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悸一个眼刀甩过去,那几个嚼舌头的立即闭了嘴。她转头向着阴长生微微一笑。
阴长生坐在下首,对这些风言风语早就见怪不怪。即使在摘星宫中,母亲的事偶尔也会被族中长老拿来说事。只是,今日天绝剑这一动作倒是暖心之举。她记在心上了。
侯凤悄悄跟裴忻说,“二表姐,那阴长生的娘有疯病啊?”
“是啊,你怕了?”裴忻面无表情,她武艺、琴艺都不如姐姐裴悸,虽然样貌姣好,可在父亲心中的位置始终不是第一,心中便生出各种事情都要同裴悸对着干的想法。既然裴悸不同意侯凤收那阴长生,她偏要帮侯凤得手。“疯怕什么?睡了甩掉不就完了,还留下生孩子不成?”裴忻说的是气话,她也反感侯凤的做法。但是阴长生一来,便被裴悸保护了起来,如今又不准别人闲言碎语,未免太诡异了些。
“姐姐说的是,我也有此意。”侯凤用扇子掩着笑容,眼神依然那般清澈,心性却歹毒。
武林大会开场前,天绝剑为众人献艺。都说天绝剑不仅剑术高,琴艺更是精湛。
裴悸坐在场中,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飞舞,琴音悠扬、婉转,另听者如沐春风、如饮美酒。
在阴长生的眼中,坐在琴前的裴悸娴静、美好,她不是人人畏惧、敬佩、赞许的天绝剑,只是一个女子,一个赏心悦目的女子。
一曲终了,众人皆沉醉其中,竟然忘记了喝彩。
武林大会自然不是喝茶、清谈。各门派、世家放出得意的弟子互相切磋、一分高下,彼此争夺武林地位。
少林刚同武当切磋了一个平手。崆峒三子中的云散子便飞身上了擂台。他一身破道袍、一柄长剑,倒也仙风道骨,环视场内,看看何人与自己对战,不想身后一阵邪风,他一侧身,躲过。一道红色的影子落在擂台上。
众人望去,一个红衣衣少女,年纪十六七岁的样子,嘴角带着俏皮的笑容,但刚刚那一脚可是下了狠手的。
笑面罗刹岳瑾。
“老道,我来陪你玩玩!”岳瑾笑嘻嘻的样子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突然出招,招招要人性命。
岳瑾用的是铁如意,这玩意平时可以拿着玩,打起架来,拍在身上轻则吐血,重则丢命。也是这岳瑾年纪轻轻却天生怪力,招招压制云散子。
侯凤在台下,不住点头,这丫头我喜欢,长得可爱,可侍寝。他悄悄退出四海堂,立即命人去查那红衣女子的底。
眼见云散子要招架不住,裴悸脚尖点地,飞身上了擂台,横在云散子与岳瑾之间。一只手接住迎面打来的铁如意,手心运转力竟把那如意捏弯了。
台下众人一片唏嘘。
“你!你弄坏了我的铁如意,这是尘儿送我的生辰礼物……”那岳瑾见夺不下铁如意便要下阴招。
“天绝剑,请手下留情!”一抹大红从门外飞了进来。
“这便是冥寒宫的宫主岳红尘那个妖女?”这时人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对啊,不是说没有邀请冥寒宫么?”
“两个女人,一个老不要脸,一个小不知羞耻。她们俩啧啧伤风败俗、辱没武林!”
岳瑾恶狠狠地瞪向那些人,“谁在嚼舌头,老子割了你的舌头下酒!”。众人忌惮她的邪功,台下立即鸦雀无声。
岳红尘将岳瑾护在身后,呵斥道,“瑾儿,休得无礼!”
“岳宫主!”裴悸勾起一抹不失礼数的笑容。
这岳红尘与岳瑾之间的关系很复杂,武林中各式各样的传闻都有。她记得这岳红尘与阴长生的母亲是故交,年轻的时候捡了个孩子回来,养着养着养到自己床上了。两人也不避讳,也不在意他人眼光,活得甚是潇洒。不过今日,这是闹哪儿出?
“天绝剑。瑾儿被本宫娇惯坏了,还望不要追究小孩子的胡闹。”岳红尘在求情,江湖上谁不知道天绝剑若出手,对方定无还手的余地。岳瑾那些小歪招根本入不了天绝剑的眼。
“这哪里是小孩子胡闹?明明的要夺人性命!”云散子怒道,没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岳瑾,你为何来武林大会上闹事?”裴悸问道。
岳瑾的行事乖张,但是性子直率,也不会突然前来闹事,事出必有因。
“杂毛老道出言不逊,侮辱尘儿,我替她讨回公道!”岳瑾一脸的怒气。
“云散子前辈,可是如此?”裴悸问道。
“我家师兄确实说了几句,闲话。可,这,大家都懂的。天绝剑,我师兄被打成这样,你要为我们讨回公道。”云散子的师弟解释道。
冥寒宫虽算不上名门大派,却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能让世人诟病的也无非是双岳的关系问题。世人眼光,悠悠众口,又怎是你岳瑾一柄铁如意就能止住的?
