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寒假过完,再返校的时候,大橘身边却突然多了一只小橘。于是有学生代表出面,带大橘去做了绝育,而小橘还不满三个月,就暂时先搁置了。
“不知道,”叶望泞说,“我也是偶然看见它的。”
“你是不是自己贪玩,找不到妈妈了?”迟筠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小橘额前的绒毛。
小橘被人打断了吃饭,有些不满,磨牙似的咬了一口他的手指,不重。
迟筠缩回了手,在一旁看叶望泞喂小橘,看着看着,忽然冒出来一句:“你也喂巅峰的罐头啊?”
叶望泞的动作慢条斯理:“嗯。”
“我家猫也喜欢吃这个牌子,”迟筠撑着下巴,说,“好多人不懂,以为猫什么都能吃,有的还带来面包和火腿来喂,其实猫摄入糖和盐太多不好……”
叶望泞很安静地听他说,手上喂食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不好意思啊,”迟筠发觉自己好像说得太多了,他眨了眨眼,“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迟筠不是会对不熟悉的人话多的性格,或许是因为他也养了一只蓝白英短,一提起猫的话题,难免多说了几句。
又或许是一天见到了叶望泞两次,让他联想到了私信里的那句有缘,过于飘飘然了。
“没有。”叶望泞正好喂完了小橘最后一口,他站起身,把喂罐头的一次性勺子扔进一旁的垃圾箱里。
“那就好,”迟筠也跟着站起了身,他偷偷朝还在舔毛的小橘摆了摆手,又向叶望泞道别,“那我走啦,拜拜……”
叶望泞却说:“你能送我回去吗?”
“啊?”迟筠愣了一下,他看看叶望泞的伞,又看看叶望泞,慌张地补充,“你不是有伞吗?”
叶望泞面色不变,他弓下背,把雨伞笼罩在了小橘的上方,然后直起了身。
“现在没有了。”他说。
第3章 雨中曲
从西门走到旧校区的宿舍只要十分钟,叶望泞个子高,便负责了撑伞。
伞面不算大,容纳两个人稍微有些困难了,迟筠挨近了叶望泞,又不敢挨得过于近,光顾着紧张保持距离,于是一路无话。
植物在雨天里的香味比晴天更甚,迟筠分不清,那种薄荷混了尤加利的味道,到底是靠近时,从叶望泞身上散发出来的,还是属于雨天的限定气味。
这样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抵达宿舍楼下,是迟筠先停下的。
隔着一层雨幕,叶望泞握着伞柄站在那儿,伞倾斜向他,气质冷淡又柔和,连沾湿了的半边肩膀,都像是加了一层斑驳的灰青色滤镜。
这应该是很浪漫的一幕,迟筠甚至看见了有路过的女孩子瞥了他们一眼,借机开始教育打伞的男朋友。
然而现实并没有那么浪漫,事实是当两个人同撑一把伞,而撑伞的人太高,雨又是斜着下的时候,往往另一个人会得到全套的免费洗脸服务。
比如现在,迟筠平静地抹了一把满脸的雨水,努力挤出一个笑:“到了,你上去吧。”
叶望泞抬眼看见他湿漉漉的脸,也是一怔,又很快恢复了往常的神情,“你等我一下。”
“噢,”迟筠答应了,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啊?”
