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去前线?!”夏元诧异。
他劝迟宁:“一时半刻出不了岔子,您这才刚醒没多久。”
时不可路过,探头进来看热闹。
迟宁看了一眼时不可,说:“你也去。”
时不可拿手指指了指自己:“我?”
“我不行,年迈,老胳膊老腿,腿寒,拖后腿。”
迟宁嫌他聒噪,对付时不可只能用些硬手段:“要么自愿要么被迫,最好主动点,不然把你用绳子把你吊到城墙外,顾凛那边的剑弩射的很准。”
时不可:“……”
亏他之前还对迟宁心生几分怜惜,现在看来根!本!不!用!
人家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心中该是早有筹谋。
“去就去,你可别后悔。”
……
统帅府外,夏元盯着时不可好好走路。
怕怪道士中途跑了,夏元用粗麻绳在自己手腕上缠了几道,另一端缠在时不可腕上,系了个又丑又结实的死结。
夏元骑马行得快,绳子绷紧,拉着步行的时不可大步走。
时不可嘴上一直没停过,骂着走了一条街,引得街上行人频频侧目。
只有夏小屁孩不为所动。
时不可开口,咿呀婉转地唱起小曲来:“红酥手……掀起了红浪被呀……”
“你!你唱什么!”夏元瞪他。
“艳.情戏文,你还要听吗?”
“你闭嘴!”
“要闭嘴也行,”时不可扯了扯麻绳,说,“我上去骑,你下来。”
前面两人吵吵嚷嚷的,迟宁落后了一段距离,正准备从统帅府外驱马前行。
一个黑衣人忽然跪在他马前。
对方抬头,迟宁认出他是出城去打听消息的密探。
“走,边走边说。”迟宁用马鞭指着旁边的一匹马。
两人骑马并行。
密探道:“您交代的事情几乎用不着打听,除了玄断山,其他地方全传的沸沸扬扬。”
迟宁闭了闭眼睛,吸了口气才敢问:“都是真的?”
“真。”密探说。
夏元和时不可率先到了城门大营。
时不可从马上跳下,一溜烟钻进人群,甩掉了臭小子。
路过一排戍兵时,时不可刹住脚步,走到其中一个面前。
时不可:“我看你就眼熟,脸上抹了层泥就想装土豆?”
土豆转动着眼珠,黝黑的皮肤衬得眼白格外明显,他有些嫌弃:“离我远些,你这样很容易暴露我。”
时不可笑了一下,满满的不怀好意,低声说:“怎么会?我帮你遮掩一下。”
四周都是站得笔直的戍兵,离土豆比较远,表情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严肃认真。
时不可拍了拍土豆的肩膀,朗声赞道:“小兄弟,我忒面熟你,你跟我老家那个顾二柱长得真像!二柱,真的不是你么?!”
土豆的脸色更黑了:“你有病。”
“要不是我给你传信,你能知道迟宁来了玄断山。”时不可说,“欠我一个大恩呢,怎么还?”
时不可眼看黑土豆变成了愤怒的土豆,听见后者说:“我让你照看他,你竟然让他孤身犯险,去见顾凛!”
“你都这么冲动了,我还以为你师父教出你,怎么着也比你强些,谁成想也是莽撞,专往死路上撞。”
“你这次打算见迟宁了?他挺着急,都派人出去打听你的消息了。”
土豆很拧巴:“最近不打算和他见面。”
时不可恨不得把他烤地瓜吃:
“顾凌霄,你是不是男人,还要玩敌明我暗的把戏玩多久。”
时不可觉得顾凌霄不长进,他和潘云鹤的副将喝几杯酒,把人家灌醉就能套出来的消息,顾凌霄装了几天的土豆也没听到。
“你爹想让迟宁和魔族联姻,还把这事作为条件告诉了潘云鹤,你再不动作,他都成你小娘了!”
第61章 孤男寡男密道独处
长街上,迟宁打马而行。
密探说的情况,字字让他如坠冰窟。
“顾凌霄现下在何处?他可有受伤?”
