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婉清对儿子和养子也说是意外事故,不过两个孩子并不信她,一个低着头说对不起,一个沉着脸一言不发。
言婉清用没有受伤的手摸了摸高飞的头发:“好孩子,这不是你的错,不用自责。和你哥哥回去吧,等妈妈好一点再去看你们。”
一向乖顺听话的高飞用力摇头,握住养母的手说:“您不反对已经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了,您不需要挡在前面,应该面对母亲的是我们。请您答应我,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吓到你们了?”言婉清轻轻的叹了口气,“妈妈只是想帮帮你们,雪芮她太固执了,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不要太过执着于功名成就,人这一生有比那些更重要的东西,一旦失去就很难挽回了。”
“她已经看不到那些了,您的良苦用心只会激怒她。”连跃背身站在窗前,阴郁的盯着夜色下的大门。
因为烫伤不便包扎,他只穿了一件宽松的健身背心,从后面看过去,紧绷的肩膀背脊红褐一片。
这一身做母亲的看着便觉心疼的烫伤其实和佣人无关,那是对外的说辞,真正的始作俑者是连夫人。连跃和高飞从庄园回来的那天晚上,发现高飞被儿子标记了的连夫人发了很大脾气,盛怒之下掀翻了刚刚端上餐桌的汤锅,连跃用身体去护高飞,这才弄成这样。
他护住了爱人,却忽略了最终选择站在他们这边的omega母亲。他没想到,那么温婉柔弱的omega母亲,会用这么危险偏激的方式帮助他们。他应该想到的,因为她一直都是外柔内刚的人,既然打定主意帮助他们,就一定会尽力去做。
言婉清心疼的别开视线,宽慰自己也宽慰两个孩子:“她会懂的,雪芮只是暂时被那些东西蒙蔽了眼睛,她会看到……会看到我们的。”
连跃回过身,来到母亲身后,轻轻握了握她的肩膀:“妈,这次让我来解决吧。”
言婉清垂着眸子坐在沙发椅里,过了好一阵才抬手拍了拍儿子的手。
这天晚上,连跃和处理完事故后续事宜回到家里的连夫人再次起了冲突。
连夫人怒气冲冲,进门便要去质问爱人在搞什么鬼。连跃自然不允,母子俩在走廊里就争执了起来。
连跃抓住母亲迎面挥过来的手,冷声问:“你想干什么?先逼疯我,再逼死我妈?无论这是不是你想要的,你都这么干着!”
“你混账!”连夫人用力抽回手,不遗余力的挥了出去。
这又快又狠的一巴掌落下去,连跃的嘴角直接见了血。
“我混账的一面还没拿出来,您要领教一下吗?”他逼近母亲,缓缓的,几乎一字一顿的告诉她,“如果你还不停手,我保证,你会失去你在意的一切!”
连夫人不可思议的瞪着自己的儿子:“你威胁我?”
连跃收回身势,用拇指蹭掉唇边的血迹,笑的阴郁又讥讽:“是的皇帝陛下,您的臣民受够了您的强权统治,决定反抗了。”
这个乌烟瘴气的十月结束后,连跃在酒店里举行了道别酒会。在帝都发展稳健的他主动申请去南部工作,调令以堪称惊人的速度审批下来,交接之后他就要去就职了。
来客纷纷恭喜连跃升迁,实际上连钱宁这个宝宝都明白,此次调职对前途一片大好的连跃来说不亚于贬黜流放。
老练如连夫人也不禁全程沉着脸,神情和参加儿子的葬礼一样凝重。酒会开始后,她和连跃的几位上司寒暄了一番就借故离开了。
连跃软硬兼施才说服的高飞也是强颜欢笑,他们即将去往的城市地广人稀,经济落后,相比发展,更适合养老。它之所以被连跃选中,一是因为远离帝都,鞭长莫及;再有就是那里有帝都一大的附校,高飞可以在那里念完余下课程,回帝都拿学位证。
哥哥终究还是为他牺牲了自己的前途,他终究还是成了哥哥的阻累,只要一想到这些高飞就愧疚的寝食难安。
好友和omega养母都劝他看开一点,他也明白愧疚自责毫无意义,只会让他们两个人都不好过。可理智上明白是一回事,被那些情绪死死纠缠又是另一回事。
连夫人离开后,高飞也寻了个空隙去外面透气,酒会上的每一声恭喜和恭维都让他难以喘息,不离开他怕自己会失态。
酒店的花园里也在举行酒会,服务生推着蛋糕走过去,灯火熄灭了大半,接连奏响了生日歌。
高飞坐在甬路边的休闲椅上,外套随意的扔在一边,整齐的领带也被扯松了,平素浅淡温润的眉眼懊恼的皱着。
他气自己摆脱不了那些无用的情绪,更气摆脱不了那些情绪无用的自己。
明知道徒劳无益,何不做个快乐的傻瓜?那才是哥哥需要的,那样才不会辜负哥哥做出的牺牲。
“小飞?”
