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得无聊,又不好提前离场,于是抱怨似的回:不好,想回家。
Feuille隔了几分钟回:为什么不回去?
迟筠抱怨得起劲儿:因为是准社畜啊。
他怕Feuille不能理解,还特意又补充了一遍始末:公司团建聚餐,二茬还要来旁边的KTV玩,好无聊啊。
然而这次Feuille却没有再回复了,迟筠捧着手机,打开又关上,再打开,还是没有任何新的私信。
他发呆的空档,同事却已经在组织玩游戏了,包间里有现成的桌游道具,种类齐全。
有人建议玩剧本杀,但多数人不会玩,于是少数服从多数,最后选择了俗套的真心话大冒险。
前三轮都很顺利,真心话大冒险的卡牌一共只有十几张,加上在场的人多,想凑巧地被抽中惩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迟筠的好运气止步于了第四轮,他被抽中了大冒险。
翻开卡牌的那一刻,迟筠心里晃过无数个念头,他在心里卑微地祈祷,只要不丢人就好。
然而卡牌上的一句话让周围顿时响起了口哨声:和出门见到的第一个人接吻。
周围人声嘈杂,其中坐在他旁边的小秦起哄得最为厉害:“快去啊小迟!”
迟筠一时坐立难安,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拽了一下他的胳膊,他手上一晃,握着的白福佳不小心歪了一下,打翻在了腿上。
有细心的女同事马上拿了纸巾帮他擦拭,但浅色牛仔裤晕染开的面积太大,于是有人催促他快去卫生间洗一下。
迟筠关上包厢的门时,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慢吞吞地去洗手间简单清理了一下,准备离开,却听见有悉悉索索的声响从隔间里传来。
迟筠擦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怔怔地望向镜子里的自己,脸是红的,耳朵尖也是红的。
隔间里的声音却变本加厉,迟筠听见了属于陌生男孩压抑却又克制不住的喘息。
空气里混杂了一种奇怪的味道,还有来自他身上,白福佳发酵的陈皮和柑橘香气。
迟筠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他晕晕晃晃地从洗手间出来,靠着墙呼吸了好一会儿,刚想在群里知会一声先走了,一偏头,却忽然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叶望泞。
叶望泞也看见迟筠了,但他正在和一个背对着迟筠的人说话,从背影来看像是他的上司,所以只是轻飘飘地瞥过来一眼,又收回去了。
不过几秒的时间,迟筠就快速得出了一个结论:叶望泞在工作,不要打扰他。
他转过身,晕乎乎地往另一边的出口走,刚走了两步,却从背后被拉住了手臂。
“你怎么在这里?”迟筠听见叶望泞问。
他被叶望泞半抱着转了个身,很乖地回答:“公司团建,来玩。”
叶望泞又问:“那你要走了吗?”
“要走了,”迟筠像一个有点卡壳的复读机,“我大冒险输了,不玩了。”
“输了,”叶望泞的声音很轻,“大冒险的内容是什么?”
“内容啊……”迟筠还没有发觉自己已经喝醉了,叶望泞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出门,找见到的第一个人接吻。”
叶望泞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了,他盯着迟筠,加重语气问:“你去找别人接吻?”
迟筠不懂叶望泞为什么又生气了,他只知道叶望泞捏得他很疼,但还是乖乖地回答:“没有啊,没有。”
叶望泞的表情一下子又变得很奇怪,他过了很久都没有说话,迟筠觉得头很晕,他往后退了一步,说:“我要回家了。”
叶望泞突然说:“你遇到的第一个人是我,对吗?”
迟筠用仅剩不多的脑容量思考了一下,否认了:“不,是你们俩,你和你老板。”
“我老板?”叶望泞重复了一遍。
迟筠点点头,他刚想说什么,却忽然被叶望泞牵住了手。
下一秒,他被扯进了旁边的包厢。
包厢里没有开灯,黑压压的,迟筠看不清,只能感觉到有一双手在与他十指相扣。
“天好黑。”他说。
“你不是要完成大冒险的惩罚吗?“迟筠听见那个声音带了笑意,“所以我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哦,”迟筠环顾了一圈四周,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歪了歪头,“不对啊,我都要走了,为什么要完成惩罚啊?”
