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的意思,埃德温也不去追问,挑了挑眉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有人在外面敲门:“欧文先生,餐厅已经开始供应晚餐了,需要给您和助理先生送到房间里来吗?”
埃德温和扎尔斯对视一眼,然后道:“不用了,我们自己去餐厅,谢谢。”
窝在房间里可什么也查不到,这点道理他们还是心知肚明的。
餐厅在一楼西边,埃德温和扎尔斯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三三两两地聚在桌边聊天,没有人对他们的到来表示什么好奇。
中间的长桌上摆着各类冷盘和自助菜肴,现做的如牛排一类需要向侍应生点单,冷饮类则在一角的冰柜里,有专门负责准备的侍应生。基本算是自助餐厅的标准,用的食材看起来也颇高级,一顿的价值大约和高级餐厅差不多。扎尔斯拿着盘子转了一圈,取了些自己喜欢吃的,又问过埃德温的意见,然后向离他们最近的侍应生点了两客牛排。
“好的,”侍应生颔首应道,“请问需要几成熟?”
“呃,八成就好。”扎尔斯看了埃德温一眼,“你呢?”
埃德温笑了一下,不答反问道:“温妮夫人喜欢几成熟呢?想必她喜欢的一定味道不错。”
他这个又快又淡的微笑没有逃过侍应生的眼睛,后者想了想,没有直说不能透露,但还是给了埃德温一个参考答案:“夫人平时喜欢尝试不同风味,今天大厨推荐的是七分熟菲力。”
“那就来份七分熟菲力,”埃德温又朝她笑了笑,“谢谢。”
侍应生离开后,埃德温和扎尔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
至少温妮夫人饮食习惯还是正常的,不用太担心她的身体健康。
等主食的间隙里,他们就随意吃吃扎尔斯刚才拿回来的小吃和饮料,顺便谈了谈明天晚宴前采访的着装问题。埃德温倾向于随意些,采访结束再回房间准备晚宴着装,扎尔斯则觉得不如事先准备好,采访结束后直接去参加晚宴。
扎尔斯有自己的考量,但他不说出口,埃德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只道:“不同场合穿同样的衣服,容易被认为不礼貌。”
“可是我也没有第二套正装了……”扎尔斯无奈道。
这是问题之一,问题之二是他觉得采访结束他们可能会赶不及参加晚宴,还不如事先换上礼服比较保险。
“不用穿得太正式,简单一点就可以。”埃德温说,“你现在这样也行。”
扎尔斯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灰色衬衫牛仔裤,这也行的话那确实没有什么正式不正式可言,但穿成这样的采访温妮夫人……
“不会有点不礼貌吗?”他忍不住问。
“穿全套礼服扛摄影机,好像也没有礼貌到哪里去。”埃德温道,“我们是来采访的,穿合适的衣服才最重要。”
“哎呀,”一个女声突兀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响起,带着好奇和笑意问,“你们是记者吗?”
扎尔斯回过头去,发现是个穿着浅色连衣裙的女孩,正站在那里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这张桌子是埃德温选的,离其他宾客的位置都有一段距离,是餐厅里相对僻静的地方。而且因为讨论的不是什么秘密,他们也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大约是被她听见了。
见他们回过头来却没有搭话的意思,女孩也不生气,笑着朝扎尔斯伸出右手:“你好,我是艾琳·基尔萨,不小心听见你们的谈话,真是不好意思。”
她有一头漂亮的浅金色长发,让扎尔斯想起汉娜,但这个姓氏……
“你好,基尔萨小姐。”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托住她的手,轻轻掂了一下就松开,没有接触太长时间。
基尔萨,是约克市市长格罗泰尔·基尔萨先生的姓氏。
第20章
这位基尔萨小姐还很年轻,看起来不超过18岁,脸上还带着青春期少女特有的天真和纯稚。她穿着剪裁精致的浅葱色连衣裙和绑带小皮鞋,露出白皙光滑的手臂和小腿来,落落大方地朝扎尔斯伸出手时看起来像个惯于社交的上流社会名媛。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生活在约克市最富有权势的家庭之一,从不需要为生计发愁。
基尔萨市长和温妮夫人结婚多年仍然没有自己的孩子,而是收养了一些孤儿,亲戚家的孩子也常常来往于他的家中。这位艾琳小姐大约就是其中一位,大大方方地出入庄园餐厅,光明正大地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并且对此有恃无恐,因为某种意义上,她也算是庄园的主人之一。
