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何时开始,心里有点怕听到越齐云传言中的故事。那些和刀灵的传言经常会让他心如刀绞,气短胸闷。
他真怕有一天,会从越齐云那里亲耳听到刀灵的事。
他会怎么做?输给越齐云的心又赢不回来。那些传言除了让自己难过,没有其他任何作用。
吴忧不想听。
“齐云,我练了这么久的剑,又比了这么一场,出了一身汗。我先回去沐浴更衣。”
吴忧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转了身,疾步如飞扭头就走。
他对其他人一向是这个态度,恣心妄为倨傲无礼,动不动就拂袖而去把人晾在一边。
他不想对越齐云这个态度,可这是他心乱意急下的落荒而逃。
***
越齐云平白无故被人甩了脸,却也没有恼羞成怒。
毕竟这数组越界有一半数据和他相关,也不能一直再这么拖着。
于是月上柳梢之时,他破天荒第一次去了吴忧的竹楼小院。
越齐云走到小院门口之时,吴忧正坐在院里,自己同自己对弈。
没在房里更好,越齐云松了口气,他不想进屋,这地方最合适。
见到越齐云主动来找自己,吴忧情不自禁喜上眉梢,即刻从凳子上起身相迎。
越齐云环顾四周,目光在桌面棋盘上停了须臾。
“陪我来一局?”吴忧察觉到了越齐云的目光。
越齐云轻晃了下头,“不会。”
围棋和音律,最容易在无意之间暴露棋手乐手的心中所想,越齐云从来不碰。
丞相当初是怎么看出大都督心思的,他可不敢忘。何况还有曹彰啖枣之事。
看着越齐云的神色,吴忧心里叹了口气。齐云是会的,只是不愿意陪他下棋。
棋不下,话还是得谈。
越齐云在吴忧对面坐下,又瞥了一眼棋盘。右下角已经开始了争劫提子,这黑白两手的最终胜负,他预先判断不出来。
修真界没有阿法狗,不知道阿法狗能不能破珍珑局。
“想什么呢?”吴忧突然出声,打断了越齐云的天马行空胡思乱想。
“喝酒吗?”他又接着问。
越齐云再次摇了摇头,“今天不了。酒一下肚我就容易胡言乱语。”
原作是篇修真爽文,架空修□□没个年代文笔又差。
越齐云也不学无术文化水平低下,四舍五入算个文盲,他很多时候都分不清哪些话是原来世界的,哪些话是这世界里原生的。
他连栈顶指针都没弄清楚,不然也不会来今天这一趟。
喝了酒嘴里就容易少个把门的,越齐云从小和玉泉那些酒桌兄弟喝了酒之后大家都随口乱说,自己也说习惯了,前世今生各种问候的话语都是脱口而出,他分不清楚,也没个人在意。
都是这几年他和洛渊偶尔喝酒的时候,从洛渊微怔的反应里意识到,有些词语这里是没有的。
他都不怎么和洛渊喝酒了。
上次脱口而出一些话的时候,看吴忧的表情他就知道,糟了,说错词了。
吴忧的心思更机敏感觉更锐利,越齐云不敢同他喝酒。
越齐云轻言细语的态度让吴忧受宠若惊,但是他也知道了越齐云来这里的用意。
他今天把越齐云晾在那里,自己肆意无礼扭头走了,他都还忧心着怎么找个机会道歉,越齐云也不打算放过他。
不出所料,越齐云开口了:“吴忧,上次我给你说的那句话,还记得吗?”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吴忧觉得这句话还挺好玩,前提是在自己看戏凑热闹的时候。这话越齐云对他说,他可就好玩不起来。
“天涯何处无芳草,多情却被无情恼。”越齐云总算想出了正确的那一句,“吴忧,你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吴小少爷一阵沉默。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出了声,“齐云,我也说过,我的心在你身上,由不得我自己。”
吴忧认真的看着越齐云,眼里深情满溢,坚定不移。
“吴忧……”越齐云准备继续往下说。
“这句还挺有意思,还有别的吗?”吴忧打断越齐云的话,聪明人的优秀品质之一就是求知若渴好学不倦。
越齐云想了想,用手指抵住下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然后又偏着头想了一句,“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吴忧先是楞了一下,心里默念了一遍,明白意思之后,哈哈大笑起来,心也是宽的没边。