“岳宫主,虽然事出有因,但云散子前辈已被打伤。这件事,总归要有个说法的。”裴悸这么说已经是很袒护冥寒宫了。
“冥寒宫的药费会加倍送到崆峒派。”岳红尘看了一眼崆峒三子,又看看沉着脸的裴悸,“瑾儿却有不对,回去我好好管教便是。”
“我怕你管教不好。”话音刚落,裴悸的掌已到了岳瑾的胸口,岳红尘推开岳瑾,自己实实在在受了这一掌,一口腥甜,呕在当场。
“你,你敢欺负尘儿,我杀了你!”岳瑾红了眼,冲上去,自然被裴悸轻松的压制,两人近身招的时候,裴悸小声道,“她这都是为了谁?你还不带她去疗伤,小心性命!”
两人错开始身,岳瑾忙扶起岳红尘,施展轻功向山庄外飞去。
阴长生看得清楚,这是故意放走了那两人。这天绝剑好似与江湖上所传的并不一样呢。
“不可让妖女逃遁!”有几个绿林汉子喊起来,其他门派跟着附和。
“那冥寒宫门人众多,手段阴损。妖女人人得而诛之,只是当务之急要先给云散子兄弟疗伤。”裴震起身稳定大局,随后也派出了几个门派的门人去追岳红尘和岳瑾二人。
岳红尘二人逃了许久才甩掉身后追杀她们的人。
“尘儿,别动,我给你运功疗伤。”岳瑾忙正襟危坐,心里恨恨地,若有朝一日定要取了那天绝剑的人头去做尿壶。
“瑾儿,你万万不可与那天绝剑交锋。她刚刚已放了我们二人一马。而且那一掌不过她二成功力,若是用全力,屠了那台下所有人估计都不是问题。”岳红尘一面调节气息一面警告岳瑾。她深知岳瑾的个性,吃不得半点亏,若真是找裴悸报仇,定会丢了性命。
第三章 信我可好
“二表姐,能不能帮我支开摘星宫小院的守卫?”侯凤卖乖,一张萌脸特别讨人喜欢。
裴忻也看出来,裴悸对阴长生很上心。之前管家给阴长生她们安置在西厢房而已,裴悸主动把人带到自己院子边上。她倒也想看看好戏。“守卫都是酉时换班。”仅此一句,她不会再多参与,侯凤不是好人,自己也不想脏了手。
侯凤忙作揖,乐颠颠的跑了。
裴忻没想到侯凤去做什么了。
崆峒三子那边有裴震,其他门派各自休整。裴悸得了空闲,跑到阴长生的小院儿里来看朝思暮想的人。
“长生!”裴悸乐颠颠的跑进院,看到阴长生正坐在椅子上晒太阳。
“天绝剑,你怎可直呼宫主大名?”阴白月有些惊诧,这世上还没人敢这么直呼她们宫主的名讳呢。即使是族中长老也不曾有过。
“啊……”裴悸才想起来自己重新来过,彼此尚不熟悉,忙狡辩,“诶,你我皆是江湖儿女,何必拘束于小节。彼此称呼名字不是更亲切些,是吧?长生?以后你就唤我阿悸好了。”
阴长生也觉得这么称呼比较有趣,倒也没有追究,“阿悸,此来所为何事?”
“就是看看你住得惯不惯,吃得如何?如果不和口味,我叫厨房换。”
“没有,一切都很好,劳阿悸费心了。”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谁不知摘星宫宫主轻易不出万仞山,既然来了神剑山庄,定不能怠慢了才是。”
正好,下人们送来一盘糕点,一盘水果,裴悸忙掂了一块放在小蝶内递给阴长生。自己也吃了一块,口味是阴长生喜欢的那种。
“我身体一直不好,难得此次获族中长老的准许可以参加武林大会,没想到居然就见到了名震武林的天绝剑。”阴长生噙着笑。裴悸知道她这次是专门为了火灵芝而来。只可惜上一世她们不懂得火灵芝的用法,伤了阴长生的脊髓,导致双腿再也没有救治的可能性。火灵芝使用需要一个媒介,一个修为、定力、内功都深厚的人作为媒介向外输送火灵芝的药力,想到这儿,裴悸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心,这一世我护你,宁可毁了这躯体也要让你好起来。
“天绝剑,盟主唤您过去议事。”院门外来人禀报。
裴悸有些恋恋不舍,“家父有事,我过去看看。我觉得与长生甚是投缘,晚些我们再聊可好?”
阴长生笑着点头答应。
裴悸刚到四海堂门口,陡然觉得胸口一闷。不好!有人下毒!忙点了几处大穴,折返去寻阴长生。这毒该是下在了刚才的糕点上,阴长生也吃了,这还得了。怎会如此疏忽?何人下毒?目的为何?长生此次在神剑山庄中毒,若因此,若因此受了伤可如何是好?
果然,阴白月已经红着脸捂着胸口蹲在院子中。裴悸看了她一眼,“快运功逼毒。长生呢?”