“我听说明天的宴会很热闹,没想到还有记者来。”她笑着看扎尔斯和埃德温,目光像水一样捉摸不透,“是要采访伯父和伯母吗?居然派来两位这么英俊的记者先生,看起来好像是很不得了的杂志社。”
扎尔斯从口袋里拿出工作证给她看,解释道:“我们是《约克杂谈》的记者,这次来是为了给温妮夫人做专访,恰好她要在庄园里举办晚宴,所以我们才有幸来参加。”
工作证当然也是假的,埃德温昨天才领到两份赶工制作的证件,上面有《约克杂谈》的logo和他们的资料照片,为埃德温登记的职位是记者,扎尔斯则是摄影师。因为是市长先生从杂志社那边拿到的,走的是正规渠道制作,所以和真正的工作证没有什么两样,他们甚至可以拿着它直接刷卡进杂志社大楼。
他拿着“真的”工作证,艾琳自然也看不出什么纰漏来,饶有兴趣地看了两眼,评价道:“你的证件照拍得不错。”
“……”扎尔斯默默地把证件又放回了自己的牛仔裤口袋里。
这位小姐不会无缘无故过来和他们搭话,肯定还有别的意图,埃德温不知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开口说话,扎尔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和她交谈。
“我对记者的工作还挺感兴趣的,”艾琳显然不打算立刻离开,站在桌边伸手扶住了椅背,一副想要继续谈的模样,“方便跟我谈谈你们平时的工作内容吗?或者明天打算怎么采访伯母,我都很好奇。”
正说着,有侍应生上来送牛排,她立刻让开了位置,却仍然站在一旁没有离开,语气抱歉道:“是不是打扰你们用餐了?或许我过会儿再来。”
嘴上这么说着,她连动都不动,扎尔斯当然明白她半点也不想走,只好道:“没关系,坐吧,小姐。”
他绅士地拉开旁边的一把椅子,于是艾琳欢欢喜喜地坐了下来。
埃德温好像打定主意要装聋作哑,他只好将就着跟艾琳聊了一些日常工作的内容,也顺带提了几句明天的采访——当然,没有涉及什么实质性的采访内容,只是说了些“我第一次采访温妮夫人这样身份的女性,感觉有些惶恐,不知道她会不会介意”之类没有营养的话。三两句下来,饶是艾琳这样年轻的女孩也能看出他对自己没有多大兴趣,只好转着手上的戒指眨了眨眼,把目光投向坐在另一边的埃德温。
“那这位先生呢?”
她有一双含情脉脉的蓝眼睛,专注望向某个人的时候像情窦初开的少女,让人难以拒绝。
但埃德温当然不是一般人。
此前扎尔斯和她说话时他一直安静地重复着切割牛排——把牛排送进嘴里——切下一块的动作,像个没有感情的吃肉机器,不开口还以为是个机器人的那种。艾琳直截了当地把话题带到他身上,扎尔斯有点尴尬地咳了一声,正想说点什么来圆场,他却忽然停下了手,把刀叉放好,抬眼来看坐在对面的艾琳。
无论先前吃牛排的动作,还是摆放刀叉的习惯,无一不表现出他经历过正式的餐桌礼仪训练。艾琳被他看得愣了愣,很快又恢复笑容,和埃德温对视着问:“怎么了?不方便说吗?”
埃德温轻轻摇了摇头,从外套口袋里取出自己的证件,递给坐在对面的她。
扎尔斯连忙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平时也不怎么说话,请不要介意。”
“没关系,”艾琳笑了一下,“欧文先生这么英俊,不用开口也能虏获许多女性的芳心。”
她在餐桌前坐了好一会儿,像是终于看够了眼前的这两人,动作优雅地抚平裙子站起身来,突然开口向扎尔斯告辞。等她慢慢地走远了,扎尔斯才压低声音对埃德温说:“我觉得她看起来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埃德温反问道。
扎尔斯也说不清楚,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说:“不知道,就是感觉有哪里不太自然。”
明明艾琳举止得体,除了一直追问他们的身份和工作内容有点讨人嫌以外,其他地方看起来都像个普通的大小姐——
等等,她好像确实有什么地方很奇怪。
扎尔斯忽然想起了什么,艾琳刚才缠着他们问东问西的时候,好像偶尔会很不自在地转动手指上戴的戒指,用这个动作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原本是个很常见的动作,但出现在她身上就显得很不自然。
艾琳看起来不超过18岁,还是个很年轻的姑娘,肯定不到法定结婚的年龄。
可是她为什么会把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手指上还有明显的常年戴戒指留下的痕迹?
涉及到不应该在公共场合说的内容,扎尔斯最后还是没有在餐厅里说这个,而是回到房间后才把自己看到的告诉了埃德温。
埃德温把外套脱了挂在衣帽架上,点点头,说:“你也发现了。”
扎尔斯跟在他后面,没穿外套所以没什么好脱的,只好把工作证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桌上,然后问:“为什么会这样?”