齐云这些话都是哪来的?他看了一些话本,都没见着过。
和齐云在一起这么高兴,他怎么会舍得离开呢。
虽然是这么个场面,但这话一说出来,越齐云自己也觉得好笑。
他随手拿了桌上棋兜里的棋子,一边玩着棋,一边重新打量起吴忧来。
作为天道之子,吴忧的相貌确实无可挑剔,他鼻梁高挺五官精致无暇,仪态风流绝世。
加之身份高贵,根骨资质也无出其右,以后会在整个九天界掀起一番风云。
天高海阔任君飞,他不应该耗在这里。
摆脱了前三章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和原定宿命中必死的境地,越齐云其实还挺喜欢吴忧这种人设,不然他也不会去看修真爽文。
虽然看的是部只有他唯一一个读者的垃圾网文,但那种天下敌手一剑败之,天下女子一指勾之的龙傲天,哪个钢铁直男不爱呢。
然而对个纸片人,他们维度不同,很难产生别的情感。
第51章
除却书中角色这一环,即使把人放在同一次元平等对待,这事也不行。
因为越齐云根本就没有一颗完整的心。
他那黑的流脓的心上全是洞,捡好听的赞美之词说,就是心眼多。除了心眼啥都没有。
严树手上沾的那些血算个屁,他都不想搭理这种小孩子游戏。
越齐云从前在老家的时候,只要上头一道令箭下来,暗杀全家的杀全家,诛九族的诛九族,笑面夜叉三尺青锋下的不归人弑了无数。
虽不知为何会穿越来这里,但越齐云很感激上苍能给他这个重活一世的机会,并让他生在了玉泉山这样清闲自在太平无事的好环境里。
但从前一直夹缝求生虎口夺食的血腥杀戮,早已把刀光剑影深刻在了骨血之中。
越齐云一直在努力扮演一个好人,希望笑面夜叉能脱离苦海,走出炼狱立地成佛。
要是觉得有些时候他的人格不对,那不是人设崩了,那叫狗改不了吃屎。
上一次,他被洛渊剑气里的丝微杀意波及,就差点忍不住直接拔刀想朝洛渊脖子上捅,那是根本没经过大脑思考,身体本能反应。
——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越齐云回想了一下,他年少轻狂的时候,也曾像吴忧这样满心满眼爱着一个人,为此献上一切,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到了黄河也不死心,人家虐他千百遍他依旧待人家如初恋。
那个倾国倾城得他一世真心的绝世美人,名字叫做权利。
可惜他英年早逝,到死也没博得美人回眸一笑。
重活一世,生活安稳不用再刀口喋血,也没了年少轻狂少年意气,不再去追求美人,也没了想追求的人。
勉强维持个人设,在玉泉深山老林里安心养老混吃混喝等死得了。
吴忧这种大道通天仙途坦荡的人,不能在他这颗树上吊着,整个九天界都在等着他去把天捅穿几个窟窿。
“吴忧,算了吧。”越齐云随手把棋子放在棋盘上,看吴忧还在轻笑不止,又继续道,“再送你一句,相见争如不见,多情何似无情。”
“齐云,刀灵是真的吗?”吴忧还是眉眼含情看着越齐云,用力扯了扯嘴角,挤出这一句。
虽然不想听这个故事,但越齐云若是真的有一个深爱的心上人,他也想知道——从越齐云那里亲耳听到。
世人皆传独饮醉刀和刀灵情深缘浅有缘无分,齐云也和他一样,求而不得吗?
“啊?”越齐云一愣,完全没想到吴忧会这么来一句。这种可笑之极的胡编乱造,真有人相信?
“这你也信?你脑子被驴踢了?”喜欢悲情故事的女修们编排点话本消遣一下他就算了,他也不好跟她们计较。
可是连吴忧也信以为真?不信谣不传谣可是做人的基本素质。枉他还觉得吴忧是个聪明人。
听到越齐云这句骂,吴忧也是一怔,片刻之后回过神来,登时转悲为喜,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脑子被驴踢了。”吴忧捧腹笑道。
越齐云很少见到脑子被驴踢了也能这么高兴的人。什么毛病?
“脑子被驴踢了,然后疯了。发疯的爱着你。”吴忧心里的黯淡阴霾一扫而光,齐云没有爱着别人,他在难受些什么呢?虽白难过了一场,但知道刀灵的传言是假,现在心情舒畅。
越齐云抬眼望向吴忧,眉心微皱,这人怎么就说不听呢?
