去。”
小姑娘名叫张露,她两只手拘谨地放在自己的身后,看起来有些紧张和害羞,她把自己的头埋低,有些不敢跟沈熙白对视,只能胡乱地点点头。
沈熙白拿东西的速度很快,没出几分钟就走了出来。
他看着站在门口,一直低着头,看起来有些无所适从的小姑娘,将自己刚刚进屋拿的手帕递到小姑娘的跟前,轻声说道,“擦擦吧。”
“诶?”张露愣了愣,她掀起眼皮,慢慢抬起头,眼神精准无语地跟沈熙白的目光对视上。
这一眼,又看得她慌里慌张地重新埋下了头,两只手都有些不知道往哪儿摆,只能一个劲地重复道,“不用了不用了,没关系的,不用了。”
沈熙白没有办法,便收回了手帕,无奈叹了一口气,“那你带路吧。”
张露胡乱地点了点头,耳尖都有些泛红,但很快又淡了下去。
......
“沈熙白,你来了。”说话的是眼镜男周兴文,他大老远就看到沈熙白的身影,然后大声地喊了一声。
张露成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将人送到了目的地,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沈熙白鞠了一躬。
然后甚至根本都不给沈熙白一个说话的机会,就一股子就跑开,飞快消失在了沈熙白的面前。
沈熙白有些懵地站在原地,盯着小姑娘跑开的背影发呆,像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周兴文冲上来,一把拦住沈熙白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胳膊,把人偷偷拉到一旁,窃窃私语道,“听说是因为昨天晚上村子里死了一个人,所以才把我们喊过来开会。”
沈熙白一惊,“怎么死的?”
周兴文皱了皱眉头,表情看起来十分惋惜,“我刚刚听他们说话,好像是早上的时候在山里面发现的,我猜应该是昨天晚上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摔死的。”
沈熙白的心咯噔一下,“昨天晚上?”
周兴文没有注意到他表情和语气上的异样,还在自顾自地说道,“是啊,听说死的那个人只有四五十多岁,正值壮年,唉,这也太可惜了。”
沈熙白的脸瞬间惨白如纸,脑子里瞬间想起了昨天夜里他回来的时候,在山上听到的磕碰的撞击声。
难不成...
难不成是那个时候?
想到这儿,沈熙白咬住自己的下唇,嘴唇也开始泛白。
不,不应该啊。
如果那个时候是个人摔下来了,为什么会没有发出任何求救的喊声呢?
沈熙白的脸色稍微又好了一点,还不等他继续问周兴文,他的目光就被出现在人群外围,一个穿得邋里邋遢的女人吸引住目光。
女人的眼神看起来有些飘忽不定,弓着背,表情带着几分如同孩子般的痴傻,估摸着年纪在四十岁左右,但她的走路姿势有些奇怪,右腿有些磕碜,只能弯着,无法立起,两条腿一高一低,艰难地走着路。
当然,这并不是沈熙白被她吸引住目光的原因,而是她嘴里一直在重复着相同的两个字,“报应,报应...报应...”
一边说,还一边笑,看起来很是高兴。
沈熙白和周兴文两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你个臭婆娘,在说什么呢!”
女人的声音非常大,别说沈熙白二人,在场的其他村民同样也能将其听得一清二楚。
这不,一个一脸凶相的男人蹭的一下站了出来,对着女人就是毫不客气地开骂,甚至撸起袖子,大有一副要打她的意思。
周兴文瞪大眼,他们读过书,接受的都是男女平等的教育,不论男女,谁打谁,都绝不是什么正确行为,那都叫做野蛮。
周兴文一看架势有些不对,正准备冲出去劝架,还不等他行动,男人身后的其他村民就急匆匆冲到男人旁边,对着他的耳朵嘀咕了句什么东西。
男人的气焰立马消了下去,眼神也跟着突的一变,脚步往后退了两步,立马什么话都不说,摆了摆手,走回了原来的位置。
旁边的村民也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一眼女人,眼底尽是鄙夷之色。
周兴文见状,松了一口气。
沈熙白眼尖,注意到了男人眼神的变化。
这种变化并不像是被人劝说时息事宁人时的感觉,反倒有点像...
