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优秀,不单单是基础素质。”
霍伦看着那两个人缠斗的过程,淡淡的说道。
“还强在对克维尔的了解。”
“我也没想到他对老大的适应度这么高,这么快就能找到他的节奏。”
说到这里,亚力克的表情突然变得落寞起来,他看着那个上蹿下跳活力十足的身影,目光深邃了几分,像是遗憾什么一样,轻轻的摇了摇头。
另一边持续战斗中的西斯可听不见这边议论的声音,他全神贯注在分析克维尔的动作上,打得越久,越能发现问题所在。
令他疑惑的是,克维尔对他的攻击套路太过了解了,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他一转身克维尔就会开始进行针对鞭腿的闪躲,他的手一抬起,无论是勾拳、直拳还是手刀都会被极为准确的回避方式躲开,所有的套路都被看穿,那个人就像他肚里的蛔虫一样,纠缠不休。如果是预判的话,那这个人也太恐怖了吧?而且更奇怪的是,克维尔的攻击在西斯的印象中非常熟悉,被猜透的不只是西斯,他同样能对克维尔的动作进行预判,甚至有时候条件反射的后跳,便能躲过克维尔的一波攻击,思绪凌乱,无从下手。
最令西斯郁闷的是,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逗猫棒玩弄的猫咪,时刻处于被戏弄的状态,克维尔的攻击很少,就算攻击也不会向要害处打,闪避极多,甚至出拳的时候也会避开西斯的右手,越打下去,西斯越觉得憋屈。
克维尔根本没有尽全力。
僵持不下之时,克维尔的腕屏突然响了起来。
西斯的拳僵在半空,看着那个蓝光闪烁的腕屏,头一次有了庆幸的感觉。
“抱歉。”
克维尔微微背过身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腕屏,没有让西斯看见上面的内容,他沉默了几秒,等到看完了消息,才转身说道。
“我让霍伦送你回去。”
似乎是很急的事情,西斯看见克维尔对霍伦吩咐了几句,再次看了西斯一眼,便转身走掉了。
西斯总觉得,那时候的克维尔是想对他说些什么的,但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克维尔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是军令吗?
“走吧。”
霍伦走了过来,淡淡的说道。
克维尔走后,现龙组的人都各自散去,西斯不记得自己是走了什么路,又走了多久,反正感觉快要到达克维尔的房间时,霍伦突然站定下来。
走廊中只有他们两个,西斯站在离霍伦不到一米的地方,他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这个人。
说起来,在这艘飞船里,他最熟悉的人,好像就是克维尔了。
“老大他,每一月要做一次精神压制治疗。”
霍伦有着很清冷的声音,尤其是刻意变得沉重的时候更是深入骨髓的冷,与克维尔天生自带暖意的声线不同,克维尔总是一脸温柔的笑,无论你说什么他都是好脾气的回应,虽然有时候很毒舌,还会怼人,但是一旦看到他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听到这话,西斯瞬间呆住了。
精神压制治疗?
“怎么能对他用这种副作用极高的治疗手段?他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西斯浑身克制不住的颤动,他的嘴唇嗡动,向着霍伦大声反问。
他是个医生,不是不知道精神压制治疗,那是一种疗效极好的治疗手段,价格昂贵,一般用于暴走濒死状态的哨兵,压制其精神体,达到挽救生命的作用,是最高效的急救手段。但是精神压制说得好听,实际上有毁灭性的副作用:他会永久削弱哨兵的精神强度。这对任何一个哨兵来说都是难以想象的灾难,而且疼痛度极高,就相当于从身上削去一块皮肉一样,西斯曾在病历上见过,因为精神压制治疗,哨兵从A级降到A-都是经常的事情,更何况,有的人一生只有一次,便已经算是灭顶之灾了,克维尔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单单是他忍受的痛苦就是无法衡量的,更别说对精神体的损伤。
他可是S级哨兵啊!
那一瞬间,从心脏传来的强烈痛感麻痹了西斯的神经,他满脑子都是克维尔呆在一个狭小的治疗室,忍受痛苦的模样。指尖发凉,传入四肢百骸,他整个人如坠冰窖,血液都仿佛凝固起来。
“你当真这么以为吗?”