叶望泞大概是没想到他即便是喝醉了,也还这么有逻辑,沉默了两秒,才又开口:“完成惩罚,你就可以不用走了。”
“不用,”迟筠很肯定地拒绝了,“我想走,太无聊了,我不想玩了。”
叶望泞忽然用手指掐了一下他的脸,语气里带了几分咬牙切齿:“那你要不要亲啊?我赶时间。”
迟筠被掐着脸,脸颊上的肉都嘟了起来,他费劲地回答:“就不麻……”
剩下的半句话淹没在了唇齿里。
迟筠迷迷糊糊地睁大了眼,在黑暗里,他看不清叶望泞的脸,唯一的触感,来自落在嘴唇上,冰凉而柔软的吻。
几秒,也可能是十几秒,叶望泞先放开了他。
“好了。”他听见叶望泞说。
第11章 薄荷糖
叶望泞吻过来的时候,迟筠陷于了刹那间的恍神,这一瞬间的恍神也许是犹豫,也许是惊讶,迟筠记不太清楚了。
他半虚半实地抓紧了叶望泞的衬衫角,顺从本能地仰起了脸。
这个吻开始得猝不及防,结束得也猝不及防。
叶望泞说完“好了”,松开迟筠的时候,迟筠还无意识地抓住那片衬衫角不放,他的睫毛湿漉漉的,微微张着嘴呼吸,像是呼吸不畅,很急促的样子。
门外和门内的空间,被一扇薄薄的门划分开,迟筠能听见门外传来走动和谈话的声响,甚至是隔壁房间的喧哗。
以及近在咫尺的,叶望泞的呼吸。
借着门口透过来的微弱亮光,迟筠看清了叶望泞,他漂亮的眉眼落在阴影里,脸色不变,一如平常。
迟筠分明觉得自己没有醉意,但他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头晕,又为什么会接受这个吻,于是只剩下了沉默。
“要出去吗?”叶望泞打破了长久的沉默,他往后退了一步,偏头问迟筠。
迟筠才发觉他还抓着叶望泞的衬衫角,他慌乱地松开了手,因为太过于用力,衬衫已经被他捏得皱巴巴的了。
“对不起,皱了。”迟筠下意识地小声呢喃,试图伸手去抚平那片褶皱。
叶望泞顿了一下,似乎并不在意,他握住迟筠的手腕,低声重复了一遍:“你还要回隔壁吗?”
迟筠没有很快回答,他想了想,很苦恼的样子。
叶望泞的指尖流连在他薄薄的腕骨,迟筠的手腕很细,腕骨微微凸起,像一块温润的瓷玉。
“不回去了,我要回家了。”他最终下了决定,然后把叶望泞的手也推开了,“好痒。”
像是一直在等待着这句话,叶望泞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那是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很浅,迟筠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我和你一起回去。”叶望泞用手肘撑开门,示意他先出去。
迟筠“啊”了一声,他想说不用了,可刚要开口,却忽然被塞进嘴里一颗薄荷糖。
薄荷糖尖锐辛洌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迟筠用舌尖顶了顶上颚,皱着脸想吐出来。
却在听见叶望泞的下一句话是停住了。
“别吐,吃完有奖励。”
回去时是叶望泞开车,迟筠本以为是要打车回去,晕乎乎地被他骗到了停车场才反应过来:“你买车啦?”
说完又摇摇头,自己否定了:“不对,应该是你们公司的车。”
叶望泞任由迟筠猜测,也不作答,等发动了引擎,看他还站在外面,才摇下车窗:“不走吗?”
迟筠咬碎了含着的薄荷糖,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你喝酒了吗?”
“没有,”叶望泞故意说,“再不上来我要走了。”
停车场空无一人,头顶的灯光很暗,迟筠四下环顾了一圈,不知怎么想起了恐怖片里的情节,立刻拉开了车门坐进去。
“你有驾照吗?”迟筠刚系好安全带,忽然想起了更重要的一件事。
“嗯,”叶望泞直视着前方,“高考后的暑假去……”
他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住了。
因为迟筠忽然凑了上来,小狗一样,闻他的袖口还嘟囔:“怎么有酒味?”