“不清楚,我只能在江洲郡探听到他的行踪,出了江洲郡边境,他就像消失了般。”
迟宁离开的几天之后,顾凌霄灵力暴增,顺利渡劫达到元婴。
这样的修为已经足够做中等门派的掌门人。
可顾凌霄修为进阶的第一天,就和解九泽大打出手。
“顾少侠选的时间太招眼,当时百派大会还未散,提长剑,只身一人就去了簇玉大殿。”
“结果如何?”
“不相上下,但顾凌霄用的是魔气。”
迟宁难以置信道:“怎么会?”
在迟宁心里,顾凌霄还是他听话的徒弟,怎会一夜之间秉性大变?
“若只有簇玉弟子在场还好瞒,难就难在人多眼杂。那么多门派的弟子都看着,消息根本藏不住,隔夜就传的沸沸扬扬。”
“解峰主丢了面子,顾凌霄也坐实了魔族身份。”
人类认为魔族面目可憎,对其深恶痛绝。
仙门百派的事更好奇些,迟宁能想象到坊间流传的版本会比真实的事情夸大多少倍。
说不定顾凌霄被描绘成了青面獠牙的怪物,贴在门前驱邪。
密探观察着迟宁的神情,略带犹豫:“还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请说。”
密探吞吞吐吐,全没了之前的条理清晰:“外面不止这一类传言,还有更多关于仙尊和顾凌霄的,不知仙尊听说过没有,那样的……故事。”
“什么故事?”
“属下买来了一部分,”密探拿出一只藏蓝色布包,里面裹了几本书,递给迟宁,“仙、仙尊自己看吧。”
迟宁还担心着顾凌霄,没多问,随手接过书本放进怀里。
……
顾凌霄还沉浸在时不可的一句“小娘”中回不过神来。
“那老畜生想干什么?!”
面对顾凌霄的暴跳如雷,时不可嘿嘿一笑:“那你就是小畜生。”
顾凌霄差点就动手了。
忽然有道声音朝这边来,大叫时不可。
时不可一听声音,慌忙藏匿。
顾凌霄站的位置临近墙壁拐角,时不可躲去他身后,避开夏元的视线。
顾凌霄闪身任时不可暴露。
“过河拆桥的臭小子!”时不可骂他。
“你不看破红尘了?这是你收的徒弟?”顾凌霄一挑眉。
“不可能!这小孩忒烦人!”
看着狂奔来的夏元,时不可知道自己跑不掉,便坐以待毙。
从顾凌霄认识时不可开始,后者就神神叨叨的。
听说时不可师从第一道门的方丈,这身份拿出去是很能唬一唬人的。
如果是别的头脑灵活的道士,肯定靠着一张嘴,坑蒙拐骗过不知多少迷信富商了,偏偏时不可穷极困极。
宁可饿死也不愿意拿着幡去算命。
他呆在这座城里,像块顽石。
顾凌霄上辈子遇见时不可的时候,时不可正和一个年轻乞丐抢一碗粥。
时不可絮絮说了半天大道理,把那小乞丐说的云里雾里。最终小乞丐烦躁,把碗一摔,稀粥便宜给了土地公公。
顾凌霄帮了时不可,请他吃饭,问他境遇怎会如此潦倒?
“潦倒吗?”时不可当时边夹菜边说,“这是无边的自在。”
顾凌霄问:“若有人请你去吃珍馐呢?”
时不可一笑,极通透:“那再好不过,什么样的自在都能抛掉。”
时隔多年,故人如旧。
时不可被夏元擎住了双臂,夏元想拿之前的麻绳来捆他。
“没礼貌的小孩。”
“你叫人不叫名字,更没礼貌。”夏元说。
时不可突然反应过来:“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夏元:“……”
时不可趁机抢了麻绳,挣脱夏元,很得意地躲在顾凌霄身后:
“还挺有意思,只要你不姓夏,我就很赏识你。”
“你的赏识有什么用?”
“每天早上夸你一句,说‘你真棒’!”时不可道,“怎么样,心不心动?”
“太不巧了,我偏姓夏。”
能说会道的时不可如遭雷击,张了张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夏元察觉到他的反应:“姓夏怎么?夏家怎么惹你了?”