像是带着怒气一样,霍伦转过身来,眸中一片冷淡。
“你当真以为,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这一句话,堵得西斯无话可说。
“你是个医生,你给他做过精神疏导,你难道会不知道吗?现在有什么手段能够救他你难道不清楚吗?如果有别的选择我们怎么可能会看着他受苦,可我们别无选择。”
霍伦在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发怒,说出口的话冷漠不堪。西斯抿着唇,他不再反驳。
他何尝……不知道。
克维尔的情况,他何尝不知道。
深入过少将精神网络的他,再清楚不过了。
西斯听见了一声轻微的自责的叹息,接着便是霍伦离开的脚步声。
浑浑噩噩听见开门的声音,不知不觉回到克维尔的房间,再次看着房间中所有的物品,一一环视过去,西斯的心堵得难受,他猛地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
少将,他的状况真的很不好。
第16章 曾言温柔
时间分秒的过,滴滴答答如水般缓缓溜走,西斯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灰白的天花板,久久无法入睡。
那就像是萦绕在心头的噩梦,在昏暗的空间中缠住他的脚腕,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挣脱。他总有意识的把克维尔的情况想的乐观,但实际上,何尝不是在变相的欺骗自己。
无论这个人是何种身份,一个患者在放在医生面前,实在很难不动容。
熟悉的气息从门外渐渐传来,本该被超强隔音效果的墙壁隔绝在外的脚步声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西斯的耳边,那人的脚步很沉重,每一步都宛如沉重的鼓点打在西斯心上,他一个翻身猛地坐起来,向着门边走去。
越来越近,脚步声骤然消失,那个人最终停在了那扇门的背后。
一道薄薄的滑动门,将两个人彻底隔绝。
西斯站在原地,他能感觉到那个人周身紊乱的精神波动,像煮沸的开水般翻腾奔涌,在耳边聒噪不堪,扰得他心绪不宁,向导深吸一口气,右手轻轻向前抬起。
僵硬的、肃然的表情,像是下定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心,缓慢地抬起。他想要再慢一些的,有更多的时间犹豫,有更多的时间、更多的机会给自己反悔。
手掌穿过滑动门的感应区,滑动门无声的打开。
空白的走廊里,面对着西斯的克维尔无措地站在那里。
他的额头有着薄汗,顺着脸颊缓缓滑下没入领口,双眼周围有些红色血丝,嘴唇苍白,整个人站着就好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倒下。
他也没有意料到门会开,顿时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说道:“还没有睡呢?”
颤抖的声音,尽管已经尽力在克制,仍然是能听出与平时不同的虚弱感。
看着克维尔此时脸上的笑容,西斯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他的心头像是堵了一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还没回来。”
西斯侧过身子,示意克维尔进来。
这一次,有所迟疑的倒是克维尔了,他看着西斯,有些为难到底该不该进。
可能这个动作有所唐突,亦或是克维尔根本就没想和他住在一起,少将的心思太难猜,他永远都会拿他标志性的笑容类似敷衍地对待每一个人,饶是西斯这样善于捕获他人感情的人都看不出他的真实心情,藏起他心里所有的小秘密,让别人猜不透看不穿,和这种人相处最是麻烦。
可转念一想,何必在意少将的想法?若是西斯这番动作惹他生厌倒是正好的事情,少将如果以为他是个轻浮的向导,自然就不会和他再有接触了吧,也算是合了他的心意。
西斯晶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门外的哨兵,观察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然后,西斯看到,克维尔走了进来。
“抱歉,打扰你睡觉了吧。”
暂且称之为室友的人如此晚归,可能自己的行为给西斯造成了困扰,克维尔温柔道歉。
西斯站在床边,看着克维尔把身上被汗水浸透的制服脱下,哨兵走向衣柜,单手划开后拿出了黑色的睡衣,有些火热的视线在触碰到克维尔外露的脊背后骤然收回,西斯断然将头转向一边。
哨兵这类人是有着先天的优势的,尤其是在身体强度上。
瞄到克维尔健硕身材的西斯不免在心中感慨几声。抱着非礼勿视的心态,待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停止,西斯才转过头去,发现克维尔已经把被子铺在地上准备打地铺了。
这个……
看了看整齐铺好的褥子,再看一眼旁边的单人床,西斯觉得那个大小的床怎么挤也躺不下两个人,连忙道:“我睡地上吧,这里是你的房间。”
“没事,你是客人。”
克维尔站起身来,将脱下来换洗的衣服整齐叠好,撂下一句话,转头走进了浴室。
隔着门,潺潺的水声钻入西斯耳朵里。
到别人的房间还要逼得主人睡在地上,好像不太好。
刚刚胆子太大请人进来的时候忘记了这一茬,克维尔没怎么在意,西斯却是有些过意不去。
难道说刚才克维尔在门口纠结的是这件事情吗?