“你身上的。”叶望泞面不改色。
“我只喝了一点。”迟筠不信,他闻了闻自己的袖口,觉得没有味道,便继续絮絮道,“喝酒一时爽,酒驾悔断肠,行车不规范,亲人泪两行……”
叶望泞忽然笑了出来,他叫迟筠:“哥哥。”
迟筠把自己缩成一只鹌鹑,不说话了。他怀疑自己真的喝醉了,不然为什么会听见叶望泞喊他哥哥。
果然下一秒,叶望泞就说:“你喝醉了。”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迟筠脚步虚浮,敷衍地摸了摸妹妹,径直奔向浴室洗漱。
妹妹不怎么满意,又“喵喵”地叫跟在后面的叶望泞,亲昵又讨好地用头蹭他的手臂。
“嘘,”叶望泞抱起妹妹,把她抱到了沙发上,“哥哥困了,要小声一点。”
迟筠洗漱好出来的时候,叶望泞正端着一杯调好的蜂蜜水在卧室门口等他。
“这是奖励吗?“迟筠盯着蜂蜜水小声地自言自语,接过了盛满浅黄色液体的玻璃杯。
“你想要什么奖励?”叶望泞斜倚在门边,漫不经心地开口反问道。
迟筠也不知道,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嘟囔了一句:“白吃了。”
他用了一分钟的叙述时间表达了一下那块薄荷糖难吃的程度,却刻意对那个吻避而不谈,好像只要不提,就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分明是有什么变了的。
叶望泞安静地斜倚在门边,听迟筠用很长的篇幅来描述形容薄荷糖的难吃,也不恼。
迟筠说着说着就没气儿了,喝醉了意识不清醒的人常常容易头脑空白,词汇量有限,他用最后一句话总结了这一分钟:“反正就是很难吃。”
叶望泞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迟筠被叶望泞看得心慌,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喝醉的时候话很多,更没有意识到他的耳朵尖儿又红了。
“我去睡觉了,”他心虚地钻进房间里,刚要关上门,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又悄悄探出头,“你明天有时间吗?”
叶望泞仍伫在门口,闻言抬起眼,也不正面回答,只问:“有事吗?”
“没事,”迟筠犹豫再三,还是慢吞吞地回答,“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
这回轮到叶望泞怔住了。
第12章 巧合
前夜醉酒,间接导致生物钟混乱得一塌糊涂,迟筠睡到接近下午才浑浑噩噩起了床,终于迎来短暂的周末。
叶望泞不在客厅,迟筠去敲了敲他的房门,无人应答,于是迟筠回到客厅里巡视了一圈,看见他的拖鞋整整齐齐摆在玄关处。
说不清是舒了口气,还是怅然所失。迟筠模糊回想一番,依稀记得昨夜他问完要不要一起回家后,叶望泞好像的确也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
他按部就班地洗漱,给妹妹加粮加水,回到餐桌边开始吃早餐。
今天没有准备好的早餐,于是迟筠翻了翻空荡的冰箱,用杏仁奶泡了碗麦片。
这顿迟来的早餐吃到一半,叶望泞回来了,他两只手都提了袋子,沉坠坠的。
迟筠手里的勺子悬在半空中,他低下头,一个一个数碗里的巧克力圈。
也许是彻底清醒了的缘故,迟筠现在只要一看见叶望泞的脸,就无法避免地想起那个在大冒险惩罚的吻。
昨夜带着那么一丁点醉意的时候,这份不明所以的尴尬与无措还勉强能够压下去,而现在,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争先恐后地从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无处遁形。
叶望泞把两个手提礼袋放到了玄关的柜子上,换了拖鞋,这期间迟筠一直听着玄关处的响动低头装鸵鸟,直到叶望泞的声音响起。
“什么时候回你家?”
一共有十八个巧克力圈。
几乎是同一时间,迟筠的心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一心二用不可取,迟筠没听清叶望泞说了些什么,他呆呆地抬起脸,心里还想着巧克力圈。
久久得不到回答,叶望泞难得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我们什么时候回你家,晚上吗?”
我们,回你家,迟筠心头警铃大作,普普通通的请室友吃个饭,怎么叶望泞说出口就变了个意思,像刚亲完有了名份,回家见父母了?
“等会儿我吃完就走吧,”归根究底,迟筠认为还是自己想太多了,他解释道,“我家在近郊,来回距离远。”
叶望泞微微颔首,算是表示知道了,他把一个油纸袋放在餐桌上,在对面坐下了:“给你带的早茶。”
比起索然无味的麦片,迟筠迅速做出决定,选择了刚出炉的点心,他咬了一口流沙包,才想起来问:“你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
叶望泞正在逗桌角边探头探脑的妹妹,没有抬头:“去公司有点事,还有给你父母也买了点东西。”
迟筠想不到是什么丧尽天良的公司,周末还要早上加班,但重点显然是后一句话,他咳嗽了两声,把嘴里的流沙包咽了,才说:“不用带东西啊。”
叶望泞说:“第一次上门。”
“你也太客气了,”迟筠讪讪,“上次你送我去医院的事我妈妈听说了,一直让我带你回家,想请你吃个饭,太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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