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透过窗户看到外面似乎是来了一个严家的侍女。
那侍女小心翼翼东张西望,像是怕被人看到她来。
她大概是觉得要避嫌,没好意思找玉泉的男修士,只朝蓝桥和其他三个女修行了一礼,小声朝她们说了些什么,之后几人来到了墙边一处角落。
越齐云出了房门,隔了一段距离,站在一旁听她们说话。
侍女有些紧张,再次环视了一周,确定附近没有别的人,才朝蓝桥她们小声说了句:“各位道长……我有件事,左思右想了几天,还是觉得应该给你们说……”
她说的断断续续支支吾吾,犹豫了半天都没说到正题,玉泉女修们不禁有些不耐烦,“姑娘,你说吧,这里没别人。”
那侍女还是微微颤抖,不敢开口。
越齐云走了过去,朝几位女同门点了下头,示意这里让他来处理。
静照峰和岁寒峰的师姐们依言离开,蓝桥退了一点距离,到走廊的柱子后面站着。
越齐云拿出一道符箓,在侍女眼前催动,符箓法印涌现,发出一道莹白亮光。
弯了弯眼角,越齐云对着侍女轻声温柔的说道:“这是隔绝声形的法术,姑娘你放心,没人能知道你在这里说过些什么。这里绝对安全。”
他的目光柔情坚毅,声音温软平稳,很容易使人安心。
侍女相信了他的话,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终于说出了她心里的事。
第44章
“祖母那天问我们有没有见过那把匕首,我当时心中有点异样的感觉,但也不知这感觉是何原因,便回了祖母说没见过。后来我回去做事了,起初也没在意,但是在帮严家主打扫书房的时候,突然就想到,那个符印的样子,我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也只觉得眼熟。我天资不足,没有资格修道,对这些符印很陌生,就是觉得在哪里瞧见过类似的图案。但到底是不是一模一样的,我也说不准。”
越齐云心下一凛,“姑娘还在哪里见过?”
侍女想了一想:“我是在打扫书房的时候想起的,或许是某天收拾书的时候,在哪本书里无意中看了一眼?但我真的记不清了,就只觉得这符印曾经在哪里见过。”
“这件事姑娘你还给其他人说过吗?”越齐云问。
侍女摇了摇头:“我不能确定那东西到底在哪里看到过,而且……我怕……”
越齐云心下了然。若是这姑娘想起了她在哪里见过……就算没想起,若让真凶知道了,保不准来个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而越齐云他们是事发之后才从外面来的,又是专门调查这件事的人,肯定不会是凶手。
“姑娘,这件事你千万别对严家的任何人提起。”越齐云提醒她,在不清楚凶手身份的情况下,万一她透露给了别人,而那人正好和真凶有关,很容易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侍女点点头,“我懂。”
侍女正准备和来时一样,趁周围没人之时悄悄离开这里,越齐云勾着嘴角眉眼含笑问了句,“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我叫冬白。”冬白羞红了脸,低下头快步离开了客院。
“小师兄,说事就说事,你问她名字干什么?”吴忧从刚才起,就一直站在不远处等他们说事,冬白一走,他立刻走到越齐云旁边,面色阴沉,阴阳怪气的说道。
“书里看到过?魔门的功法秘籍?严家有魔门的功法?果然是有人修魔门道法?”越齐云像是在同吴忧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吴忧一看便知越齐云故意这么说,就是不想接他的话,他也不敢趁机借题发挥。
他只得长长叹了口气,在越齐云面前,他束手无策。
可即使知道严家有魔修功法,越齐云也不能直接去别人书房里翻查。
这就和外人擅闯玉泉派藏书阁差不多,是世家门派禁忌之事。
他得找到机会偷溜进去。
而且不光要找到魔门功法,还得想办法确定有人的确修了魔功。要人赃并获才能彻底定罪。
越齐云细细梳理了一下所知的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
严家家主天赋出众但是出身卑微,后来得了机缘有了一身修为,假定这个机缘,就是魔修功法。
他用刻有魔纹符印的武器杀人,夺取修为……不,严树应该不会自己动手。
如果是越齐云处在严树这种情况,那他会瞒着这个符印的作用,把武器找机会找借口给不相关的人,让□□他人互相争斗,他在旁边等着就行了。
凶手根本不知道这把武器真正的作用。凶手杀人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私怨,与严树无关。
况且这次死的只是个普通下人,凶手很可能也只是个凡人而非修士。
只是这次凶手杀人的时机没对运气不好,刚好越齐云他们来了宜城,感觉到了符印启动时的魔气。
如果他们没来,那这件事就只是严家死了一个普通下人,根本没人会在意。
那严家老祖呢?她与这件事有没有关系?谁用那些血把人引到严家老祖门口的?
