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了赫连倾之后,更是比在夏府做庶子时还要逍遥自在许多。
这十年,是洛之章喜欢的日子。
因此,他对赫连倾有感激;也因此,他对赫连倾不仅有感激。
大抵上,是把赫连倾当做了家人。
这话他自然没处可说,那位是麓酩山庄的主人,即便他自觉是看着赫连倾长大的,即便赫连倾也没有家人……
“唉——”洛之章长叹一口气,他自知无法消解赫连倾对夏怀琛的仇恨,也不能替他爹赎罪。可他仍希望夏怀琛活着,有些事说不那么清楚。那是他唯一的亲人,说起这父子隔夜仇,夏怀琛倒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先因妻妾之争失了最疼爱的小妾,又因为小儿子的愤怒和怨恨失了大夫人和一双儿女,怒极之下扬言要杀了小儿子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但他到底是没下死手,不然洛之章如何能逃出锦城。
血浓于水。
洛之章想起这四个字就觉得荒唐,倒不如做个没心没肺的,撇下这个烂摊子逍遥快活去。
可他终究没能撇下。
“报应啊……”洛之章叹道。
四府几个老家伙有两个做了短命鬼,魏如海也未得好死,看似只剩一个夏怀琛,其实早十年就遭了报应。
但这绝不可能成为促使赫连倾停手的原因。更何况,十五年来所积压的仇恨与愤怒,奔着四府所有人,灭顶而来。
因此,想要夏怀琛活着似乎只余一途,洛之章权衡许久,有些艰难地叹了口气。复又凉凉地瞥了一眼魏武,心道:这刎颈之仇也由不得我不报了。
而一早如愿做了“正事”的人并未把余下的时间也都花在床上。
皇甫昱的愚蠢举动,导致各方维持的虚假平静彻底失去意义。赫连倾也没了继续看戏的耐心,白云缪自然也会行动起来。
相比赫连倾的破釜沉舟无所顾忌,白云缪就显得焦头烂额了许多,也同样无法继续按兵不动了。
“皇甫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夏怀琛又突然态度模糊畏首畏尾,相比之下,看似中立的莫无欢更能为我所用。”白云缪看着漫不经心地喝着茶的人,试探地说道。
律岩放下手中茶杯,点头道:“莫无欢也好,其他正派之士也罢,师出有名便好做许多。”
白云缪沉吟道:“依你看,如何师出有名才好?”
律岩阴邪一笑,道:“皇甫昱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只是做得不够高明,要做便要顺理成章。”
白云缪笑了笑,点头道:“魏如海杀得,这官府却勾结不得。如今,你我少不得要多做些事了。”
律岩不置可否,只强调道:“还是那句话,赫连倾的命要我亲手来取。”
入夜,白府。
月光下,两道黑色身影隐在湖心亭边的暗影里,待绕湖巡逻的护卫走远,两人才悄无声息地移到亭子中央,借着月光观察起地面的图案来。
罗铮微微蹙眉,竟与他上次潜入时所记下的图案不同了!
赫连倾与他对视一眼,轻声道:“乾宫结印阵。”
罗铮听后一筹莫展,有些踌躇地看向自家主人。
赫连倾低头看了片刻,突然牵过身边人的手。
罗铮一僵,老老实实顺着赫连倾的力气站到了结印中央。赫连倾无声地笑了笑,足尖轻点几处阵眼,旋身拥住视线好奇地追着他的人。
“嗖!”两人失重掉了下去。
罗铮一惊,倒抽一口凉气,立即紧紧抓住赫连倾腰侧,运足内力想要靠轻功阻止坠势。奈何二人踩空,无处借力,慌急之下只想自作肉垫把赫连倾护到怀里。
前后反应不过须臾,二人转眼已稳稳落地。
二人所落之处伸手不见五指,罗铮尚未放下心来,唇间便被熟悉的气息轻轻吻住。
罗铮方才的意图十分明显,赫连倾一边轻吻抚慰怀中之人,一边柔声解释:“密室是莫无悲建的,结印阵是入口,不会有事。”
“是,属下欠缺考虑了。”心跳逐渐慢下来,罗铮自觉无用,语气简短干脆。
“我该早些告诉你。”赫连倾捏了捏罗铮的手,不欲他胡思乱想,吩咐道,“点灯。”
“是。”罗铮掏出火折子,点着后,视线清晰起来。他环顾四周,墙壁光滑潮湿,竟无壁灯烛台可点。
湖底密室封闭无光,若无照明之物,那便是白云缪有夜间视物之能了。
赫连倾看了看周遭环境,又与手中形似八卦的地图做了一番比较。随后不耐地把地图递给罗铮,不满道:“淮山剑派几十年就出了这么一个修道的,竟把精力都放在了这种地方。”
罗铮笑了笑,知道自家主人向来不喜欢这些,只能安慰道:“地图看起来复杂一些,或许走起来也只是多绕点圈子。”
他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地说:“不知会否有机关暗道,庄主多加小心。”
“放心,走罢。”火折子燃烧不了太久,不能在此多费时间,赫连倾眉心微蹙,朝着唯一的入口走去。
罗铮跟在他身边,问道:“庄主,可否让属下先走?”