房间颇大,还有小型起居室,埃德温在沙发上坐下,把扎尔斯丢在沙发上没带的手机递给他,
“基尔萨家根本没有一位叫艾琳的小姐。”埃德温道,“刚才那位也不是什么艾琳小姐,她就是温妮夫人。”
扎尔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迟疑着说:“可是她看起来很年轻啊?”
他接过埃德温递过来的手机,在对方的授意下上网搜索了温妮夫人年轻时的旧照,惊讶地发现还真和刚才见到的“艾琳小姐”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网络上的照片更有年代感,妆容和衣着都是至少十几年前流行的风格,这也是跟“艾琳小姐”差别最大的地方,长相完全就是同一个人。
即使是亲生女儿也不太可能有这种程度的相似,除非是双胞胎,但温妮夫人的双胞胎姐妹也不应该只有十几岁了。
扎尔斯迟疑着低头看了眼埃德温,见后者一脸早就知道的模样,于是问:“这才是你刚才不开口说话的原因?”
埃德温点了点头。
“我说得太多,明天容易露馅。”他说。
扎尔斯随口搪塞几句,出了差错还能用他是摄影师的理由来弥补,毕竟明天采访温妮夫人的人是埃德温不是他。至于埃德温,今天不说话但也没有失了礼节,明天自然有更多的发挥空间。
“可是……她怎么会这么年轻?我记得以前看过她的照片,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扎尔斯还是觉得不能理解。
“想必这就是市长先生委托我们来调查的原因了。”埃德温说。
他看起来不觉得温妮夫人突然返老还童有什么奇怪,只有扎尔斯一个人迷迷糊糊,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想了半天,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问埃德温要不要下去夜跑。
“不了,”埃德温打了个呵欠,“我去洗澡休息了。”
套房分内外两个卧室,埃德温非常自觉地选择了里面的那个,刚才已经把箱子拿进去了,现在一边解衬衫纽扣一边往里面走,看起来确实对夜跑这项活动没有半点兴趣。扎尔斯知道他半天没睡就困得不行,也不去吵他,打算自己换身衣服下去走走。
他从箱子里翻出运动服,庆幸自己带了这个,准备去浴室里换时鬼使神差地又抬头看了一眼埃德温的房间,发现对方已经把衬衫脱掉了,正光着上身在箱子里找东西。房间里灯光不是很亮,但那道扎尔斯之前无意间见到的疤痕横亘在他背上,埃德温皮肤又很白,伤疤还是非常显眼。
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他两次都是不小心撞见,总不能上去就问埃德温是不是被什么人砍过一刀。既然对方没有告诉他的意思,他无意间看到已经不太礼貌了,还是先不要问比较好。
虽然这么说服了自己,但扎尔斯换好衣服下楼夜跑时还是忍不住想那道疤痕,它像有魔力似的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桓不去,实在很让人烦恼。
庄园很大,但除了划分出来招待客人的这一栋楼,其他区域都暂时没有开放允许客人们进入。扎尔斯没办法跑太远,只能在楼下绕着这栋楼凑合跑几圈,顺便观察了一下庄园的结构。
他们来的时候是直接封了通往其他部分的路,只留下通往这一栋楼的道路,用以指引所有宾客顺利入住。但除了这栋楼以外的部分占了庄园占地面积的五分之四还要多,大部分都是绿地和花圃,住人的建筑物倒是不多,扎尔斯看了一圈,最让他在意的是东南角的一个矮房子。通常来说应该是不太起眼的,但这房子建在离这边不远的角落里,周围都是大半人高的植物隔离墙,只有一条路可以到达,而那唯一的路是从这栋楼的后门延伸而出的。
后门没有开放给他们使用,上面挂着工作人员专用的牌子,小路也被篱笆围了起来,他没办法进去看看。扎尔斯想了想,装作刚锻炼完回来的样子,问一楼的一个女佣:“请问这边有健身房吗?”
“有的,”女佣为他指了个方向,“就在一楼,您往走廊尽头走就能看到健身房的牌子。”
扎尔斯猜得不错,恰好就是通往后门的方向。
下午刚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这里有健身房了,刚才绕到楼后去看时猜想后门的位置应该就在健身房附近,果然没有猜错。
他在女佣的目送下往她指引的方向走,果然在走廊尽头找到了健身房。
以及被锁从里面铐起来的后门。
第21章
时间其实有点晚了,健身房里没什么人,扎尔斯在跑步机上慢跑了一会儿,又做了几组推拉,周围的其他客人已经陆续都整理好离开了。他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一点半,为了明天的采访作准备,其实他也应该回房间休息了,但那扇被锁起来的门让他很在意,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扎尔斯还是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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