是为了引越齐云他们?还是本来有其他目的但是被越齐云看到了?毕竟这些怎么看都不像是修士间会做的事。
如果不是越齐云,其他修士可能根本发现不了。
严家老祖愿意出面,只是因为魔修事关重大,必须在玉泉派修士面前做个样子,还是另有所图?
还有越齐云他们最初来宜城,是为了查探玉泉派奇怪的传讯,这件事和严家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想也还有些地方串不起来。
关键点缺的太多,越齐云暂时想不明白。
***
没想到隔了一日,事情就有了新的转机。
严家老祖把凶手找出来了。
严家老祖叫上了玉泉门人和一些严家本家子弟,越齐云他们走到严家正厅的时候,正堂中间跪了一个侍女。
见到玉泉修士到来,端坐高堂的严家老祖郑重说道:“春红,你把事情再交代一遍吧。”
春红朝严家老祖磕了一个头,缓缓道:“人是我杀的。那人明明已有家室却老是对我纠缠不休,我不堪其扰,于是晚上偷偷叫了他出来,趁机杀了他。”
越齐云有话想问,却没有立即开口。
严家老祖继续问道:“杀人用的匕首哪来的?”
春红声音微颤,“回祖母,这是我在用具房里面找到的。”
这时有下人呈上了匕首,严家祖母问,“你可知道这匕首上的符印?”
春红顿住了没说话,严家祖母柔声道:“你说吧,说清楚。”声音虽不大,恩威俱在。
春红战战兢兢缓缓开了口:“我去到院中的用具房内,想找合适的趁手的武器。翻箱倒柜找了一通之后,在角落里发现了这把匕首。我虽然没有根骨不能入道修行,好歹在严家待了这么多年,也知道带有符印的东西,肯定不是凡品。这匕首大小也合适,便选定了它。”
杀人的事倒是说的通,问题的关键是这符印到底是谁画在匕首上的。
越齐云不动声色暗中观察严树,严树表情未曾有一点变化。
这时岁寒峰的一个女弟子说话了:“请问严家老祖,可知这匕首上的符印到底何人所为?”
严家老祖喝了口茶,柔声道:“春红,你说说。”
春红没敢说话。
严家老祖看了她一眼。
春红把头埋的更低:“这是我自家院的东西。”
玉泉修士还没弄明白,在场的严家人却是变了脸色。
吴忧站在越齐云旁边,低头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不知道她主人是严家的哪一个。”
越齐云一愣,不是严树?
这时严家老祖朝身边一个侍女问:“三爷呢?”
侍女答:“三爷称病好多天了,事情发生后就一直在院子里没出来过。”
“今天也生病?”严家老祖柳眉微蹙,面色不悦,“这排面可够大的。”
严家好几个公子小姐交头接耳了一阵,有面露震惊的,有幸灾乐祸的。
严家祖母又接着说道:“你们谁能叫的动三爷的,去个人把三爷叫来。”
一个仆役吓的连忙领命跑了出去,看来是去找人了。
一大群人在厅堂里等了好一会,严三爷才姗姗来迟。
严三爷久居高位倨傲无礼昂首天外,进门之后朝严家老祖行了个礼:“拜见祖母。”礼节倒是都尽了脸色却尽是不满。
他对旁边站着的严家家主视若无睹。
看来是对这个旁支庶出的家主心怀怨气。
越齐云暗自揣测,因为严家老祖支持了严树当家主,这个本来应该接任家主之位的严三爷对此愤恨不平?
严三爷眼角瞥到了吴忧,转过头装出热络的样子朝吴忧说道:“久仰吴小少爷大名,果然如传闻般风流绝世气度超凡。前几天吴小少爷来访,我抱恙在身不便相见,还望吴小少爷勿怪。”
吴忧嗤笑一声,神色轻浮倨傲。这小少爷也是横行霸道傲慢无礼惯了的。
对和吴忧齐名的越齐云,严三爷只是行了个道礼,没说什么。
“知道今天把你们叫来干什么吗?”等众人礼毕,严家老祖又开了口,目光一直放在严三爷身上。
严三爷进门时一直矫首昂视,这时才低下眉眼看清了跪在中间的侍女,脸色微微一变,一息过后又恢复如前。
严家老祖示意下人把匕首呈到严三爷面前:“认识吗?”