此举自然是为了在赫连倾前面挡住可能的未知的危险。
赫连倾看了看他,扯过眼前人狠狠印下一吻。嘱咐道:“小心些。”
罗铮默默将火折子拿远了一些,掩饰掉渐起热度的脸颊,应声道:“是。”
果然是要绕很多圈子。
起初还叫人疑惑建成如此复杂的结构为何一路走来没遇到任何机关险阻,而越往内部绕越能明显感觉到湿气渐退,墙壁地面都变得干燥起来。想必如此建造的原因不是为了阻人进入,而是为了存物。
将密室建在湖底的确便于掩人耳目,但水中环境难免阴湿,并不利于存匿物品。莫无悲此阵竟能让这密室常年保持干燥,确实值得赞叹。
行至中段,罗铮手中的火折子火光越来越弱,在熄灭的前一瞬,罗铮将手伸向了赫连倾。
“庄主。”罗铮唤道。
“嗯。”赫连倾乐得牵上伸过来的手,在原地站定。
虽说地图都记在了脑子里,但此时四下漆黑,难辨方位,若通道一直是这般无岔口地环展延伸也好,反正只有一个方向可行。但从那地图上看,分明除了乾兑两宫之外,震、坎、艮、坤、巽、离六宫都是越往内走岔口越多的。
一旦走差了路,怕是要困死在这密室中了。
且就算费尽心力绕到了密室中央,这般眼不能视的境况下,难不成要靠手摸来感觉白云缪所藏何物?
赫连倾一时有些进退两难,隐隐有些后悔带了罗铮贸然潜入。
罢了,总之先把人带出去再说,若有机会再探此处,必要备齐灯火照明。他紧了紧握着罗铮的手,欲出言后退。
罗铮轻轻攥住向后拉扯他的手,开口道:“庄主稍等。”
赫连倾便住了脚步,下一刻便万分庆幸此行有罗铮随行。
安静的人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后低声道:“属下虽然不通阵法,但方才看了地图,记住了方向。”
赫连倾心中一喜,仍是有些泄气地道:“即便你我到了密室中央,怕也看不到其中情形。”
虽然看不到对方表情,但罗铮还是摇了摇头,道:“属下上次夜探白府,撞见白云缪从这密室出来。虽未照面,但属下并未感受到任何明火灯光,若非白云缪可夜间视物,那必定是密室内有光可用。”
如此,赫连倾之前的疑虑便都不成问题了。
赫连倾十分满意,笑着问道:“这般摸黑进去,可还能原路返回?”
罗铮肯定道:“可以。”
等了片刻不见人回话,罗铮轻握了一下赫连倾的手,道:“我们所在的位置处于密室中层,方才走的这一半均有规律可寻,大概距离怎样属下也记住了。”
赫连倾心内震动,加之想起初入藤花巷时也是由罗铮带路的事,便越发觉得身边人讨人喜欢。平日里老觉着他不开窍,呆笨得气人,而实际上自己牵着的人非但不呆不笨还十分聪敏细心。
罗铮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吩咐。
视觉受限,听觉就变得格外灵敏,静谧的黑暗中突然响起了濡湿的亲吻声,罗铮愣了一愣,还未反应过来赫连倾便结束了这奖励的一吻。
而后就感觉到自家主人捏着他的脸说:“若能事事都这般精明,我倒也不用受气了。”
受气?
罗铮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大概觉察到庄主是说他不聪明的意思。不知为何,他倒当真有些心虚起来。
“走罢。”赫连倾开口道。
罗铮不再耽搁,一手轻扶着墙壁,一手拉着赫连倾,按着脑海中地图的格局走势,一步一步向密室中央靠近。
拉着手是为了在黑暗中确定彼此方位,罗铮心无旁骛地牵着赫连倾,赫连倾却慢慢心猿意马起来。
按着地图穿过这迷宫一样的密室不难,可目不能视的情况让罗铮压力倍增,他一边确认距离与方向一边密切关注着周围的细微响动,生怕有什么不测伤及身后之人。
罗铮用力眨了眨眼,挤出了滑落入眼中的冷汗。虽说前面的路上并未有什么危险出现,可长时间无光无亮的未知无疑只会增加人的恐惧与紧张,尤其在他身边还有个不能出一点差错的人的时候,丝毫异样都会将人逼疯。
因此当转角处忽现一道白光时,罗铮猛地顿住脚,松开手将护在身后人遮了个严严实实。
突然的变故让赫连倾也是一惊,来不及细思便运起内力将人揽在怀里,急速后退。
直退到转弯处墙角,赫连倾才问:“看到了什么?”