“黑衣人……”阴白月向右侧偏了偏头,此时她想追过去也是万万动不了,龌龊之人竟然下媚药。她恨恨地看着裴悸的背影,定是神剑山庄搞的鬼。这人莫不是假惺惺回来看得手没有?只恨自己修为尚欠,这点毒竟然无发行动,浑身燥热,只得静心运功逼毒。
黑衣人扛着阴长生正欲向山下走去。阴长生紧咬嘴唇,媚药在身体里作祟。心想纵使死也不能让贼子得了手,调动内里,全力向着身下人一掌。
黑衣人没想到阴长生还有力气突然发难,被弹出好远,一松手,阴长生借着掌力向后飞去,她不成想身后竟是悬崖。
“长生!”阴长生飞到崖外的时候看到一身白衣的裴悸朝着自己飞过来,那人手一揽,自己便被裹在温暖的怀里。两人脸几乎贴在一起,阴长生对上裴悸的视线,殷切的眼神,眼里尽是自己的投影,心跳漏了半拍。
媚药发生了作用,阴长生觉得神智有些模糊。抱着自己的女子,好美。她身上散发着兰花的香气,好闻。在药物的催化下,阴长生鬼使神差竟然送上了自己的香吻。
温热、柔软,意外贴上来的双唇让裴悸忘了她们是在坠崖。刚刚运的力道竟然泄了,两人就这么跌了下去。好在裴悸回了神,一手抱着阴长生,一手抽出腰中软剑甩出去,软剑飞去又转回,刚好旋到裴悸脚下,她脚尖轻轻一点,两人向着一处高大的树冠飞去,再以树冠为支点,裴悸施展轻功,两人平稳着陆。
阴长生吻得投入,竟然含了裴悸的双唇舔舐。裴悸搂紧怀里的人,用最后一丝理智扳开阴长生。
“长生,凝神!”阴长生觉得有两股暖流顺着双臂传到身上。很快她便恢复了理智,瞬间抽回自己的双手。刚才的景象!她刚才做了什么?一时惊慌,竟忘了自己是与裴悸一般高,自己是瘫痪,这一推,差点倒下去。好在裴悸手快,把人又揽回怀里。
俩人的目光又对视在一处。一个思念两世,一个刚刚经历生死。刚刚发生的事情又突然又意外。阴长生羞红了脸,把头扭向一边。裴悸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不是。脱了外袍垫在石头上,扶着阴长生坐下。“长生,可觉得好些了?”
“可否让我诊脉?”阴长生已没了刚才的羞怯,反而多了一丝凌厉。
裴悸知她怀疑自己下药,递过右手。
“毒不是我下的,长生要信我。我也吃了那糕点,察觉有恙才回去寻你的,刚好遇到那黑衣人。可惜我封了几处大穴,刚刚……,我们便跌入了这崖底。”
阴长生面色稍有缓色,裴悸的脉搏也是紊乱,想必刚才的事情是在药物下发生的。看着裴悸那焦急的样子,自己也是多心了,她一个女子给自己下媚药有什么用?武林大会人多手杂,许是哪个素有恩怨的或居心叵测之人下的毒也未尝可知。“那你还不快运功逼毒?马上天要黑了。”
裴悸这才放下心来,两人打坐运功逼毒。
天色渐暗,裴悸收了势,蹲在阴长生的脚下,“上来,我背你。天色已暗,我们得寻一处栖身之地。这里是迷林,很容易迷路,神剑山庄的人和阴白月都不会那么快找到我们的。”
见身后没动静,裴悸转头看着阴长生,长生莫不是不信我?她直起身把剑递给阴长生。“长生,姑且信我一次如何?你再不上来,咱们可要在这林中抹黑过夜了。”
一听到黑这个字,阴长生袖子里的手紧了一下,俯身趴在了裴悸的背上。
迷林本就在崖底,加上树木高大,遮蔽了大量的阳光。午时的崖底竟然像黄昏时分的有些灰暗。裴悸背着阴长生寻找可以栖身的庇护所。迷林中树木都开着巴掌大的鲜艳花朵。只是有的花朵是完整的,有些只剩下一两瓣。
“长生,你看这树上的花好不好看?”裴悸问背上的人。
阴长生在高处,有些垂下来的花娇滴滴的很是美艳,她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这树只生长在迷林之中,它有个奇特的名字叫‘不舍’。”
“因何得名?”阴长生伸手去轻拭花瓣,竟然有清凉的花蜜流出,花香沁人。
裴悸勾起嘴角,“这树上的花在一夜间绽放,落却要落上三年。花瓣用三年的时间回归土地化为肥料滋养树木,等待下一次的绽放。传说是花瓣舍不得离开树木,因此得名。”
听了故事,阴长生再看这花,心里多了几分愁怨。为何不舍?“人生要有舍有得,何必纠缠?”
“若是已在心间,如何说舍便舍?”裴悸的语气中生出一丝哀愁。
“长生,这颗树上有野果子,你能够到么?摘几个晚上充饥如何?”路过的个有些树已结果,想到晚上还需充饥,裴悸望着树上的果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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