专注懊恼的高飞循声抬眸,只见张景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确认是他便噙着温和的微笑走了过来。
“张先生。”高飞起身打招呼,眼睛却垂拢下来,干巴巴的道了一声,“真巧。”
从庄园回来发生的事太多,他心里也乱,便忘了去给这个以结婚为前提结实交往的人一个交代,感觉像耍了人家一遭,连声抱歉都没说,现在遇见自然尴尬又心虚。
“朋友的女儿过生日,闲来无事过来凑个热闹。”张景扬了扬拿在手里的香槟杯,“来了以后才发现大多都是年轻人,热闹是热闹,可惜我们这些老家伙融入不进去。”
“张先生说笑了。”高飞又扯起个干巴巴的笑,心里寻思着怎样不显尴尬突兀又不失诚意的道歉。虽然张先生对他更多是长者对后辈的温和宽厚,不见得多在意他,但这不是他推脱的借口。
“你呢?”张景扫了眼长椅上的礼服,“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唉声叹气?”
高飞含糊其辞的说:“我陪朋友来参加酒会,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是连跃的道别酒会吗?”张景倒是一派云淡风轻,也不避讳谈及那个闯进他家抢人的世侄,“听天琪说他升迁了,代我恭喜他。”
高飞闷闷的应了一声,接连转开了话题:“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有几句话想对您说,不会耽误您太久。”
说着把随手放在长椅上的外套拿起了来,给张景让座。
张景笑着说:“如果不是给我发好人卡的话,有时间。”
高飞满脸尴尬窘迫:“不、不是,您的为人轮不到我肯定,我只是想就之前的事,给您带来的麻烦,向您道歉。”
张景施施然落座,眉眼依然噙着笑:“没关系,退休的人时间不宝贵,那些有趣的小麻烦刚好拿来打发时间。”
高飞张了张嘴,却不知再说什么,索性转身站到张景面前,准备郑重的鞠躬致歉。
张景莞尔道:“我好像不该表现的这么满不在乎,容易伤人自尊。这样吧,我们忘记刚才的对话,重新来一次。”
高飞即将弯下去的腰生生顿住了。
张景长腿-交叠,温和而玩味的看着高飞:“你在启动清除程序吗?”
高飞那张天生带点软糯相的脸笑也不是,皱也不是,看上去有点窝囊,又窝囊的有点逗趣。他自己浑然不知,慢吞吞的问:“张先生,其实您一直当我是小朋友吧?”
张景上下打量他一圈:“还好,起码你成年了,和你约会不会有犯罪感。”
高飞终于被逗笑了。
张景拿开放在长椅上的香槟:“坐吧,和张叔叔说说你在苦闷什么。老家伙总是比较有生活的,说不定可以开解开解你。”
作者有话要说: 写在下章前面——
某人:我撞见了什么?分手现场?大叔被甩了?欧耶!
亲妈:矜持点好吗?你这样像只二哈。
某人:大叔喜欢二哈吗?只要他喜欢,我都可以。
亲妈:妈蛋,又一个没出息的!那啥,人设崩塌警告,你们的烈性甜酒刚入口可能有点不对味,要细品,慢慢品。
某人:切~没实力的人才卖人设,有实力的都是正面刚。
亲妈:你TM是找对象啊,还是打擂台啊?给我收着点,把叔叔吓跑了你就继续耍单吧!
某人:好吧好吧,我尽量。
第88章
和张叔叔交谈是可以学到东西的,即使你有所顾忌,不便真的把自己的苦闷倾诉给他,他也可以让你在闲谈中有所领悟。
至于“分手”的尴尬,与其说被张景轻松化解了,不如说面对这样的张景,把那段短暂的交集视为交往,把此刻视为分手,都是一种自以为是,那才真的令人尴尬。
高飞虽然年轻,却也不难看出,张景的淡然从容有关年纪,有关修养,而真正的根由在于,这个半生就已历尽千帆的男人心湖太过沉静,自己于他也许连轻风拂过带来的一片树叶都不如,落下去也激不起一丝涟漪。
出来找人的连跃在繁密的花木后顿了须臾才重拾脚步,那须臾的停顿并非在窥听什么,他只是不想在险些抢走他的人却反过来令他自惭形秽深感修为不够的人面前,表现的像个风度涵养全无的愣头青。
于是他带着那好似用尺子量好对着镜子反复练习过的恰适微笑出现在张景面前,客气的打了招呼,接受了恭喜,再礼貌的邀张景进去参加酒会,遭到婉拒后微笑道别,带着自己的omega离开,连背影和步调都无可挑剔。
只有高飞知道,他快把自己的手指攥骨折了,转身瞬间完美微笑就变成了阴森一片,侧脸比鬼面还要恐怖,alpha信息素用令他后颈刺痛的浓度和波频告诉他:哥生气了,你不用哄,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高飞战战兢兢的叫:“哥……”
连跃偏过头,用那张恐怖如鬼面的脸对着恨不能自己真是只蜗牛好缩进壳子里避祸的高飞,柔声问:“怎么了?”