恐惧?
这个词语一出现在沈熙白的脑海,就再也没散下去。
因为他发现,不仅仅是刚刚那个男人,准确来说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很怕她...
这是为什么?
沈熙白突然发觉这个村子,有太多诡异之处和很多奇奇怪怪的地方。
周兴文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那个疯女人的方向,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的东西。
突然,沈熙白四处乱瞟的眼神跟一双如深潭一般眸子对视上。
男人站在两个破旧的房子中间,身体被半挡住,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极了一个木桩,两只手垂在两侧,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奇怪的是,周围的人似乎都看不到他一样,没有一个人分出半分目光,看向那里。
仿佛整个世界,唯有沈熙白一个人,注意到了那里站了一个人。
沈熙白表情出现短暂的动容,嘴巴张张合合,又抿了抿,眼皮微抬,小动作非常多。
终于,沈熙白没管原地的周兴文,直接迈步,朝着男人的位置走过去。
“...???诶诶诶?沈熙白,你去哪儿?”直到沈熙白走开了好远,周兴文才猛地一拍脑袋,反应过来,然后喊了喊。
但沈熙白已经走出好远,没有回答他。
周兴文只能皱着眉头,看着沈熙白朝一个没人的角落里走去,只觉得十分莫名其妙,挠了挠后脑勺,也没放在心上,不再管他。
毕竟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沈熙白的脚步越靠近沈期颐,就越是踌躇,甚至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生怕此刻的自己看起来有哪里乱糟糟,有哪里不得体。
反应和动作就跟个去见自己心上人的毛头小子一样,十分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生怕让对方看了笑话。
沈熙白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犹豫了一瞬,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期,期颐?”
男人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紧紧地落在他的身上,沈熙白越是靠近,他嘴角蓄着的笑也愈发地深。
“熙白。”他学着沈熙白的语气回喊对方的名字。
沈熙白听着那略带磁性的嗓音,低了低头,脖子都有些烧,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杏眼乌溜溜地盯着男人,问道,“你怎么不过去,等会儿好像是要开会。”
沈期颐的眼底暗芒闪烁,勾唇,笑而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就是这一瞬间,沈熙白听见身后有人在大喊集合,说是村长要开始讲话了。
沈熙白直勾勾地盯着男人,面色坦然,乌溜溜的眼珠子跟男人的眸子对视着,无神地发出邀请,似乎是想跟他一起过去。
男人轻笑了一声,伸出手,在沈熙白的头发摸了一把。
沈熙白毫无准备,瞪着眼,愣怔在原地,眼睫疯狂地上下打颤,看起来似乎十分紧张。
沈期颐看到他不假思索的反应,便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有一个小虫子。”
“......哦。”沈熙白应了一声,也不知道他信没信这么牵强的理由,至少眼睫毛颤抖的频率缓和了下来,只是耳根处还是微微有些许的泛红。
羞不自知。
男人看着沈熙白的反应,勾了勾唇,嘴角蓄着笑,没有戳破他的小心思,慢慢地抬起头,目光望向远处,看着沈熙白背后走动的村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寒芒闪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他的面上仍是带着笑意,回过神,直勾勾地看着面前这张面若芙蓉的脸。
男人叹了一口气,声音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什么情绪,柔声道。
“乖,过去吧。”
第6章
沈熙白耳根都微微泛红,心头升起半分躁动,但这股骚动又很快被他自己强硬的压制了下去,只是双颊的薄红还没淡去。
他轻抿了一下自己的双唇,还微微有些愣怔。
他压根都没想到,男人会突然做出这样一个极度暧昧的动作,甚至还吓得他心口都跟着颤动了两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在他心头荡漾着。
眼见着,身后吹哨的声音越发大,甚至就连喊声也进一步变得急促,沈熙白仰头瞥看了一眼沈期颐,轻点了一下脑袋,“嗯”地应了男人的那句话,十分乖巧温顺。
谁料,他刚一转身,他右手的腕部又被男人出其不意地抓住,攥在了手心里。
沈熙白愣了愣,双眼微微放大,回过头,去看男人的脸,表情还有些不明就里。
男人薄凉的温度如附骨之疽慢慢渗透进他的手腕,令沈熙白都有些不受控地哆嗦了一下。
“怎么了?”沈熙白眨了一下眼,问。
男人默了默,眼神从沈熙白的脸上,慢慢向下,锁骨,胸口,腰腹......