不是没被人喜欢过,他还曾玩弄过不少人的感情。
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的越齐云什么龌蹉事都做过,骗了别人一腔痴心再弃如敝履的事,他以前也没少做。逢场作戏的时候就更不用说。
越齐云想做个好人,但他不确定,真到生死存亡之际,例如在严家对上高他一个境界的严家老组的时候,他的本能反应会不会真让吴忧去顶着,自己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
可他现在没有别的目的,生活安稳环境舒适,他就不想骗小孩子玩了。
“吴忧,你听不听的懂人话……”话说到这份上都不听,越齐云失去耐心,不想再好言相劝。
他准备破口大骂,未曾想到话刚出口……
他的舌头被人咬了……
“不听。不想听。”吴忧轻轻咬了一口,又快速退开,嘴角噙着笑弯着眉,一副你要再说我还咬你的神情。
“吴忧你他娘的给老子滚蛋!”越齐云气急败坏,狠狠把手中棋子往棋盘上一敲,突然想到这是吴忧的院子,咬牙切齿,“算了我自己滚!”
话没说完,已经怒气冲冲的疾步离去。
今晚的谈话就这么不欢而散。当然不欢的只有越齐云。
吴忧舔了舔嘴角,心情极度愉悦——心魔的味道真好。
齐云的手真漂亮啊,玩着棋子的手指骨节分明细长有力,吴忧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自己心神稳住,没有去轻咬他的手指。
想到这茬,他又看了眼棋盘,越齐云刚才把一颗白子放在一个高目位。
——越齐云顺着刚才吴忧的棋局,在对弈盘中摆出了一个三劫循环。
齐云果然是会下棋的。吴忧愉快的想到,这算是齐云在陪他下棋吗?
吴忧怎么可能会放过自己的心魔,他只想吃掉这只心魔,他唯一的心魔。
***
隔日清早,天光刚亮,吴忧就迫不及待再次去了越齐云的练剑坪。
越齐云刚好走出院门,两人四目相对,猝不及防。
“小师兄,今天还比试吗?”吴忧又成了那个温柔楚楚我见犹怜的画皮妖怪,对昨天的事闭口不提。
昨夜的一切似乎都没发生过。
越齐云能怎么办,他黔驴技穷毫无办法。
他也不想再说浪费口舌,和尚念经一般根本没人听。他还没去当大师呢。
越大师深深叹了口气,能怎么办,继续当做无事发生,看谁熬得过谁。
***
山静日长,岁月静好。
越齐云又当起了玉泉派常驻失踪人口。
门前那块练刀的风水宝地虽然被吴忧占了,好歹屋子还是自己的。
越齐云清早跑到山林里面找地方独自修行练刀,晚上回家睡觉,过了一段时间早出晚归的田园生活。
习惯睡觉的越齐云当然是喜欢睡舒服的床榻,不想老是住在树上面。
等哪天玉泉山大少爷出关,他可能又无家可归居无定所。
吴忧经常会在他屋子里等到很晚,等到他回房之后和他说几句话再离开。
越齐云从严家刚回来的那几天,晚上经常有玉泉同门一起来找他喝酒,吴忧作为一脉相承的嫡亲师弟,当然也要跟着一起。
于是大家见识了几回吴师弟的喜怒无常之后,越师兄只得自己想办法编理由把酒局推掉。
以前的洛大少爷是一直给人甩脸,开口就挤兑人,没个好心情的时候。
这个吴小少爷脾气更难捉摸。刚刚还和颜悦色有说有笑,下一秒就脸色一沉倨傲无礼盛气凌人。
可是没办法,谁叫他境界高修为强,而且背后还有家大势大的吴家。
修真界就是这样实力为尊,像越齐云这样和谁都能混在一起的才是凤毛麟角。
吴忧以前就对君子如水进退有度的越齐云鄙夷不屑,现在更是深恶痛绝气恨难消。
他以前心情好的时候偶尔也装个温和有礼的样子,如今一看到越齐云对着别人演,就胸烦意乱心头火起。
越齐云眉弯眼笑的时候,眼神就勾的人心里发痒邪火乱窜,即使吴忧知道那是他装出来的,也不想看到越齐云和别人玩的开心。
要是再来个人搭越齐云的肩,吴忧或许再难以控制满腔怒火。
不过好在没有人这样。通过这几次的观察,吴忧意识到,整个玉泉派只有石冻才和越齐云好到随意勾肩搭背的程度。
仔细回想一下,从来都是石冻来搭越齐云的肩,越齐云从没有主动靠近过别人。
这个发现让吴忧心情愉悦,可一想到石冻,又是怒火中烧。
幸好石冻闭关去了,最好闭个百八十年,一辈子都别出来。
越齐云对吴忧这种见不得别人高兴的毛病也是无可奈何,这一天天的专爱没事找事,都是闲出来的。
什么样的爹娘才能惯出这样的熊孩子脾性?旁人看着都觉得糟心。
但越齐云自觉以他的立场,不好多言置喙。
对于洛大少爷,毕竟从小一起在玉泉派里长大,算是关系不错的亲戚家的熊孩子,越齐云有时候忍不住了还是要说他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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