高飞听到是:想死吗?斩立决了解一下!
高飞抖着摇头,抖着声音说:“我想去洗手间。”
连跃一派温柔:“哥陪你去。”
高飞听到的是:乖孩子,都会自己选墓地了。
高飞小腿肚都快抖散了,表情像是要哭:“我、我忽然不想去了。”
“那先进去吧,路希和钱宁都在找你。”连跃揽住他的腰,看似温柔绅士,实则半扶半带,消失在甬路尽头。
“现在的年轻人啊……”张景好笑似的摇了摇头,从外套里拿出烟具袋,取出随身用的烟斗和烟丝包,不疾不徐的填装好,拍掉落在裤子上的几丝,点燃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未完的话,“窥视人心也就罢了,怎么好真的躲在暗处偷窥?太没有礼貌了。”
另一片繁密的花木后转出一个人来,看姿势是蹲在那里,听到张景的话才起身露面。从他起身后顿了几秒才迈开脚步的举动来看,他应该蹲在那里很久了。
张景借着花园里的灯光打量来人,不出所料,果然是酒会上几次经过他身边,他离开后也一道离开的服务生。细看这孩子眉目疏朗,相貌气质都很英气,并不像会做跟踪偷窥这种事的人。
龙醍也没有偷窥被抓的尴尬心虚,笑嘻嘻的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分手现场给甩了自己的人当人生导师的,大叔,您为什么不收好人卡?那是您应得的,再来一打您也受之无愧。”
张景拿下衔在嘴里的烟斗,眉梢微微上挑:“偷窥别人还明目张胆的跟人讨论你偷窥的内容,这已经不是没礼貌了,我是不是该去经理那里投诉你?”
龙醍陡然换上的畏惧之色有些夸张,叫的更是戏精上身一般:“别呀,一家老小指着我养活呢。大叔,您人这么好,忍心我全家挨饿吗?您肯定不忍心。”
张景哑然失笑,一家老小指望这么个活宝养活不会挨饿吗?
龙醍见缝插针,立即凑上来套近乎:“大叔,您长的特别像我初恋,真的不骗你,只不过他是白马王子,您是王子他父王。”
张景毕竟是能当王子他父王的年纪了,纵然忍俊不禁,也没有笑到失态:“如果我问你后来发生了什么,你能编出来吗?”
“没有后来,王子是来娶公主的,接上公主就走了,看都没看我一眼。”龙醍悻悻道,“害我初恋当天就失恋,我记他一辈子!”
张景笑的克制不失礼,并适度表示了遗憾。
龙醍情绪转变特别快,眨眼间就排开了昔日郁郁,笑嘻嘻的说:“大叔,聊了这么半天,您还没问我名字呢。”
“有这个必要吗?”张景用留有余地的方式表明了没有这个必要。
“当然了,您不问我名字,我怎么给您留号码?”龙醍眸光流转,眉目灵动,显然不是迟钝的人,却装作听不出话外隐意,并且装的很像那么回事。
张景不置可否的笑笑,以示这个真的没有必要。
龙醍没那么好打发,自顾自的“苦恼”着:“不互换联系方式,我要怎么追求您?”
“追求我?”张景好笑,这活宝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龙醍一脸认真的点头:“追求您。”
“我们认识还不到十分钟,加上你躲在那里观察我的时间也不超过一个小时。”张景莞尔道,“在这么短时间内让你做出这种决定的是你的初恋情结吗?”
“您以为我蹲在那干什么?围观您被甩吗?我是从酒会上跟过来找机会搭讪的。”龙醍苦恼似的皱了皱眉头,“虽然我应该装作对您的身份背景一无所知,那样才不会被误会我追求您的动机,但我不擅长撒谎,也不想对您撒谎。事实上,我知道您是我们老板的亲弟弟。您的年纪、身高、婚姻状况、人品如何、兴趣爱好,这些我都有了解——都怪酒店里的人太八卦,闲着没事就凑一起扒一扒老板家的那些事,我每天和他们一起吃午饭,想不了解都难。”
“这么说你不是临时起意?”张景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恼怒或冷意,看着龙醍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只叽喳逗趣的小莺鸟。
“能换个词么?不是临时起意,就是蓄谋已久,听起来都不像好人干的事。我不坏,真的。”龙醍抓了抓耳朵,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讪笑间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您应该看的出来,我的智商和个性不支持我做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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