他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叶望泞已经转身进了宿舍楼。
阵雨来得快,走得也快,不过一会儿,就停了。
迟筠不知道叶望泞为什么要他等,但他还是选择了乖乖站在原地。
手机快没电了,迟筠蹲下来,百般无聊地对着地面上聚集的一小滩水洼发呆,忽而又站起来,用脚尖在水洼上一点。
刚下楼的叶望泞,远远地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迟筠背对着他,两只手别在后面,像小孩子面壁思过的姿势,一只脚却不安分地抬了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水洼上方晃悠。
叶望泞的脚步很轻,他推开了门,朝迟筠的方向走过去。
没有了雨声作掩护,迟筠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叶望泞听不清。
等走近了,他才听见了迟筠小声哼唱的内容。
“I'm singingthe rain,”调子跑了十万八千里,迟筠却浑然不觉,还越唱越投入,“Just singingthe rain……”
叶望泞终于开口了:“学长,擦擦脸。”
迟筠没发觉后面有人,他本来就是单脚站着,重心不稳,被叶望泞在背后忽然一出声惊得没站住,本来抬起来的那只脚猝不及防地踩进了水洼里。
雨滴四溅,在空中飞旋一圈,又重新落回了水洼。
迟筠回到家的时候,小蓝白妹妹正趴在门口的垫子上等他。
见他回来了,妹妹喵喵叫了两声,像是在说“欢迎回家”。
迟筠摸了摸她的头,才换了拖鞋去洗手,妹妹就跟着他,拖长了音叫唤,撒娇似的讨要食物。
“不是还有猫粮吗?”迟筠嘴上说着,却还是擦干了手,去厨房拿了一个新的罐头给她打开。
“喵喵!”妹妹听不懂,但认得罐头,又开始摇尾巴了。
迟筠把罐头挖进她的碗里,等妹妹开始埋头吭哧吭哧地吃,他把剩下的收拾好放进冰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回到客厅打开了窗户。
雨后的空气是湿润的,吹来的穿堂风里裹挟着很淡的青草味。
茶几边的置物架里放了几盒没拆过的香薰蜡烛,迟筠随手拆了一个很适合下雨天的味道,琥珀苔藓,偏木质香调。
他把蜡烛放在了走马灯的烛台上,然后点燃了烛芯,随着蜡烛的燃烧,烛台顶端的樱花金属片慢慢旋转了起来。
迟筠窝进沙发里,很安静地看了一会儿,金属片一圈一圈地旋转,把昏黄的光晕反射在了墙壁上。
妹妹吃完了罐头,跳到了沙发上,找了个挨着他的位置躺下了,幸福得呼噜呼噜的,都冒了泡。
迟筠摸了摸妹妹露出来的小肚皮,视线却停留在茶几上的手帕纸上,这是刚才叶望泞递给他的。
他把旁边的数位板拿了过来,思索片刻,在上面落下了第一笔。
从发梢开始,到低垂的眼睫、鼻梁和嘴唇,迟筠没有停顿,好像叶望泞的样子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勾勒出来了,只差落笔。
空白的速写纸被慢慢填满了,低下头伸出一只手的青年,和仰头嗅着青年身上味道的小猫,逐渐变得生动,跃然于纸上。
给线稿上色的时候,迟筠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低饱和度的色卡。不知怎么,他总觉得叶望泞会适配于这种介于灰调和纯度偏低的色彩之间。
画里的叶望泞,表情分明是冷淡的,或许是因为没有睁眼的原因,看不出情绪。而他手上微小的动作,和对面的小橘,却使整幅画充满了一种温柔的不和谐感。
迟筠想到了以前上过的一堂选修课,教授当时说,美源于矛盾。
他连上了电脑,把这张画同步到了电脑上,又点开了微博。
因为偶尔会接手游商稿,迟筠的微博积攒了一些粉丝,他空闲的时候,就往上面传一些稿子和摸鱼的作品。
迟筠想了一会儿,不知道该配什么字,就只配了一首歌。以前,这首歌总能让他想起《雨中曲》里男主人公踩着雨,在路灯下旋转的片段。
而现在,他想到的是在转角处相遇时,叶望泞投来的视线。
迟筠刚发出去十几秒,就有人评论了,他点开消息栏,跳出了一条熟悉的评论。
评论的人叫Feuille,是系统默认的头像,关注只有一个,迟筠很早就注意到他了。
而这次,他只评论了短短一句话。
“And I'm ready for love.”
第4章 我不吃杭椒
临近期末周,迟筠也开始忙碌了起来,他既要准备参展作品最后的收尾,又要应付下周开始的公共课,和随即而来的专业课考试,因此同叶望泞在微信上的交流频率也明显降低了。
叶望泞倒是空闲得很,完全不像是一个即将要期末考了的大学生。迟筠回得慢,他也不介意,反倒自娱自乐地天天发来早午晚安,每天三次,比打卡还准时。
早课是中外美术史,教授是位三十出头的女性,姓廖,中央美院油画系出身,是前两年刚来东大的,授课的方式和内容别具一格,吸引了不少外系的学生来听课。
这次的展览,也是廖教授内部推荐他参加的。
廖教授的课,迟筠是向来不敢怠慢的,他起了个早,匆匆赶去占位置。
好在是早课,来旁听的外系学生不多,迟筠占到了个前两排的位置,安安稳稳地坐下了。
课后,迟筠本来想找廖教授主动说说作品进展,却晚了一步,有两个女孩先去了讲台旁,向廖教授讨教上课时讲起的巴比松画派。
他见状无法,只好又在第一排的座位坐下了。
下节课是思修,在综合楼,迟筠估计着过去需要的时间,时不时地抬头看看表。
廖教授一抬头,看见迟筠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和旁边的学生说了句稍等,又唤他:“迟筠?”
迟筠绕过第一排的桌椅,走到讲台前面,恭恭敬敬道:“廖教授。”
“作品进展如何?”廖教授知道他想讲什么,率先开口询问了一句。
“已经到收尾的阶段了,”迟筠拿了手机,翻开相册里的细节照片给她看,“等您哪天得了空,我拿给您再看看?”
