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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仙魔殊途如何相恋(穿越重生)——琉小歌

时间:2020-11-28 10:15:44  作者:琉小歌
  景行重甲军,近乎百年一见,有其原因:
  一则此军逢大乱才出;
  二则有大乱必有大难,重甲军殒身不逊,大战之下归者寥寥,而再要养出成军的规模又要许多年。
  是以不能轻易出动。
  景决望着这六千人,六千人也沉默地望着他。
  坚硬的铠甲被沉重的雨点砸出响亮的金石声,寒雨冲刷在甲鳞上激荡出冰冷的金属气息。
  景决拔出了臬司剑,以剑指天,训问:“你们知道自己是谁吗?”
  六千人答:“景行重甲军!”
  景决又问:“军义为何?”
  六千人答:“奉天执道,制乱制暴!不达军令,不退一人!”
  景决训话:“你们是仙道以重甲相奉,以灵资相供的景行重甲军!五十年磨一剑,今日正是出锋之时!在这山中有不死阵与数万被控之人,可有畏惧?”
  六千人答:“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无所畏惧!”
  激昂的声冲入云霄,滔天雨幕也浇不灭他们的战意。
  四千魔人听得热血沸腾同仇敌忾,魇门十使亦是心生敬佩。
  忆霄道:“魔人可惧?”
  四千魔人生出万丈豪情,高声道:“无所畏惧!”
  -
  景决面色凛然,臬司剑划出弧线,肃杀的剑啸不绝于耳。
  百人的近卫团出列,却被景决摆手示意归队。
  今日所战之人,真人以上才有一战之力,近卫跟着景决就是送死。
  最后是景决独自踏上芙蓉山的石阶。
  六千重甲军对他行注目礼。
  臬司仙使与重甲军而言是战神,他们曾无数次目送战神踏上征程,最难的战斗总是由臬司仙使作为前锋先战。
  他们的无所畏惧来自自身,更来自身先士卒的战神。
  景决背着剑,踏上了芙蓉山石阶。
  这六千人由他带来,加上魇门阙的四千人,一共一万人,他要尽量将这一万人完整地带回去。
  暴雨下了有半柱香的时间,却不见半分收势,过午的天色近似黑夜。云层叠嶂,乌浪翻滚。
  忽地一道闪电劈来,照得天地间霎那一亮。
  重甲军的银甲熠熠闪着冷光,景决一袭黑金轻甲衬得他面色如雪。
  臬司仙使的甲与兵士不同,作为前锋要反应迅速,不能穿重甲,而是轻甲。
  仙使从不坐阵后方,他是长剑,是棱刺,是捅向敌方的尖刀。
  景决在乍亮的那一刻瞧向了天穹,睁着眼等即将炸来的滚雷。
  这一声雷鸣比之前的还要大,震得山川也跟着摇晃,景决踩着雷声,往北麓小苑的方向而去。
  柳棠的那声自爆从那处来,他知道童殊就在那里。
  -
  童殊赶到石镜湖衅时,看到的是满地腥红的血,以及僵硬伏跪在地的柳棠。
  柳棠跪得那般虔诚,就像是在认真的做祷告,还活着一般。
  若是没有那么多血。
  童殊走到近前,放慢了步子。
  柳棠的血还没有凝固,是新鲜的。
  这时的人应该还带着体温。
  童殊在血泊外停住,他不忍去踩柳棠的血,轻声地唤:“师兄?”
  柳棠没应他。
  童殊改口唤:“兄长?”
  若在从前,柳棠无论如何都会应他了,可是没有。
  童殊生气了,喊他:“柳知秋!”
  柳棠没有像他小时候那样纠正他该唤兄长。
  童殊很生气:“柳棠!”
  被弟弟直呼名讳,柳棠竟然也不教训他。
  童殊收起顽皮,知错般改口:“兄长,你理理我嘛。”
  没有人理他。
  童殊路上被雨水冲净的泪,倏地又冒出来,止也止不住。
  童殊抹着泪,像小孩子对家长耍赖般控诉道:“你们好狠心,一个都不留下!”