罗铮喘了喘,有些歉疚地回道:“光。”
还好只是有惊无险。
赫连倾平复了下心情,握回罗铮尽是冷汗的手心,安抚道:“别担心。”
“嗯。”罗铮嘴上答应着,待走回原处时,又道,“庄主先等在这里,属下过去看看。”
赫连倾不松手,回道:“无妨,一起去。”
罗铮皱了皱眉,只好将牵着的手一并藏在背后,固执地挡在赫连倾面前。
未几,眼见光线所照面积越来越大,俨然是从一道门口投射出来。
密室中央,到了。
待二人适应了那密集的柔和光线后,视线所到之处全然出乎所料。
罗铮愣怔地咽了咽,忍不住看向松开了他的手的人,心脏倏然紧缩,疼得人窒住气。
作者有话要说:1.照例小标题盖不住整章。
2.最近迷上了黑道文,脑洞喷发,都影响我写这个了,嘻嘻3.感谢小伙伴的地雷(づ ̄ 3 ̄)づ
19896435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15 15:00:51
腐骨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20 00: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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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骨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20 00:24:20
4.腐骨姑娘,其实我也不知道打零分会咋地,我也不申榜了貌似也没什么用,就是看见了开玩笑地提一嘴,其实不用补分呀,你怒砸这么多地雷,我很不好意思呀!o(?^`)o
5.其实你们留评才是我最想看的,看到之后超有动力ψ(*`ー?)ψ
第69章 真相
密室中的白光源自十几枚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按照天干地支的顺序镶嵌排列于壁顶,恰恰将密室各处照耀得一寸阴影也无,密室中的一切亦被门口二人尽收眼底。
所见即是铺天盖地的画像。
层叠着挂在墙壁上,展放在巨大的楠木画案上,垂搭在密室正中的石棺上……
那些画像已有年头,一幅一景各不相同,春夏秋冬无一疏漏,晴霜雨雪尽带风姿。画中人或站或坐,或展眸或垂睫,栩栩如生间美目流盼,尽显温柔与端庄。一路看去,竟是嬉笑怒嗔每个样子都不曾错过。
罗铮安静地跟着眼前人的脚步,随着他一幅一幅看过去,直到那人在一幅红梅瑞雪前站定。
那画中,傲雪红梅下,女子身披妃色斗篷,雪貂绒领簇着尖下巴,飘雪落在墨色发髻上,脸上的笑容清丽动人。虽仅是画像,却仍可看出那画中人与眼前人眉目间的肖似,只是眼前人从未这般笑过,现下更是挑目冷眼戾气横生。
这数不清的画像上,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的身影——正是赫连倾的生母,陆柔惜。
罗铮将视线从画像转向赫连倾,却见那人一张冷颜忽如暖阳初照下融了的冰川,竟微挑着唇角绽出个微笑来。然而那转瞬即逝的微笑却将他清亮的眸子衬得愈发沉黑冰冷。他微扬下巴抬着眼,看得出神,眉目间的深刻看起来却又不那么像画中人了。
罗铮曾从洛之章处听说过一些往事,他不确定庄主看到这些画像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却无法克制地为他担心。
罗铮四下看去,除了数量极多的画像之外,画案上还放置着笔墨朱砂甚至还有未卷起的裱褙。最让人不安的,是画案前方密室正中央摆放着的一具石棺。
此情此景中,这石棺里无论是谁,只怕都免不了让赫连倾难堪。
“落梅苑的梅花。”赫连倾突然说道,声音轻缓,不露情绪。
罗铮闻言看向他,顺着他的视线又看向那幅画中的红梅,回道:“属下未曾见过。”
赫连倾无声地笑了笑,问道:“可知为何叫落梅苑?”
罗铮知道,却不忍再提,反而轻声问:“是庄主幼时的样子?”
赫连倾点了点头,道:“看到便想起来了,原以为都忘了。”
他闭了闭眼,原来在那一年一切阴谋便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时年麓酩山庄的小公子不过五岁,会在雪后梅花下追着下人跑闹,玩累了再一头扑进那温暖艳丽的斗篷中,躲进母亲温软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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