洗漱原本不需要太久,西斯以为少将雷厉风行的风格会延伸到日常生活中,但是那一晚的克维尔好像非常缓慢,水滴不断击打在地面,水流流淌的声音一直在西斯的耳边缠绕,时间过去很久,久到西斯都有些不耐烦了,那水流的声音才停止。
浴室的门打开,身上穿着黑色睡衣的克维尔正用毛巾去擦拭他有些潮湿的发,金色的发丝因水的浸润拧成一绺绺随意地贴在额头,洗浴过的少将整个人蒙上了一层慵懒气息,他踩着拖鞋走到自己的地铺,把被子裹起来,随意坐在褥子上。
“不然……你还是睡床……”
西斯站在床边,看着绕过自己的克维尔,说道。
“单人床可睡不下两个人。”
微微一笑,克维尔变相回绝。
再这么杵着也不好,西斯索性恭敬不如从命,脱了鞋在克维尔的床上坐下。
床比地面高出半米左右,就算克维尔比西斯要高出一些也难以弥补此时的高度差,克维尔仰着头去看西斯,他看见向导也正专注地看着他。
“有事吗?”
他疑惑地问道。
难得西斯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十分专注的,那双眼眸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但里面还有着名为犹豫和担忧的情绪,让克维尔有些莫名。
“从医学角度和精神学角度来说,你的情况实际上很糟糕。”
西斯深吸一口气,决定说出来。
可能现在这个气氛讨论这些残酷的事情是真的煞风景,可能正常……两个并不算是朋友的人应该在此时聊一聊最近的新闻、有趣的别的事情……总之什么都好,而不是现在他挑起的话题。
但是一想到可能明天之后,他就会永远远离克维尔的人生,他便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个哨兵知道他自己的处境。
他有这个权利知道,也有这个能力承受。
退一万步说,如果以后再也无法相见的话,现在的不愉快就没有任何关系。
“我知道。”
看着向导认真的表情,克维尔也不禁挺直了脊背,他回答得很郑重。
“我没有看过你的病历,不了解你的具体数据。但是之前我给你做过一次精神疏导,从当时你精神网络的破损程度来看,你所接受的治疗手段都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无论是仪器治疗还是药物辅助,包括精神压制治疗无一例外。你的等级过高,精神压制治疗其实对你根本没有足够的效力,换种说法……全帝国没有足够的实验数据来进行针对S级哨兵的精神体研究,所以必定没有适合你的治疗方法。”
西斯也大体知道曾经历史上的S级哨兵,但遗憾的是,由于S级向导的缺乏,所有S级哨兵全部都是精神体暴走崩溃而亡,而如果这个世代没有S级向导出现,克维尔也难逃与先辈相同的命运。
克维尔没有失落或是难过,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处境,只是淡淡地听着西斯讲下去。
S级向导,历史上从未有过,他又怎么敢期待到自己这里就会出现。
“但是,你的精神网络破损程度严重却并不是不可修复,主脉络的复生性很强,这一点是你最大的优势,帝国国家实验室的仪器‘幻影’能够增强哨兵的脉络坚韧度,如果能配合起来的话会是个很有效的手段……”
西斯考虑这个事情很久了,他记得‘幻影’的成功率很高,以前约翰曾经给他看过相应的试验资料,据说还是他从黑市上花重金买来的,仪器成功制作的时候还在帝国新闻上报道过,如果真实性足够的话,绝对有机会成功。
正当西斯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克维尔难得打断了他。
“试过,没用。”
这一句话,给满满信心的西斯泼了一头冷水,从头淋到脚,直接让他哑口无言。
西斯看着克维尔,接不下去话了。
也是……他能想到,克维尔的医生也必定会想到,他的学识和那些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学究比,恐怕是什么都不算吧。
“在你之前,没有人能进入我的精神网络。”
克维尔说着。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西斯身上。
“这件事只有你才能做到。”这种话,如果是曾经的西斯听了一定会极为高兴和自豪,他曾迫切的想要得到他人的认可,也愿意抛头露面绽放光芒,他曾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并且不惧怕一切困难。但是如今的他再听到这种话,只会萌生出无限压力。
失去了年少的锐气,长大后只会平添犹豫与惆怅。
西斯一瞬间意识到了克维尔对他如此执着的原因了,面对有可能的希望,谁都会不顾一切努力追寻。
“我不过是B+级向导啊……可能是DH1磁场的问题吧,没去试一下吗?”
西斯一脸苦恼的看着克维尔,他搞不懂的也是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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