严三爷随意看了一眼,漫不经心道:“这种匕首,是由磨具统一打造随处可见,半块灵石都值不了。整个严家随随便便都能找出百八十把,宜城内街边卖刀具的小贩那里也多的很,凡界银铜就能买到。”
严家老祖嫣然一笑,话里威势却极盛:“这是在你的院子里找到的。上面的符印,认识吗?”
“没见过不认识。”严三爷看都没看一眼。
严家老祖突然变了脸,正颜厉色道:“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再包庇你了。”
她转头看向吴忧:“吴小少爷,人我是给你们找到了。现在交给你们,还请玉泉派众位道友做个见证,此事虽是严家人所为,却与整个严家无关,我们也是一直被蒙在鼓里,刚刚才知道真相。”
严三爷脸色忽然一白,“祖母这是何意?”
他头上冒出的细微冷汗和身体的微颤没有逃过越齐云的眼睛。
严三爷刚进门的时候,越齐云就已经隐有所感,这位严三爷或许真的练过魔门功法。
他身上似是有一丝淡淡魔气,不过气息非常微弱,别说其他修士察觉不到,就是越齐云都难免会误以为错觉。
况且越齐云他们来严家这几日,严三爷一直待在自己的院落里,那里有法阵禁制可隔绝灵识探查,别说这丝细若如无的魔气,就算一眼能看出他魔气绕身,越齐云他们在外面也察觉不到。
看来是严三爷在随处可见的匕首上画了符印,等着别人互相争斗给他做嫁衣?
那么严树书房里的魔修功法呢?越齐云想了想,冬白其实也不确定她到底在哪个地方见过这个符印。
而且如果越齐云是严三爷,他应该会找机会把魔门功法藏到严树那里,若是哪天匕首上的符印被认识的人看出端倪,还能找机会嫁祸到严树头上。
真与严树无关吗?他得的是别的什么机缘秘籍而非魔门功法?
第45章
严三爷继续装傻充愣:“死了个下人,凶器是一把随处可见,不知道画了个什么符印的匕首。就凭我院子里的一个侍女随口一句,就能说这匕首是我的?这符印是我画上去的?谁看见了?”
他看了地上跪着的春红一眼:“怕不是这贱人冤枉我的吧。我还说这丫头在别处拿了匕首,栽赃陷害到我头上呢。”
春红跪在地上,身体打着颤,不敢说话。
大厅里顿时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严家祖母拿起茶盏,喝了口茶,再度出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她语气淡漠安然,看不出喜怒:“是与不是,验验便知。但你是严家人,这事我们得避嫌。”
她再次看向吴忧,“吴小少爷,你们吴家和玉泉派道术高深法力强劲,肯定有办法探知有人是否修了魔门功法。人在这里了,请吧。”
吴忧偏着头,嘴角微勾神色轻浮,对此事显得漠不关心。
玉泉静照峰的一个女弟子出了列,朝严三伸出了手:“还望严三爷让我们检查一下,以证清白。”
这是打算把个脉,检查严三脉门了。
修士脉门可不能让人随意拿捏住,灵识隔空探查不出来的一些东西,捏了脉门一查便知。
“荒唐!你们是什么身份,敢到我头上撒野!”严三面露凶相怒拂衣袖,把手挡在身后,却掩不住心下的慌张。
他扫视了大厅一圈。严家人站在一侧,都默默看着他,有的面露惊讶,有的喜色于形。
严树一直一言未发,越齐云却察觉到了他嘴角极力隐藏的一丝笑意。
看来严家都等着他倒霉呢。越齐云心里笑叹,豪门恩怨几多纷争可真是说不清。
严三这番色厉荏苒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玉泉派四个修士都朝严三爷走进了一步。
“严三爷,还请行个方便。若无魔气,玉泉派绝不会冤枉好人,我们必还严三爷一个清白。”静照峰门人再次说道。
严三又扭头看了看严家老祖,她端坐在堂,面色淡然平静,目光下垂只看着手中茶杯。
看来是准备舍弃他了。
双方僵持了片刻,严三没有别的方法,只得无奈松了口。
“好!我行得正做的值,也不怕你们查。”既然别无他法,严三也不再遮掩,大大方方伸出了手。
玉泉静照峰弟子上前一步,正准备把手搭上严三脉门,将将挨到之时,严三突然暴起,右手唤出了法器,朝玉泉修士猛然一挥。
正堂突然出了一阵烟雾,阻挡了众人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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