廖教授瞧了瞧,眉眼舒展开了,赞许地点点头:“还可以再深入一下,抠抠细节。”
迟筠知道这是基本肯定了的意思,也不矜傲,谦逊地应了下来。
艺术楼到综合楼的距离不近,饶是迟筠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几分钟。
好在迟筠运气好,他到门口的时候,教授才刚开始点名。
迟筠从后门小心翼翼地溜了进去,环顾一圈,发现窦航坐在后排,旁边还有个空着的位置,就赶紧坐了过去。
窦航见他坐过来,推来一个塑料袋,问:“吃早餐吗?我女朋友给我带的。”
迟筠和窦航的关系不算远,但又不像和周宸乐那么近,他们满打满算当了两年的室友。后来搬了宿舍,窦航因为想和女朋友一起住,就先搬了出去,再然后,迟筠因为和赖亦鸣相处不来,也搬出去了。
迟筠犹豫了一下,怕一会儿低血糖,还是接了过来:“谢谢啊。”
窦航摆摆手:“这有什么的。”
袋子里是热乎乎的麻薯团和牛肉锅贴,一拆开袋子,香气扑鼻。
迟筠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地吃,于是把早餐袋子放到了桌子下面,趁着教授去调PPT,才低头嗷呜咬一口,再鼓着腮帮子抬起头,严肃地盯着板书,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窦航看他吃得都累,忍着笑说:“你拿上来吧,这个教授不管,他开学时候就说过。”
迟筠摇了摇头,费劲地把黏人的麻薯咽了下去,含糊地说:“有女朋友真好。”
窦航说:“你也可以去找一个啊。”
迟筠斜了他一眼,没说话,窦航倒先笑起来了,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问:“你暑假回家住吗?”
迟筠是冶城本地人,家在市中心和近郊还有几套房子,不过他通常懒得折腾,便不确定地回答:“应该偶尔回吧。”
窦航想了想,又问:“那你愿不愿意多个室友分摊房租啊?我有个同学,想暑假留这边实习,让我帮着找房子问问。”
迟筠“啊”了一声,委婉地拒绝道:“男生吗?你也知道我的情况,不方便吧?”
“你什么情况啊?”窦航明知故问,又乐了,“我们直男没那么自作多情的,放心吧。”
迟筠没有了拒绝的理由,他摸着热乎乎的袋子,有点后悔了,吃人家的嘴短,果不其然。
窦航趁热打铁:“我跟他特熟,这人做饭也好吃,爱干净,绝对好相处。”
迟筠扯起嘴角笑了笑,干巴巴地勉强答应了:“好的。”
也就两个月,他心一横,万一新室友真是周宸乐那种好相处的,一起住倒也没什么不好。
思修课结束后,迟筠和窦航往楼下走,他下午没课了,准备回家继续磨一磨参展的作品。
走到二楼的时候,却没法继续下去了,走廊里围了一群学生,要想下楼,还得贴着边走。
窦航以为是什么排队领东西的活动,也跃跃欲试跟着往前挤,迟筠没动,就在原地等他。
过了一会儿,窦航又挤回来了,兴致缺缺道:“没劲儿,有人堵门口告白呢。”
迟筠对这种戏码没兴趣,他贴着墙壁往下走,随口问了一句:“谁和谁啊?”
窦航说了个名字,迟筠没听过,于是窦航补充道:“英语系花,把叶望泞堵教室门口了。”
迟筠忽然停下了,一只脚还悬在半空,要下不下的。
“怎么了?”窦航问他。
“我也想看看。”迟筠过了半晌,才挤出来一句。
好奇心人人皆有,不过窦航没想到的是,向来对别人漠不关心的迟筠,原来也有一颗爱围观热闹的心。
他刚挤出来没多久,又拉了个拖油瓶迟筠,挤回风暴中心了。
系花和叶望泞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像告白,像对峙。
系花说:“为什么?可以给我一个正常点的理由吗?”
叶望泞说:“我说了,因为我不吃杭椒,和你没有共同语言。”
系花说:“谁说我们春城人都吃杭椒的,我可以为了你不吃啊!”
叶望泞说:“你不要勉强自己。”
系花说:“我偏要勉强!”
窦航听得云里雾里,觉得这两个人都不像什么正常人,还挺配的。
他转脸一看,迟筠倒是抱着胳膊,看热闹看得很开心。
叶望泞大概是说累了,深吸了一口气,一偏头。
视线正好和幸灾乐祸看热闹的迟筠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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