  童殊委屈极了:“我没有家了。”
  好冷啊。
  童殊在寒雨里打了个寒战。
  印象中的芙蓉山从未如此冷过。
  连水牢都比这里暖和。
  童殊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他像是落单的雏鸟一般,发着抖,不住地战栗。
  再坚强的人,也有极限。
  人的血肉之躯总会失去体温。
  童殊太冷了,失力地跌坐于地,他向一旁歪去,本能地拿手撑地时,抵到了一面无形的墙。
  那是柳棠元神自爆化为的穹顶封印。
  有暖意自童殊贴上的掌心传来,他在那和煦里止住了战栗,而后听到了柳棠留给他的话:
  “小殊,我从前去甘苦寺接你时,听到一嗔大师对你说过一句话,至今记忆犹新。”
  “他说‘佛不要你皈依,佛要你欢喜’。我当时不明白,如今明白了。”【注2】
  “为兄不要你难过,为兄要你欢喜。”
  “我所为之事,乃我之欢喜;我临终所愿,乃你之欢喜。”
  “为兄不义,没有问过你意见便做此事,请你怪我,也请你早些原谅我,要放下。”
  “我的归处在芙蓉山,你的归处不在此处。”
  “为兄回家了,师父师娘有我侍奉,你不必挂念。”
  “你总会长大,长大后就要成家立业,莫要想家,寻自己的新家去罢。”
  “小殊啊,不要回头。”
  “去罢。”
  -
  听着这样的遗言,童殊泪流满面。
  他处于极度哀毁之中,是以他并没有发现,有一个透明的法障小心翼翼升起,替他罩住了雨。
  雨小了又止了,甚至还循序渐进地吹起了和风。
  臬司剑的神光隐在外头肆虐的大雨中,有一双眼睛仔细瞧着童殊,景决想上前,却还是忍住了,淋着雨,踩了一脚的泥泞。
  -
  童殊在温暖的法障下喃喃自语:
  “所以,你们做之前都知道我会怪你们,可你们还是不问我意见,就做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不会原谅你们?”
  童殊踩进了柳棠的血泊,他伸手想要将柳棠背起。可他是只有一魂的魂体,背不动。
  童殊只能伤心地坐在柳棠旁边掉眼泪,乱七八糟地重复说着“不会原谅你们”。
  他如此生气,可柳棠也没有像小时候那样来抱抱他。
  最终是童殊的肉身追上来,抱住了他那单薄而悲恸的一魂。
  倘若这世间没有人能给他怀抱和归宿,自己抱自己也能有温暖。
  童殊魂体合一,终于有了力气。
  他先是弯腰捡起了拒霜剑,将它挂在左肩,再将背上的上邪琵琶挪到右肩。
  然后他背起了柳棠,满鞋底的血,踩出一路血印。
  他穿过了柳棠的法印,又穿过了童弦思的禁制,走进了石镜湖,来到了北麓小苑的门前。
  童殊抬手,没有敲门,里面有谁他心如明镜。
  他顿了片刻,等脸上的泪干透,然后冷着脸,推开了门。
  进去之后,回手关门,落锁。
  -
  他已经有自己是终结者的觉悟,也不再怨忿。
  这不是他的命,也不是什么注定的传承,他要向烂透的安排说不!
  他童殊往后做的每一件事、走的每一步路,都必是发自本心。
  童殊对自己道:
  “我不是谁硬塞的传承者,我也不是谁盘上的棋子,我给自己定姓取名,我要做自己的主宰!”
  “血脉牵绊不了我,恩情左右不了我,我不会手软和犹豫,我要扫清这条回乡的路,我要让天清月明,世道干净!”
  童弦思葬在歧云山,一嗔大师奉在舍利塔,令雪楼遨游在人间,柳知秋埋骨在石镜。
  “他们都不要我皈依,我要做欢喜的童冰释。“
  关门打狗。
  是时候算清楚这两辈子的烂账了!
  -
  景决握得双手生疼才忍住了没有上前去抱童殊,他一直看着童殊进了北麓小苑,才收了法障。
  按柳棠所说,陆岚的三魂七魄分在两处,童殊去的北麓小苑有一魂两魄,剩下的二魂五魄肯定在芙蓉山的某个地方。
  他拔出了臬司剑,目光透过雨帘望向芙蓉山主殿,那里将是他的战场。
  作者有话要说:【注1】柳棠的评语“解语本无尘,知秋落尘埃。明镜照拒霜,绝处归故乡。”是我参照《菩提偈》作者惠能(唐)的前两句的句式改写的,水平有限,韵脚差一个没押齐。(原文为“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
  【注2】“佛不要你皈依,佛要你欢喜”:忘记从哪看来的这句话,印象深刻,总不能忘。查了百度也没找到可信的出处,特此注明,这一句非我原创,敬佩并感谢能写出如此句子之人。另,这一句也解释了前文为何一嗔大师没提过要收童殊入甘苦寺为徒之事。这个伏笔也圆上了。哦,还回应了十二岁的小陆殊说被师兄接走。
  虽然隔日更,但是非常粗长!