玄断山的居民都是从中原迁移而来,其中夏姓很罕见,只有一个人姓夏,城中的第一任统帅:夏斐。
夏斐啊,时不可的老冤家了。
时不可百年前来到玄断山,满怀欣喜去见的人。
兔崽子竟然是夏斐的后代,蛇鼠一窝,沆瀣一气,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时不可微眯眼睛,夏元在时不可眼中看到了,豹子一样的神采。
时不可:“你高门大户,哪是我能招惹的。”
……
大帐里,迟宁听潘云鹤讲他的战略。
窗外雪落纷纷。
迟宁有些晃神,他离开簇玉峰时也是这样的雪,很快把身后留下的那串足迹覆盖完全。
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的小徒弟能独当一面了,他也该去了结一些事情。
这是迟宁第一次彻底地跟顾凌霄分开,没有信笺,未交待去处。
小徒弟就不知所踪。
顾凌霄会去哪儿?
迟宁忽然有些顾忌。
他若是真死在了玄断山,像薄叶被压在重雪下。
两人岂非要相隔天涯。
“仙尊,迟仙尊?”潘云鹤发现迟宁走神了,又把一支小旗插在沙盘上,“您在听我说话吗?”
迟宁听懂了潘云鹤鏖战的方法。
“可行,但城中士兵必要折损大半,很残酷。”
“残酷也要实行,这是我们的使命,”潘云鹤把代表顾凛的小旗拔掉,抬了抬下巴,面容沉毅,“万死不辞。”
“如果我的方法不成功,你再死战。”
“什么方法?”
迟宁:“挺简单的,放我出去一趟。”
潘云鹤几乎没有思考:“不可!”
潘云鹤很敬重同他作战的兄弟们,他们不能后退半步,他们要保护城中的家人,出生入死理所当然,潘云鹤谓之勇敢。
而迟宁能为了素未谋面的人,单枪匹马去见顾凛,潘云鹤谓之大义。
“不从城门出,这次我走密道,不会有事。”
城中挖有密道,在整座城的后方,出口被山坳遮掩着,一般用来和中原联络。
如城池失守,百姓便会从那里往南方逃脱。
迟宁往外派探子,走的也是那条路。
密道很狭窄,出口又和顾凛的地盘是背离的,没有人想过利用密道偷袭。
迟宁缓缓地把灵犀缠在手腕上:“今日是腊月十五,按习俗,城中会有冬祭宴。”
潘云鹤点头,眉心皱的很深。
“等我,回来和你们一起庆贺。”
迟宁定下了决心,无论潘云鹤怎么劝都不松口。
“我是统帅,”迟宁第一次搬出这个身份,“你该听我的。”
潘云鹤重重锤了下桌:“我和你同去!”
时不可被夏元押进来,恰巧听见这句。
时不可:“你愿意送死就送死,潘云鹤不也争着去,你不带我就行了吧?”
自从被迟宁带着来城门口,时不可全身都写着拒绝。
时不可没猜对迟宁的意思,迟宁带他来大营,是怕统帅府的守卫看不住他。
迟宁:“不带时前辈,怕你有危险。劳烦潘副统帅把他留在大营里,派人照看些。”
“我能有什么危险,出了事,我保准第一个跑。”
时不可觉得迟宁烦死啦!
什么人都关心,他死不死关迟宁什么事,还要迟宁操心。
顾凌霄跟迟宁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竟然不烦他,还说喜欢!
时不可气了个倒仰。
咚咚的擂鼓声传来。
有军官来报,说顾凛亲自带人到了城门外。
“是个好机会,趁他注意力在城门这里,我悄悄走密道。”
潘云鹤强硬地拦住帐门,要求必须和迟宁同去。
消磨了大概半刻钟,迟宁担心误了时机,勉强答应:“走罢。”
两人都换了身夜行衣,离开大营的时候天气垂垂欲暮,西边的天空泛着灰紫色
两人都举着火把,下了密道。
迟宁走在前面,潘云鹤在后。
走了快半个时辰,迟宁听见后头有挺大的动静。
一回头,看见潘云鹤蒙着脸,头上裹着黑巾,浑身只剩了一双眼睛。
“你什么时候蒙上了脸?”迟宁道,“距离和顾凛碰面还有一段时间,不必这么紧张。”
“我真的紧张。”声音从布料里透出来,闷闷的。
迟宁轻轻笑了一下:“没事儿,我护着你。”
两人又走了不久,迟宁停下,抬手敲了敲头上的砖块,确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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