沈熙白被沈期颐盯得越发地不自在起来,倒也不是讨厌,是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像是有人拿着一片羽毛在他心口的位置不停地挠来挠去。
“手帕,”男人沉默了一阵,突然没由来的说出了这个词,这双如墨般深沉的眸子,竟隐隐约约带着几分委屈。
沈熙白心里面的异样更甚了。
男人垂下眼睫,依旧是淡淡的表情,五官也没有牵动,声音顿了顿,“能不能给我。”
沈熙白张了张嘴,轻笑了一声,声音都带上了笑意,有些意外地问道,“你喜欢手帕?”
沈期颐又不说话了,就跟个在赌气的小孩一样,半阖着眼。
“你要是喜欢,下次见面的时候,我送你一块。”
男人抬起眼,“我想要你口袋里的那一块。”
沈熙白惊得又一次睁大了眼。
似乎在诧异男人怎么知道他随身带了一块手帕。
毕竟他平时是不会带手帕出门的,今天完全是因为凑巧。
“好不好?”男人的语气十分认真,甚至眯了眯眼,听不出半分夹杂着戏谑的意味,就连这句请求的语气都带着几分霸道。
“那一块我用了挺长时间了,很久了,估计没有那么干净...”沈熙白有些犹豫,但一旁男人的眼神却也跟着变得危险起来,像是一匹被人侵犯了领地的孤狼,寒芒在他的眼底汹涌的流动。
“我想要。”男人的另一只垂在腰侧的手,慢慢地攥成了拳头,声音也变得多了几分厉色和强硬。
沈熙白没有注意到男人状态的变化,见男人真心想要,便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过去。
眼角也跟着弯了弯,笑着继续说道,“你想要,那就给你。”
男人刚刚还如同炸毛的狮子,谁知沈熙白的话音刚一落下,他又变得像极了一只温顺的小猫咪。
沈期颐的眼神恍惚了一阵,没由来地说道,“我想要的可多了。”
沈熙白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轻笑了一声,下意识地就回答道,“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给你。”
“......”
男人的眼神又变了变,躲开了沈熙白带着笑意,毫不保留,带着信任的目光。
他眼睛里面燃烧的火光变得强烈,那病态的情绪和感情几乎要撕破他看似温顺的外衣,将眼前的猎物直接拆骨入腹,禁锢在自己身边。
“那我先过去了,等会儿见。”沈熙白笑着转身,挥了挥手,便径直往人群的方位继续走,似乎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一件多么危险的举动。
他撩拨了一个疯子的心。
“哥哥...以后,话可千万不要乱说...”沈期颐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声音冰冷,盯着沈熙白离开的背影,嘴里开始喃喃自语,“不然...我会当真的。”
......
“李强强的尸体,这一次谁来送出去?”
李强强便是在山上找到的那一具尸体的名字。
村长坐在大堂的主座上面,两只手抵着拐杖的尖端,一边说话,还一边大喘着气,旁边几乎都快泛黑的木桌上正烧着一只已经燃到一半的白蜡烛。
明明是白天,大堂里面却显得十分阴暗,周围连一扇窗户都没有,一根微弱的烛光是照亮整个大堂的关键。
但也正因为仅仅只有一根,使得围满了人的大堂里看起来更为阴森可怖。
周兴文有些惊讶地用手肘戳了戳沈熙白的胳膊,轻声细语地说道,“真奇怪,怎么开会的只有男的,没有一个女的呀,就连周美芳和黄莺莺都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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