  还有8章额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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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算账
  童殊锁好北麓小苑的门, 回身便浸在院中的百草香气里。
  他离开此处五十余年,人间都够换一回日月了,可他还是瞬间识别出这里独特的一切。
  他将柳棠放到石榴树下的石凳上, 去拿搁在墙角的铁锹。回到柳棠身边时, 见柳棠的手滑到地上,仔细地将那手摆回去。
  就在这时, 童殊听到向他靠近的脚步声。
  童殊蹙起眉,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来人步履施然, 声音温润好听:“你是谁?要对棠儿做什么?”
  童殊没回说话, 兀自踩了踩脚下的地, 挑了能接着阳光的位置, 提起铁锹甩出了第一刨。
  那人不悦道:“你来我家, 刨我的地, 不合适吧?”
  童殊只当没听见, 他手上动作很快,连挥几下之后,被人握住了铁锹。
  那人站在童殊身后,抽走铁锹, 掷到一旁,声音冷了下来:“你是怎么进来的?”
  北麓小苑有童弦思的禁制, 陆岚出不去, 外人也进不来。五十多年没人来过,突然来个青年还背着方才元神自爆的柳棠,那人危险地眯起了眼,又道:“你是谁?转过身来。”
  童殊冷着脸,没有转身的意思,而是瞧着柳棠, 惋惜地道:“你的大徒弟刚死了,就在你面前,你也不关心一下,反而一直追问一个不相干的人,这样合适吗?”
  那人面色一哂,也望向柳棠,现出点动容之色:“我这孽徒——”
  童殊听到“孽徒”两字,火冒三丈地握紧了拳,咬牙切齿道:“你没有资格这样说我兄长!”
  “你兄长……”那人怔了一下,面上神情飞快地变幻着,然后微哑着声道,“你……能进这里,又唤棠儿兄长,你是殊儿?”
  “闭嘴。”童殊猝然转身,盯住了陆岚,“你没有资格这样叫我。”
  -
  那人正是没死的陆岚。
  北麓小苑五十年的囚禁更像是闭门清修,没有给陆岚太多痛苦,他美如冠玉的脸上没有多少岁月痕迹,仍然可以轻易撩人闺梦,气质甚至比从前更加仙风道骨,一眼看去衣冠楚楚、玉树临风。
  童殊心中骂道:衣冠禽兽。
  陆岚见到童殊的脸,微微一怔道:“你长相变了……为何不是从前的样子?”
  童殊面无表情地道:“陆殊死了,我又不是他,当然不像。”
  陆岚愕然片刻,理解不了般,好像信了他不是陆殊,少顷才道:“他死了?他怎会死?”
  童殊反讥道:“人固有一死。你是给了他金丹还是喂了他长生不老药,才叫他不会死?!”
  陆岚一瞬间露出怆然之意,声音微喑:“他是怎么死的?”
  在童殊看来,陆岚这是装模作样的难过,他木着脸道:“油尽灯枯死的。”
  陆岚摇头:“不该。这才五十年,按修士的年纪算,他应当正值壮年,不该油尽灯枯。”
  “他都被你剥去根骨了,算哪门子修士?”童殊被陆岚理所当然的态度给激起怒火,“他更应该在驱逐出芙蓉山后不久就死,不是么?”
  陆岚笃定:“他不会轻易死的。他就算剥了根骨,也会重筑。”
  童殊反问:“你凭什么认为他能重筑?”
  陆岚听出前眼之人所言皆是陆殊立场,他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来要你命的人!”
  “你的眼睛……很像小思。”陆岚用力地打量着童殊,像要把人看透,片刻之后突然笑起来,“能来要我命的人只有一个,陆殊啊,你出息了,换了个身体,就敢来杀爹了?”
  童殊冷笑一声:“可别跟我攀亲戚,我现在叫童殊,跟你们陆氏没关系。”
  陆岚沉下脸:“你怎能私自改姓?”
  童殊挑衅地道:“我连肉身都改了,姓为何不能改?陆岚,你太不讲理了。”
  -
  陆殊从前与陆岚说话,向来都是敬慕且小心翼翼的,甚至带着点讨好的意味,从未如此放肆。
  陆岚再次打量这个像他儿子,又不像他儿子的童殊。
  他的眼光很毒,露出精深的笑意道:“你今日要杀我?可你连魔王境都不到,怎么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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